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沃德森處理完了一天的公務,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溫室的頂部,最后的幾班溫室列車還在行駛著,車燈照射著圓頂之下那些交錯的鋼鐵,這也算是災后時代獨有的風景了。
街道里空無一人,由磚石鋪成的小路上,沃德森神容疲倦地站在家門前,沉默了一會兒,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鑰匙。
他的臉上滿是胡渣,看得出來是有許多天沒有打理了。
顯然,雖然野獸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但是他的工作卻仍舊沒有減少多少。
事實上,因為要處理一些后續的事項,他已經連續加班了三天,這讓他的黑眼圈又重了幾分。
“咔嚓。”抬手將鑰匙插進了門鎖里。
沃德森正準備開門,卻突然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將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了街道的一個角落里。
事實證明,他的感覺并沒有出錯。
在他的不遠處,街角的陰影中,一個人影正倚靠在墻邊,把玩著手里的一個火機。
“啪。”火機上的火焰點燃又熄滅。
隨后,那個人影便從陰影之下走了出來。
路燈的燈光照亮了她的模樣,那是一張極為英俊的面龐,也是一張令沃德森記憶深刻的面龐。
“柳原。”開口叫出了這一個名字,沃德森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嗯。”柳原輕聲應了一句,拋著手中的火機說道。
“我是來把你的東西還給你的,順便,我想領取我的報酬。”
說著,她便停下了腳步,將火機丟給了還在出神的沃德森。
沃德森愣愣地接住了被這個丟來的銀色方塊,半響,也不知道是驚喜,還是不可思議地失神笑了一下。
“呵,你還活著?”
“我可沒有這么容易死掉。”柳原耷拉著眼睛,淡淡地說道,將雙手插進了大衣的口袋里:“所以,你不是想賴賬吧。”
四下安靜,燈光偶爾閃爍,飛蟲一如既往地環繞著路燈,追尋著那可觸卻不可得的光芒。
“不會,溫室衛隊從不賴賬。”沃德森笑著看著柳原,緩緩地說道。
接著,他又將手中的火機給丟了回去。
“啪。”半空中,柳原抬手接住了這東西,挑了挑眉頭出聲問道:“什么意思?”
“送給你了。”沃德森擺了擺手,轉身沒再去看柳原。
“明天我會把東西都給你準備好的,另外,祝你們旅途順利。”
柳原神情懶散地站在街上,她看著沃德森,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道。
“嗯,那就麻煩你了。”
說罷,她便準備離開了。
“哦對了,還有。”這時,沃德森卻突然又叫住了她說道。
“謝謝。”寂靜的街道里,這兩個字顯得短促有力。
“沒什么。”柳原背對著沃德森揮了揮手,將火機放進了自己的口袋里,重新走進了街道的陰影中。
其實柳原知道,她根本承擔不了沃德森的感謝。
因為在這一場面對災難的戰斗之中,她是一個選擇了逃避的懦夫,而沃德森呢,他依舊是一個戰士,并且仍在戰斗著。
······
柳原早就想把她那輛破舊的雪地摩托給換掉了,所以當她看到了沃德森給她準備的新的雪地車時,想都沒想就坐了上去。
果然啊,人類都是喜新厭舊的。
一邊在心里吐槽著人類的劣根性,柳原一邊毫不羞恥地感受著這輛新的雪地車。
嗯,手把握起來很舒服,可載容量也很大,油表清晰,車身漆面保存完好,履帶里也沒有什么異物。
是全新的嗎,目光專注地審視著這輛雪地車,柳原就像是在看著自己的新情人一樣。
油大盤圓墊子翹,簡直是完美的符合了她的需求。(可以參考少女終末旅行里的那輛履帶車。)
沃德森還真會做事啊。
不自覺地在心中又感嘆了一句,柳原有一種不想從車上下來的感覺。
艾爾站在一旁,她是來和柳原一起領取物資的,結果卻成了站在這里看著柳原丟人的人。
無奈地嘆了口氣,自行清點了一遍車上的物資之后,艾爾對著站在一旁的沃德森點了點頭說道。
“數量沒錯。”
“好的。”沃德森笑著應了一聲,隨后又看向了柳原問道。
“怎么樣,對新車還滿意嗎?”
“嗯,很滿意。”柳原坐在車上,上下起伏著感受著坐墊的柔軟度,肯定地回答了一句。
畢竟光這墊子,就要比她那輛又干又癟的老車好一百倍。
“滿意就好。”沃德森哭笑不得地看著柳原的樣子,只覺得這人還真有趣,在有的時候冷靜得可怕,在有的時候,卻又單純得簡單。
沒辦法,誰讓柳原就只有這兩個愛好呢,一個是吃,一個是開車。
她那輛老摩托早就已經滿足不了她的需求了,還是早點和平分手的比較好,免得到時候鬧得兩邊都不好看。
因為多了一個敞開式的車廂,所以雪地車可以裝運的物資也要比雪地摩托多上許多。
在裝下了所有的東西,并讓艾爾坐在里面之后,車廂的空間都還有一些富余。
“好了。”幫忙將最后一罐氧氣插在車廂旁,沃德森看向了柳原說道。
“如果沒有什么別的事了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再見。”柳原坐在車上檢查著儀表盤,聽到沃德森的話,直接擺了擺手說道。
還真是不客氣啊。
沃德森在心里苦笑了一下,隨后又嘆了口氣說道。
“一路順風。”
“嗯,你也是。”柳原說著,回頭看了沃德森一眼。
“明年可不要輸了。”
“呵。”沃德森咧嘴笑了一下:“放心吧,不會的。”
他會一直贏下去,在他死去之前。
“那么再見。”
“嗯,再見。”
在這一片一望無際的冰原上,再見,或許就是人與人之間最沉重的承諾了吧。
因為它代表著,無論距離多么遙遠,我們終將重逢。
柳原和沃德森會再見嗎,他們都不知道,他們知道的是,他們都要在自己的道路上繼續前進。
而再見,就是他們對彼此的祝福。
區別在于沃德森希望的是,兩人終將會有再次見面的一天。
而柳原希望的卻是,兩人永遠也不會有再次見面的一天。
因為他們一個要繼續活著,一個要去死。
溫室之下的大門打開,柳原發動了雪地車,在沃德森的注視下,帶著艾爾,駛入了冰原。
前方是一片雪白,沒有方向,只有旅行者自己知道,她將穿過飛雪,去往陸地的盡頭。
另一邊,一隊裝備齊全的雇傭者小隊也正在整理著東西。
他們在旁人詫異的注視下,將一箱箱顏料裝上了車廂。
一個少年站在他們的旁邊,苦笑著說道。
“很抱歉,沒法幫你們做些事情。”
“沒事。”隊伍中的一個雇傭者笑著說道。
“你身體不好就多多休息吧,這些雜務交給我們來做就好了。”
畢竟這一次出行費用全都是少年一個人出的,其中還包括了雇傭者們的雇傭費。
“對了。”說到這,雇傭者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對著少年問道。
“說起來,你要去東部平原做什么?”
“哦。”少年輕輕地笑了一下,眼神中帶著莫名的光亮。
“我要去那里,畫一幅畫。”
······
最近冰原上的天氣確實很好,沒有風雪的遮蔽,陽光直接照射在地上,讓原本令人難以忍受的寒冷,都稍稍回暖了一些。
正午時分,柳原駕駛著摩托,在冰原上確定著方向。
接下來她們要穿過東部平原,去往西部第五號溫室,如果必要的話,或許還會在那里稍微補給一下。
艾爾安靜地坐在敞開的車廂里,可能是因為閑來無事,便拿起了一只營養劑來問道。
“柳原,這個是什么東西?”
“嗯?”柳原回過頭看了一眼艾爾手中的東西,然后了然地眨了眨眼睛說道。
“哦,這個是營養劑。”
說實話,解決了所有的委托,讓她的心情輕松了不少,以至于臉上的表情都豐富了起來,不再總是那副平淡冷靜的模樣了。
反倒艾爾變得沉默了許多,所以柳原也不介意在艾爾想要說話的時候陪她聊聊。
“營養劑?”艾爾看著手中紫色液體,點了點頭說道:“就是這個嗎。”
她從前只聽說過這個名字,卻從來沒有見過實物。
因為這種東西,通常都是住在溫室中心的上等人才用得起的。
由于綠色植物的消退,災后時代的主要食物便是肉食,最多就是配合一些藥片一起食用。
但是這種飲食模式顯然是不健康的,這就使得災后時代的大多數人都有營養不均衡的情況。
營養劑就是因此而誕生的東西,它是一種由多種植物榨汁提煉所制作而成的藥劑。
說白了就是一種類似于蔬菜汁和水果汁一樣的東西。
但是由于植物的稀少,所以它的價格也十分高昂,普通人根本使用不起。
因此這種物品也就逐漸成了上等人的特權享受。
“你可以吃一支試試。”柳原坐在駕駛座上,對著艾爾隨口說道。
反正她是不需要這種東西的,這里的一組營養劑,省著點喝的話,應該足夠艾爾喝上兩三個月了。
“好。”艾爾點了點頭,打開了藥劑的蓋子,將里面的紫色液體都倒進了自己的嘴里。
半響過后。
“怎么樣?”柳原出聲問道。
“柳原,我可以再喝一支嗎?”艾爾臉色微紅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作為一個從來沒有喝過果汁的人,這種酸酸甜甜的口感確實讓她有些欲罷不能。
“不行,你三天只能喝一支。”柳原的臉色一黑,當即拒絕了艾爾的要求。
開玩笑,你還想把這東西當水喝嗎,敗家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