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火焰顫抖著,映照著周圍擁簇在一起的人影,倒映在注視著它的人們眼中。
火光忽明忽暗,伴隨著隨時可能會被寒流淹沒的溫暖。
難民們聚集在火邊,恐懼地相互依偎著,臉上的神情或是茫然,或是黯淡。
“呼!”又是一陣寒風順著出口涌入,幾個孩子縮進了母親的懷里,男人們咬著牙,坐在外側抵御著寒冷。
“或許我們應該把出口給堵上。”一個難民或許是實在忍受不住了,提出了這樣的一則建議。
“不行。”然而諾森福卻搖了搖頭:“火焰燃燒需要氧氣,地下空間的氧氣本就不夠充足,再把出口給堵上,火焰會熄滅的。”
聽著他解釋,難民們不再說話了,事實上,他們也已經幾乎沒有了說話的力氣。
這個長夜將無比艱難,人們眼下能做的,也只有盡可能的節省自己的體力了。
“媽媽,我們會死嗎?”人群的中心,諾森福的女兒娜娜抬起了頭來,向著坐在身邊的母親出聲問道。
作為孩子和身體較差的女性,她們得到了坐在篝火旁邊的權利。
“不會的,你要相信你的父親。”溫柔的女人如此說著,輕輕地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她很想哭泣,但是在這樣的一個夜里,人們卻連哭泣的權利都沒有。
除了風雪,所有的事物似乎都已經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火焰的升騰,還能發出些許聲音。
太安靜了······
難民們這樣想到,安靜得,仿佛他們已然將要在狂風的呼嚎下無聲的死去。
實在是太安靜了······
溫室里的居民們也這樣想到,安靜得仿佛他們已然失去了開口發聲的能力。
這個時候要是能夠有一些聲音就好了,人們失魂落魄地躲藏著,如同是奢望一般的如此想到。
這個時候,要是能有一個聲音,打破這片風聲嘈雜的寂靜就好了。
所有人都這樣想著,卻沒有人真的以為自己能夠聽到什么聲音,更沒有人準備去做那個發出聲音的人。
但是,就像是聽到了他們心中的想法。
一個呼吸之后,這座風雪之下的城市里,突然傳來了一陣刺耳的波頻。
“茲——”
這個聲音就像是一根銳利的尖刺,刺入了這個寒夜,刺入了茫茫的風雪,刺入了人們的心中。
那是什么?
一時間幾乎是所有的人都恍惚了一下,他們茫然地四下張望著,想要找到這個聲音傳來的方向。
但是它便如同是整座城市共同發出的聲音一樣,讓人找不到所謂的源頭。
直到有一個溫室中的居民,將目光落在了路邊的一根廣播柱上。
剛剛,似乎是那上面的音箱發出了聲音。
難道是有什么緊急廣播嗎?
可緊接著,一個再次出現的人聲,便否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咳,試音試音。請問在場的諸位,今夜你們過得好嗎?”
仿佛是玩笑話一般的問候伴隨著風聲響起,越來越多的人抬起頭看向了城市上方的廣播柱。
于是很快就有人發現了,似乎并不只是溫室中的廣播柱在發出聲音,而是整座城市的廣播柱幾乎都在發出聲音,包括那些溫室外原本已經被廢棄了的廣播站。
這是什么,為什么會有一個少女的聲音出現在溫室的廣播里,甚至是出現在了整座城市的廣播里。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這樣想著。
直到那個少女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哈,看來起效果還不錯。那么首先,請允許我歡迎各位參加此次的暴風雪之夜演唱會,我是麗茲與原樂隊的主唱,麗茲·戴維斯。”
“你們中或許有人曾認識我,又或許根本沒聽說過我的名字,但是這都沒有關系。因為今夜無論你們想與不想,我都將與你們一起度過。”
“相信我,這會是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演唱會,而你們已經免費獲得了vip觀眾席位。好好地慶幸一下吧,畢竟用更直白一點的話來說,你們將見證歷史。”
暴風雪之夜,演唱會?
這是在開什么玩笑,此時無論是溫室里的人還是溫室外的人,似乎都不能理解這個聲音想要表達的意思。
但是很快,這個聲音便用行動說明了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么,準備好了嗎。演唱會即將開始,讓我們一起為暴風雪的到來,而共同狂歡吧。”
少女的聲音中帶著掩蓋不住的狂熱和興奮。
伴隨著她的話音落下,一個電閘拉動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咔。”當一聲不輕不重的悶響在風雪之中傳開。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溫室里的燈光突然散去。下一刻,黑暗便籠罩在了整座城市里。
“該死!這是怎么了!?”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絕大多數的人都慌亂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正懸掛在溫室圓頂上的護工隊,和正值守著溫室壁壘的護衛隊卻都呆呆地看向了溫室的外面,看向了那片原本應該毫無光亮的廢墟里。
“天吶,我看到了什么?”一個被纜繩吊在半空中的護工拿著手中的扳手,呆呆地問了一句。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座高聳的“燈塔”正在緩緩綻放出光芒。
他看到了或紅或紫,或黃或綠的光束刺入了風雪里,并在整片夜空之下來回穿梭著,將這個雪夜映照成了夢幻般的景象。
無數的彩燈將“燈塔”點亮,讓一切都陷入了一種堪稱極端的對比之中。
在絕對的黑暗里,人們幾乎下意識地便注意到了這一片唯一的聚光點。
越來越多的人將目光投向了溫室外的那一座燈塔,然后,震撼很快便壓下了他們心頭的慌張。
因為他們此生從未見過這般的光亮。
因為那些光束,正在穿出他們的想象。
對于災后時代的人們來說,這是他們如論如何也沒法理解一幕。
終于,當所有的燈光都聚集了高塔的頂端。
“茲!”一聲琴弦撥動的聲音,孤獨的響徹在了那個與天空相接的地方。
此時,所有的人都已經分不清了。
這到底是一場自毀式的暴亂,還是一場真正的狂歡。
他們所能夠肯定的是,這一個黑夜已經不再寂然。
因為所有的心跳,都已經躁動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