天亮的時候，老馬獨自騎著毛驢走在回城的路上。
他謝絕了老師讓牧民送他的好意，然后老師就很淡定地表示，反正你和銀子在一起，想自己走就自己走吧！
老馬之所以不讓人送，除了不想麻煩人，還有個原因就是，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因為此刻他的臉上，左臉一個懵，右臉一個B！
太神奇了啊！
這輩子第一次被人請淋雨，說了都沒人信——其實到現在，他自己都還在做夢似的。
老馬總有種感覺，其實真相應該離自己很近，也許僅僅是一層紙而已。
只不過，沒人來幫自己的話，靠自己一個人，永遠無法去捅破這張紙。
想了半天，沒明白，他放棄了浪費自己的腦細胞，干脆欣賞起周圍的風景來。
然后他就發現了問題。
這里的樹啊草啊，似乎綠的格外出奇。
可惜的是，昨天他來的時候，只顧著趕路，沒仔細觀察，所以也不知道，這些‘格外出奇’，到底和昨天比起來，差在了哪里！
想了一下，他決定拐個彎，拐到附近的一個居住點去看一眼。
果然不出所料，當他遠遠地從居住點旁路過，就看到了那個居住點附近，原本是一個個坑的地方，現在都插上了沙棘苗。
就在不久前，老馬還覺得這里的人連種樹都要挑日子什么的，要么不可能，要么是太愚昧……
現在他知道了，分明就是自己見識少。
不過為什么一場雨有這么大效果，答案自己可能是永遠不會知道了。
倒是有個問題自己可以證實一下，其他時間的雨，會不會有這樣的效果？
這么一想，老馬拿著梳子給銀子刷了兩下毛，然后用好商好量的語氣說道：“銀子，加把勁兒，咱們快點到家，我還能上會兒班呢！”
銀子立刻撒腿跑了起來。
而老馬則是下定了決心，現在的季節，想等一場雨，應該不難。
等到下一場雨來的時候，自己一定要親身驗證一下，是不是淋雨都有這樣的效果……
老馬讓銀子加把勁趕緊回城的時候，他想要的答案，其實離他也不算遠。
就在距離他幾百里，一個小山谷的山洞里。
那個山谷里有一直叫花花的雪豹，還有名為銅板皮錢的馬熊母子。
老趙躺在山谷里懶洋洋的，一動也不想動。
普降甘霖本來就比普通的降雨要累，何況他這一下子，下了這么大面積，還下了大半夜。
幸好他早有準備，來之前從酒店里打包了一大包的鹵肉和飲料。
不然他還不一定能堅持這么久。
但是準備的也不算充分，他算時差算錯了，所以雨下的有些晚了點。
躺了一會兒老趙就忍不住了，心里癢癢的，總想干點啥事兒，比如說，這離三河鎮可就挺近的。
在三河鎮上學的時候，趙家灣才是家。
去了京城，覺得家的范圍就變大了，等去了更遠的地方，現在他覺得西薩也是家的范圍。
總之他就覺得現在三河鎮盡在咫尺，腦子里就有個影子飄啊飄，飄的他想回三河鎮。
于是收拾了一下東西，在山谷里逗了一下花花和銅板母子，他就出發了。
柳家莊。
一大早，柳清影就起床了，嘰里呱啦地讀了一陣子外語，然后吃飯。
接著繼續抱著書本，去小賣部里讀。
以前她人緣挺好的，還是很多附近的女生來找她玩的。
現在倒不是人緣不好了，而是……自從老趙給村里修了路，現在又建小學之后，她只要走出門，和她熱情打招呼的人更多了。
表面看起來她人緣更好了，畢竟以前只是同齡人和親近的長輩有這么熱情，現在是全村人都熱情。
只不過這種熱情，總讓她有種帶著點疏離的感覺，那些人帶著點恭敬，和一絲小心的笑容，讓她覺得不怎么舒服。
所以干脆少出去跑，多安心讀書就好了。
沒多久，柳媽走了過來：“小影，別待屋里了，讓你爸看著店，咱們倆去菜地挖點菜去。”
而且柳媽還挺喜歡那種帶著閨女出門炫耀的感覺，從柳清影小的時候就是。
柳媽這輩子不炫富，不炫老公當會計，更不像別的女人一樣炫兒子，她就炫閨女。
帶著閨女出門的柳媽樂呵呵地走在前面，見到人打招呼就發出杠鈴般的笑聲，然后夸獎閨女幾句：“這都要上大學了，還整天在屋里學習，帶她出來轉轉，去菜園挖點菜……”
柳清影一路上聽著老媽把這句話重復了無數次，心里使勁憋著笑。
不過也挺幸福，有這么護著自己的老媽，她才不矯情，覺得自己都這么大了，老媽還護著自己什么的，她就覺得幸福。
出了村子，人少了，柳媽的話題就開始轉移了：“這路一修，走著就是舒服……”
柳清影開始在心里默念：對了，小武這孩子，和你聯系了沒……
“對了，小武這孩子，和你聯系了沒？”柳媽不知道女兒的吐槽，感慨完了路，話題就自然而然的轉了過來。
“沒呢！”柳清影嬌嗔道。“都說了，電話費特別貴，哪能天天打電話。”
然后心里又默念：這孩子，怎么就跑那么遠了呢！你說說，那邊兵荒馬亂的……
“這孩子，怎么就跑那么遠了呢！”柳媽果然感慨了起來。“你說說，那邊兵荒馬亂的，他一個人跑過去，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年輕人就是喜歡到處跑，老老實實在京城多好……”
柳清影聽著老媽的絮叨，雖然忍不住想笑，可也忍不住牽掛了起來。
她抬頭看看天空，天很藍，太陽火辣辣的，沒有一絲云……不對，好像有那么一朵云……
反正晴空萬里，和她看了十幾年的夏天的天空，也沒什么不同。
菜園子就在村口不遠，兩人走了一會兒就到了。
柳媽就開始拿著小鏟子忙碌起來，鏟一棵就扔過來，柳清影在地頭撿起來，抖擻一下上面的浮土，擇去幾個爛菜葉，然后裝進筐子里。
沒一會兒柳媽就開始嘮叨著嫌熱，本來嘛，平時這些活都是柳會計干的，她要不是為了炫女兒，才不會出來。
柳清影手搭在眉頭上，抬頭看了看天：“咦，我這曬不住啊……”
那一朵云飄飄蕩蕩的，現在剛好在斜上方，給她擋住了太陽。
柳媽當時就眼紅了：“笨妮子，都不知道心疼媽……”
柳清影哭笑不得：“那我也沒法讓云落你頭上不是？”
“反正你就是不心疼我。”柳媽胡攪蠻纏著。
母女倆就這么吵吵著，過了一會兒柳媽說不過女兒，站起來一手掐著腰，揮舞著小鏟子指著那朵云：“你！過來，給我擋著點，一點都不知道尊老愛幼，我呸！”
柳清影樂的嘻嘻哈哈大笑。
沒一會兒母女倆就裝了一筐子菜，柳媽拿著小鏟子出來，在地頭的草窩里蹭了蹭了鏟子，扔進了筐子里。
柳清影剛提起來，柳媽就一瞪眼：“放著，你又沒干過活，一筐子菜呢！”
“這能有多重。”柳清影不在意地說道，她可是體育滿分的人，也就是她不知道，其實她現在肯定得比那幾個天天練武的堂哥身體還好。
“我來我來……”
“我不……”
母女倆鬧騰了一陣兒，柳媽拗不過女兒，因為柳清影說了：“我都比你高了，一筐子菜還不會提，讓人家看見不定怎么說我呢！”
于是柳清影就取得了提菜的權利，本來也沒多重，青菜居多，菜葉子蓬松著，看著一大堆，下鍋也就兩盤菜。
也不是提，是用胳膊挽著筐子。
剛走沒兩步，柳媽突然驚奇道：“唉，這是要下雨嗎？我說這會兒太陽曬不到了，還起風了，走快點走快點……”
“風都起半天了，不過我看下不雨。”柳清影嘀咕道。“太陽還老高呢，就是有點云。”
“你就會和我犟。”柳媽橫了女兒一眼。“我可給你說呀，以后去了京城，你可悠著點。你們倆現在還沒過定絡，你可別傻乎乎的，讓人把什么便宜都占了……”
過定絡就是訂親的意思。
柳清影臉一紅，不依道：“媽，你說啥呢！”
“男人都是吃不到嘴里的才稀罕。”柳媽傳授女兒經驗。“沒結婚之前，都得吊著他。不然等吃到嘴里了，以后就不會天天小禮物大禮物的對你那么好了。唉……這太陽又出來了，還真不會下雨啊！”
柳清影都不知道怎么接話，干脆沉默以對。
柳媽還在感慨：“你說說，這小子也挺能耐個人，又能考大學，又會掙錢的。咋就傻乎乎的，不知道讓他老子娘回來一趟，找個人提個親，咱們把事兒給定了。”
“我們還上大學呢！”柳清影嘀咕。
“那又咋了！”柳媽反問道。“先把事兒定了，你去那里有人照應著，我們也放心。萬一你個傻妮子被人沾了便宜，就算有了，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了……”
農村里對訂親還是比較看重的，基本上就代表嫁出去了，所以只要定了親，就算有了孕什么的，別人說閑話的機會也少了。
柳清影就臉紅：“媽你說啥呢，趕緊回家，這天熱死了！”
柳媽一抬頭樂了：“哎，這云又擋住太陽了……我就不著急走，我可給你說，你下次就提提，看他什么想法。現在你們都這樣了，十里八鄉的也都知道你們倆的事兒，早點定了，都放心！”
越說就越恨鐵不成鋼：“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可不會害你，這男人啊，有了錢，說不定就有花花腸子了。不過小武這個人，都是從小看著長大的，我還是信得過的。不過你也得催催……”
說完之后一抬頭，忍不住露出愜意的表情：“夏天這小風一吹，就是舒服。看看，連老天都知道我的意思，你這丫頭，咋啥都不懂呢！”
夏天太陽火辣辣的時候，如果天上有云，隨著云層移動，人們的感覺就格外清晰，一會兒暗一點，一會太陽直射下來，大家當然都喜歡不被太陽直射的那會兒。
柳媽就挺開心的，進了村，又開始和人炫閨女。
柳清影低著頭，見人了抬頭笑笑，沒人的時候，就低著頭咬著嘴唇，開始想老媽說的話。
訂親，有點早呀……不過，老媽說的也有道理啊！
其實這話都是母女倆日常對話了，只不過柳清影怎么好意思直接催，所以只能心里想想。
偶爾也幻想一下，哪天老趙忽然開竅了，跑過來說，柳清影，我讓我爸媽回來給你們家提親去吧！
那自己要不要再假裝不樂意一下，讓他哄兩句再‘不情不愿’地答應，還是直接讓他快點呢？
回到家母女倆就翻臉了。
因為柳媽嫌棄柳清影不會燒火，推著她往外走：“去去去，笨手笨腳的別添亂，不用你燒火，去前面看著店，讓你爸來燒火……”
燒火是個技術活，柳清影都會做飯了，可燒火這事兒，她上學的時候沒機會練啊！
所以燒著燒著就開始冒黑煙，一會兒沒人幫忙就的嗆得屋里進不去人。
柳媽的理由很充足：“以后你也用不著燒這個，學它干啥，我就不信以后小武那孩子還會讓你燒火……”
被嫌棄的柳清影也沒法，越是不會干的才越想嘗試。
不過老媽不給機會，她也沒辦法。
于是又去小賣部繼續看書了。
柳清影一進小賣部就沒出來，一直等到下午柳清影睡完午覺，接著又繼續在小賣部看書，到傍晚的時候，她就被老媽趕出去了。
沒辦法，這就是親爸親媽。
天天出去跑的，他們說你是跑野了不知道家；天天在家的，又嫌你都不出去活動……
柳清影干脆抱著書本去小樹林看書了。
就是那個以前晚上經常逛的小樹林，這里僻靜，而且河岸有點高，沒有熊孩子來這里洗澡。
當然，一出門就沒太陽，到了小樹林還有風吹著。
等到晚上回來晚飯的時候，天上還下一場雨。
下場雨好，晚上睡覺涼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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