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中心。
入夜。
病人的女兒趕到，沒有做幺蛾子，直接簽下了撤銷呼吸機的授權。
這是她母親的愿望。
她也不覺得亞當在不知情的情況救下她母親，有什么不對。
“我會先給她注射鎮定劑，可以緩解她的不適，然后就可以拔掉插管。”
亞當站在病床前，接過授權協議，看了她們一眼：“準備好了嗎？”
“嗯。”
病人女兒含淚點頭。
亞當正要給病人注射鎮定劑。
“等等。”
病人女兒叫停。
亞當穩穩的停下。
“再見，媽媽。”
病人女兒湊過去，在病人額頭親了一口，道別。
“準備好了嗎？”
亞當不得不再次重復，在病人女兒點頭后，又看了她幾秒鐘，這才推注了鎮定劑，然后關掉監護儀，撤掉插管。
“需要多長時間？”
病人女兒含淚問道。
“要等一會。”
亞當溫聲道。
陪著等候好一會后，亞當查看了病人的心跳脈搏，對著病人女兒點了點頭，宣布道：“死亡時間8:23。”
說完，離開了病房。
拐角走廊上。
克里斯蒂娜、利茲、喬治、梅雷迪斯再次半靠在推床上，一個個神色復雜。
“這是怎么了？被人給煮了？”
亞當笑著調侃道。
“差點被人煮了的是你吧？”
克里斯蒂娜白了他一眼：“怎么，大名鼎鼎的鄧肯醫生，也有被女人威脅要告的時候？你的魅力失效了？”
“呵呵。”
亞當笑了笑，沒有接著話，直接轉移話題：“今天你做了噬肉病手術？”
他不受老師太青睞，也很正常。
畢竟。
他又不是萊納德！
“說到這個，我就來氣。”
克里斯蒂娜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向亞當：“希朗醫生之前是帶你的住院醫，現在貝利因為要保胎請假了，希朗醫生也帶我們了，簡直就是個災難。”
“不至于吧？”
亞當笑道：“雪妮人很好啊，比貝利醫生好相處多了。”
“這就是問題！”
克里斯蒂娜吐槽道：“我們是實習醫生，跟著住院醫是為了學技術的，不是為了和她玩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過家家游戲的，什么愛心治療，簡直不可理喻。”
“你們起沖突了？”
亞當好奇道。
“沒有。”
克里斯蒂娜冷著臉道：“我只是不認同她的手術方案，病人得了噬肉病，腿部感染飛快，正確的做法是立刻截肢，防止血液感染，造成病人死亡，而她卻感情用事，堅持要先清除點所有噬肉菌，這是在拿病人的生命在冒險。”
“她還叫了伯克醫生去視察。”
梅雷迪斯幽幽的補充了一句。
“不會吧？”
亞當不敢置信的看向克里斯蒂娜：“你叫你男朋友去壓雪妮？雪妮有沒有發飆？”
在手術室質疑主刀，已經是禁忌了。
更別說一個實習醫生叫來自己主治醫生男朋友去質疑自己的上級主刀醫生。
這簡直就是突破底線。
但凡任何一個有尊嚴的主刀，都會發飆。
“當然發飆了。”
梅雷迪斯再次插話：“她直接懟了伯克醫生一頓，將伯克醫生懟的無話可說，懟的離開了手術室。”
“我只是擔心病人的生命。”
克里斯蒂娜嘴硬道。
“病人是馬拉松選手，一旦截肢，就算活下來，也會很痛苦。”
梅雷迪斯反駁道：“希朗醫生的治療方案沒錯，在征詢了病人和病人新婚丈夫后，選擇先盡可能的將噬肉菌細胞清除掉，如果感染繼續，再截肢。”
“真等到那時候沒準病人早死了。”
克里斯蒂娜不服氣的叫道：“我們外科醫生的第一要務難道不是保證病人活下去嗎？”
“當然不是。”
亞當搖頭：“我們做醫生的第一要務是尊重病人選擇的情況下，盡可能的讓病人活下去。”
“事實結果也證明了希朗醫生的選擇。”
梅雷迪斯笑道：“她一連站在那里做了八個小時的手術，最后成功清理掉了所有噬肉菌細胞，保住了病人的生命，也保住了病人的腿，現在伯克醫生讓克里斯蒂娜給希朗醫生道歉。”
“這次是小概率事件的逆天運氣，下次呢？”
克里斯蒂娜不爽道。
“現在的問題不是你們的治療方案對錯問題。”
亞當提醒道：“你當然可以保留你的意見，可在上級主刀醫生明確手術方案后，你就不該再找人來施壓上級主刀醫生，更別說找的還是你男朋友。
也就是雪妮脾氣好。
不然換成任何一個醫生，肯定要將事情鬧大，非給你和伯克醫生好好鬧個沒臉。
你應該去道歉。”
“我承認我的做法有些沖動了。”
克里斯蒂娜沉默片刻，執拗道：“但是我依舊認為我的治療方案才是正確的。”
“不，你錯了。”
亞當搖頭道：“還記得那個拿利茲女醫生寫真雜志沖而沖，最后要被閹割，不愿利茲靠近的那個病人嗎？”
“記得，干嘛？”
克里斯蒂娜一愣。
“主刀的是誰？”
亞當提醒道：“他有什么外號？又為什么被封為那個外號？堂堂主治醫生，為什么得不到下級醫生的尊重，連實習醫生都敢反駁頂撞他？”
克里斯蒂娜頓時怔住了。
當初主刀的是主治維克特醫生，一個老醫生，人送外號軟綿綿。
名言是‘年輕人喜歡和癌癥碰運氣，到了我這個年齡，就知道做事要更有效率’。
一招鮮就是切干凈。
管你神經好不好，只要靠近癌變區，都一刀切了干凈又省事。
可代價是，原本很多能夠擁有一定生活質量的病人，卻徹底喪失了生活質量，生不如死。
自己動手做手術保留住了那些神經，讓病人以后依舊能支棱起來。
事后，哪怕知道復發的風險比原定大上了不少，但那個病人依舊對利茲她們千恩萬謝。
“克里斯蒂娜，一刀切，的確是最有效的辦法。”
亞當語重心長道：“你的手術刀下的確能救更多的人，但他們術后的生活質量，你也不能完全不考慮。
而且你選擇了一刀切，不也是在變相對，既要救命又要術后質量這類更高難度的手術認慫嗎？
那是不是以后慢慢發展到沒有一定把握，你就不接手術，只接你有把握的，追求百分百治愈的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