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周牧沒解釋原因，他定了定神，朝眾人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拍了個蚊子。”
其他人面面相覷，表情變得古怪。
當大家是傻子嗎？
呵呵……
有人笑了，幫著硬圓，“對，我也看到蚊子了，在房屋里飛來飛去，有點兒煩人。說明這里的條件艱苦，兩位卻堅守在這里，真是讓人欽佩。”
其他人愣了愣，頓時反應過來。
當下，馬屁聲連篇。
周牧習慣了，笑了笑，“其實也還好，起碼伙食不錯，諸位不打算嘗一嘗嗎？”
“……嘗，必須試試。”
“周導的推薦，味道一定不錯。”
“在哪里？”
“說得我都餓了！”
要說眼力介，這些人無疑是王者。周牧稍微暗示一下，他們就心領神會，紛紛離開了房屋。
頓時，房屋空了，只剩下三個人對坐。
余念鎖定了目標，指著周牧手上的劇本道“這是什么？”
“布迪與盛世合作的項目。”
周牧直接道“動作大片的劇本。”
“什么？”
余念愣住了，“他們的劇本，怎么在你手上？”
胡英商連忙解釋。
余念驚愕，沒想到這事，居然還有這樣的周折。
他伸手，“給我看看。”
周牧遞了過去，皺眉道“這劇本，真的有問題。其中的一些橋段，已經不是隱喻，差不多是明示了。”
“你別說……”
余念低頭翻劇本，“我先看，自己判斷。”
“行。”
周牧聳肩，給胡英商倒茶。
十幾分鐘之后，余念把劇本合上。
“怎么樣？”周牧探問。
余念沉吟，“這電影，真按劇本拍了，能過審嗎？”
周牧一怔，就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這是假劇本？”
“盛世不是傻子。”
余念冷靜分析，“不可能投資一部，過不了審的電影吧。所以我覺得，這劇本未必假，但是有可能屬于，比較原始的版本，在拍攝的過程中，或許會修改……”
周牧與胡英商，對視了一眼。
他們覺得，余念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行業中，這樣的操作，也不少見。很多投資商，覺得不合適的劇情，讓導演改……
哪怕是大導演，面對金主的“威脅”，也未必頂得住壓力，不得不妥協。
估計布迪凱拉斯也一樣。
畢竟想在全世界范圍上映，肯定不能過線。
“唉。”
胡英商自嘲道“不怕你們笑話，其實我還琢磨著，等這個電影上映，我去舉報一下，出一口氣，看來沒機會了。”
余念不說話，繼續翻劇本。
周牧也在沉默。
“……算了。”
胡英商喝著茶，淡聲道“山水有相逢，這筆賬先記著，等到合適的機會，我自然會讓他們知道，我到底老沒老。”
“老余……”冷不防，周牧抬頭問道“《超體》，大概什么時候可以拍？”
余念錯愕，然后算了算，“至少要等三個月。”
“足夠了。”
周牧笑了，起身道“胡哥，我們走。”
“啊？”
胡英商懵了，隨即反應過來，“去哪里？”
“找崔吉。”周牧笑道“看看他寫的劇本，到底是什么成色。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拉一個劇組，拍一部動作大片。”
胡英商眼睛一亮，二話不說立即跟周牧走。
房屋外面，一群人徘徊，看到兩人匆匆而去的身影，自然摸不著頭腦。
對望片刻，一群人重新返回屋里，好奇詢問，“余導，周導和胡老師，他們干嘛去了？”
余念喝了口茶，漫不經心道“玩票去了。”
“什么？”
一群人驚愕，沒聽懂。
崔吉工作室。
位于云州，城市的郊區，一座山上。
磚石為基，與泥土墻結合，另外還有木頭構件。在建筑師巧妙的設計下，工作室充滿了藝術感。
人在其中，可以看到外面蒼涼的景觀。
特別是日落時分，特別有感覺。看著紅紅的太陽，從天際墜落下去，天地一片灰暗，逐漸地漆黑，蒼茫、寂寥。
那個時候，世界仿佛陷入虛無，只有風聲掠過。好像天地之間，只有自己存在。
崔吉覺得，在這樣的環境中。
他的靈感特別清晰，最合適創作。
“所以……”
周牧問道“你的劇本，寫好了嗎？”
“咳！”
崔吉顧左右而言他，“你們不覺得，我這工作室，與環境完全融合為一體，非常難得嗎？要不要，我把設計師介紹給你們，報我的名字，可以打八折……”
“劇本。”
周牧強調，“一個月了，不要告訴我，你一個字沒寫。”
“什么一個月，最多二十天。”崔吉叫嚷，“誰說一個字沒寫……我至少寫了一百個字。”
胡英商差點噴了。
才一百個字，就這么驕傲嗎？
周牧也覺得無語。
他長嘆，“你不是說，已經放下了嗎？怎么還這樣意氣消沉，連工作都不顧了。”
“……不是。”崔吉辯解，“我真放下了，寫不了劇本，跟那個沒關系。主要是……每當我打開文檔，我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卡文？”周牧眨眼。
要說這個，他就有經驗了。
三天都說不完。
“差不多吧。”
崔吉猶豫了下，撓頭苦惱道“老余不是跟你說過么，我收藏了上千部功夫武打動作片……”
說著，他站了起來，推開了墻壁書架。
嗚嗚嗚，一陣輕微悶響。
周牧與胡英商看去，只見書架的后面，另有洞天。一個儲存室，映入兩人的眼簾。
膠片、錄像帶、光盤、盤。各種儲存載體，形形色色。但是看外在的包裝，還有一些簡介。
就可以知道，這些都是影片。
“啊……”
瀏覽片刻，胡英商似驚似喜，“我的出道作品，當時只發行了三萬張碟片，你居然也有收藏。”
“還是你的簽名版。”崔吉有點兒得意。
胡英商雙手比劃拇指，笑得很開心。雖然看崔吉收藏的，密密麻麻的影片，就知道這家伙的墻頭很多。
但是有他的影片，說明崔吉算是他的粉絲。
鐵粉。
刻意買碟片收藏的。
絕對是真愛。
一會兒，胡英商又感嘆，“哇，你居然還有七十年前的老電影。”
“這是珍稀版。”
崔吉更得意了，“我敢說，全國范圍內，存世量不多。估計只有幾個影史館，才有收藏。”
“對了……”
他炫耀起來，“我這里，還有絕版影片。全世界，只剩下我這張膠片，獨一無二。”
“……厲害。”
胡英商贊不絕口。
兩個人沉醉于收藏之中。
周牧臉黑了，他可沒有情懷，所以開口破壞了氣氛，“崔吉，不要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你寫不出劇本來，跟這些東西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
崔吉無奈道“你沒看出來嗎？這里上千部電影，我全部看過，而且經常，反復的看……”
“在我腦海之中，已經充斥了它們的劇情、橋段。當我想落筆的一瞬間，我就糾結、猶豫、為難了……”
他激動道“你懂嗎，那種感覺，很難受。”
“我懂！”
沒等周牧反應過來。
旁邊的胡英商，一把捉住崔吉的手，一臉認真的表情，“崔兄弟，我明白的……”
“武俠片、武打片、動作片，為什么逐漸衰落了。哪怕是我，這兩年的頹勢也很明顯。最大的原因，就是觀眾失去了新鮮感。”
胡英商指著一千多部影片，神色十分的復雜，“前輩們拍攝的經典作品太多了，特別是一些設定、劇情、框架，就算在幾十年之后的今天，我們還在借鑒、使用。”
“我們根本打破不了前人的藩籬，相當于反復炒舊飯，再也拿不出新鮮的東西來。觀眾看多了，肯定覺得乏味。慢慢地，我們就被拋棄了。”
“最可怕的是，哪怕知道了原因，也無法解決問題。”
胡英商苦笑，“想必崔兄弟現在，就是遇到這個情況。”
“對，太對了。”
崔吉狂喜，反捉住胡英商的手，熱淚盈眶，“知音，你才是我的知音……”
兩個人對視，感情頓時升華。
輪到周牧撓頭了，“有這么難嗎？”
“不難？”
崔吉狠狠瞪眼，好像要吃人，“鍵盤給你，你來寫。”
“行！”
周牧想了想，無所謂，“跟以前一樣，我搞個框架，你負責填充內容。”
“呃？”
崔吉一愣，“你來真的么？”
“廢話。”
周牧甩手出去，“時間比較緊，不跟你磨蹭了。準備好參茶，今晚我要通宵。”
“啊？”
兩人有點懵，看在周牧出去，然后霸占了崔吉的書桌座椅，再嫻熟打開電腦，嗶啪敲打鍵盤。
胡英商回神，忍不住低聲問道“他行嗎？”
“不知道……”
崔吉有點迷茫，“反正據我所知，他以前……沒寫過這類型的劇本。”
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得到了一個結論。
不知者無畏！
真以為，武俠、動作劇本好寫？
是的。
真不難。
縱觀這類型的影片，基本沒有什么復雜的劇情。但是看似簡單的劇情，卻可以最大程度調動觀眾的情緒。
這才是最考驗編劇能力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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