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學妹的交情，有深厚的，也有寡淡的。
恰好，兩個人屬于后者，所以就算周牧現在，貴為大導演，又是行業中的大明星，高雯也從來沒想過聯系對方。
這不是清高，而是有自知之明。
沒交情的，貿然上門估計也沒什么好結果。不如像現在這樣，偶然情況下遇上，還可以坐下來聊天，喝茶壺。
單純的喝茶。
等一壺茶見底，周牧招手結賬，高雯靜靜目送他離開。沒有什么承諾，也沒說要照顧什么的。
事實上，當高雯認出周牧之后，她應該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因為據她所知，能請得動周牧這樣的大人物，屈尊紆貴出手幫忙，拍一段兒戲似的小視頻的人。
這個世界上，應該沒幾個。
不巧，這幾個人中，有一個就姓崔。所以團隊中，那個一直沒透露真實姓名，自稱崔哥的男人。
不所意料，就是國內著名的編劇，新晉的導演，崔吉。
有這層關系在。
也不必費心抱周牧大腿。
她不笨，不會“舍近求遠”。
等周牧的身影，消失在盡頭之后。高雯帶著愉悅的心情，邁著輕松的步伐，返回了小區。
幾天之后……
崔吉破開門，闖進了辦公室，風風火火叫喚，“老周，救……”
聲音戛然而止。
他呆住了，尷尬撓頭。
因為這時候，辦公室還有好幾個人在。
“你們……忙呢？”崔吉干咳了聲，“要不然……我出去一下，再敲門？”
周牧冷眼一瞥，輕輕揮手。
旁邊幾個人識趣，紛紛站起來，收拾東西走人。
“哈哈，不好意思。”
崔吉舉手點額，比劃了一下，表示了歉意。他禮送幾個人離開，再順手咔嚓一下，把門合上。
適時，他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回頭抱怨，“你怎么不早說，有客人在這里……”
周牧懶得搭理他，拿了支筆，在文件上簽名。
崔吉嘿嘿一笑，一點也不見外，拖著一張椅子湊了過去打量，“哇，這金額，好大一個數字，你又發財了啊。”
“呸！”
周牧沒好氣道：“看清楚，這是支出。”
“哈哈，差不多，差不多。”
崔吉臉皮厚，渾不在意，“最起碼，這個數字，把我全部身家賣了，都支出不起。”
周牧簽了字，把文件合上，斜視道：“說吧，什么事？”
“哎，怪你打岔，忘記說正事了。”
崔吉倒打一耙，順勢怪怨了起來，“老周，你拍的視頻不行啊。橙子的票數，才上升了一個名次，排在了第四，就不見漲了。你堂堂大導演出手，居然不如幾個無名之輩，好意思嗎？”
聽聽，這是人話？
周牧覺得，自己就是脾氣好，不然絕對會抬起四十二寸的腳，蓋在他三十八寸的大臉上。
他氣笑了，“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當然是再拍個視頻，打他們的臉。”崔吉一臉諂媚的笑容，如同影視劇中的奸滑小人。
“……滾！”
周牧搖頭，“你胡鬧也有個限度，差不多就得了。就算現在公開身份，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真覺得那幾個人是可造之才，就把他們拉入公司唄，何必玩這么多花樣。”
“不，老周你不明白……”
崔吉的臉色，也變得認真起來，“實話告訴你，那個小團隊，盡管有諸多的缺點，內部也不怎么和睦，經常發生爭吵。如果少了橙子這個潤滑劑，估計早分崩離析了。”
“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很有激情，很有干勁。最重要的是，他們目標純粹，沒有那么多的利欲心……”
崔吉輕嘆道：“如果我自爆身份，那么他們肯定會受到影響，心思也肯定變味了。”
“我年輕過，也經歷過他們的階段，所以非常清楚，他們現在要的不是‘中大獎’式的幫助，而是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與奮斗，獲得成功的喜悅。”
“這樣的經歷，十分難得，可以回味一輩子。”
崔吉唏噓，“我不想破壞他們這種心態。”
對此，周牧只有一個評價，“矯情。”
“嗨。”
崔吉嘲弄道：“你這樣的大人物，習慣了高高在上，俯視眾生。根本就不會明白，我們這種草根的想法。”
周牧忍不住翻白眼，“死文青！”
“……喂！”
崔吉拍桌子，“你可以罵我文青，但是能不能別加個死字，更不能鄙視青春年少們熾烈而質樸的熱情。”
周牧倏地起身。
“……干嘛？”
崔吉馬上心虛了，低聲道：“說歸說，別打人啊。”
周牧瞪他一眼，走到了旁邊的茶座，燒水沏了一壺茶。崔吉這才笑嘻嘻，湊了過來，“老周，一事不勞二主，再幫個忙嘛。”
“沒空。”
周牧拒絕了，“而且，你也應該清楚，那劇本……有先天限制，拍了也未必能火。那個橙子，想通過劇本出圈，絕對是癡心妄想。”
“嗯。”
崔吉微微點頭，作為行業中的金牌編劇，他自然知道，橙子的劇本不錯，但僅是不錯而已。
類似的劇本，行業中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影視化之后，有銀河TV的推薦，也未必能激起什么水花。
“我明白的。”
崔吉苦笑，“我也勸她過，不要把成敗看得太重，享受這個過程就好。但是……她看不開，你懂的。”
“懂！”
周牧一笑。
看開，談何容易。名利場中，又有幾個人，真的可以看淡紅塵，寧靜致遠。
周牧自問做不到。
崔吉懇求，“老周，再幫她一次，一次就好。如果再不成，她也應該死心了。”
周牧喝著茶，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可以。”
“真的？”
崔吉眼睛閃亮。
事實上，他今天過來，沒抱什么希望的。因為他很清楚，有些事情，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
他的面子，上次已經用過了。
這次，他琢磨著，看看死皮賴臉糾纏，能不能成功。
沒想，沒等他撒潑，周牧就改口。這么順利，讓他產生了懷疑，“老周，你不要忽悠我啊。”
“有條件……”周牧慢聲道。
“好說，好說。”
崔吉反而松了口氣，把衣領一扒，露出了胸膛，“操刀宰吧，百多斤的肉，隨便你割。”
周牧瞥了眼，十分嫌棄，“一肚子肥油，好意思露出來。”
“滾滾滾！”
崔吉拍著肚皮叫嚷，“這是腹肌。”
“呵！”
周牧冷笑，然后揮手道：“我的條件跟你沒關系……”
“哇啊，不會吧。”
崔吉跳了起來，擺出防范的架勢，“你個大渣男，平時沾花惹草還不夠，還想打橙子的主意？”
周牧差點來個飛沫攻擊。
他怒了，“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是不能侮辱我的審美。”
崔吉心情復雜。
他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氣憤。好半晌，他才辯解，“其實橙子長得……也不差呀，可愛型的。”
“……差點被你帶歪。”
周牧收斂情緒，冷靜了下來，“我的條件是，那劇本的推廣小視頻，交給我來全權負責，我愛怎么拍就怎么拍，他們……包括你在手，不得插手。”
“咦？”
崔吉懵了，這叫條件？
分明是大禮包吧。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所以，他又驚又疑，“周牧，你想搞什么事？”
“就是這個條件。”周牧揮手道：“你回去問一下他們，答應我就幫忙，不答應就算了。”
“廢話，肯定答應啊。”
崔吉皺眉道：“但是我又擔心，這是不是有陷阱。”
周牧神態平靜，讓他看不出半點端倪。
崔吉琢磨半響，最終撓頭走了。
他一頭霧水，搞不清楚周牧的想法。但是他也覺得，一個草根團隊，沒什么東西值得周牧惦記的。
或者說，有惦記的價值，反而是他們的榮幸。
算了，不管了。
反正幾天之后，就知道什么情況了。
大不了，團隊“賣身”給周牧，這怎么看也不虧啊。
崔吉覺得，如果讓橙子等人，知道周牧的身份，巴不得立馬接受這個招攬呢。
他走了，卻沒有看到，周牧站在窗口。一雙眼睛，時而迷惘，時而清亮，轉換個不停。
許久之后，周牧的嘴角，浮現一抹釋然的笑意，“草根文化，居然說我不懂草根文化，這不是罵我忘本嗎。”
“切！”
周牧撇嘴，然后叫喚道：“小關！”
房門無聲開啟，小關閃了進來，“牧哥，有什么吩咐。”
“去影視城，招幾個群演過來。”
“啊？是……”
小關一愣，才走兩步，又連忙回頭道：“牧哥，這群演有什么要求嗎？”
周牧想了想，抽了一張紙，寫下了要求。
小關拿著紙，一臉古怪的表情走了。
幾天過去。
星城民宅，公寓樓。
幾個人匯聚在一起，仔細觀看崔吉帶回來的，據說是“莽哥”在百忙之中，抽空給他們拍攝的小視頻。
視頻微微緩沖，就流暢播放開來。幾十秒鐘的視頻，幾個人很快就看完了。
然后幾個人面面相覷，一臉懵比！
這是……
這是什么……
玩意？
包括崔吉在內。
每個人神色復雜，表情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