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顧院長離開病房,何恬低聲對自己的兒子說:“小寒,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你要好好抓住。”
“我救人可不是為了人家的報答。”高寒不以為然。
“傻孩子,媽當然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可現在不是你要別人報答,而是顧院長想要報答你,這是兩碼事。”何恬急道。
顧明臣說要和高寒親自談,何恬生怕自己的兒子被什么‘施恩不望報’的想法耽誤了,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對于母親來說,總希望自己的子女過的好一些,所以才會逼著孩子學這個學那個。
學到什么東西其實并不重要。
通過提高個人能力,讓孩子將來能過的好一些,有本事應對社會上的種種風險,才是大多數父母逼著孩子學習的目的。
顧明臣的許諾何等難得?若是利用的好,只怕社會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風險都落不到高寒頭上了。
年輕人初初踏上社會,百分之九十的風險都來自于沒錢;另外百分之九的風險來自于社會環境,只要不是自己作死,一般也遇不到最后百分之一。
如果因為高寒到時候擺出高姿態,說自己救人不求回報,最后兩手空空,何恬得被他氣死。
“你救了顧院長的女兒,如果報答的輕了,顧院長、甚至顧家都會受人輕視,你知道嗎?而且孩子,媽很擔心你——”
何恬對兒子高寒前途的擔憂,幾乎就寫在臉上。
她不知道的是,顧家早已把高寒救人的所有相關監控視頻都控制起來了,外界根本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雖然顧家這么做的出發點,并不是要毀滅高寒救人的證據,但這些累世大族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根本不會留下什么破綻。
望著母親欲言又止,一臉擔憂的表情,高寒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于說道:“媽媽,我明白了,我會向顧先生提出我的要求。”
“你先跟媽說說,你想要什么?”何恬問。
“媽你放心,我不會傻到直接要錢的,至于我想要什么?媽,我已經是成年人了,就讓我先保密吧。”高寒搖搖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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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寒出院以后第二天。
顧明臣的私人別墅并不在顧家祖宅建筑群附近,而是位于明河對面的XC區。
顧家祖宅經過幾次現代化改造,但畢竟基本建筑結構擺在那里,論起舒適性和功能性來說,怎么也無法和現代建筑相比,只是作為顧家的精神象征,被維護的很好。
一般情況下,顧明臣一家大部分時間還是住在這座別墅里,只是現在顧家族長顧明佐在外地出仕,顧明臣作為顧家長子,才不得不大部分時間留守在祖宅。
顧婷婷砸琴事件就發生在這里,如果當時教學場所是在顧家祖宅,顧婷婷也未必有這個膽子造反。
從十分鐘前開始,高寒就看到私人領地的牌子,在十分鐘以后,才看到真正的別墅大門。
鐵門隨著汽車接近自動向兩側打開,一組魚龍主題的噴泉正在噴射著水花。
汽車繞過噴泉,停在別墅的大門前。
司機走下車,幫高寒打開車門,并用手遮擋上方,防止高寒的頭撞到車門上方。
“顧院長,您好。”
顧明臣親自站在別墅門口,看到高寒從車上下來,微笑著招招手:“小寒來了,走,先陪我喝杯茶。”
顧明臣的茶室溫暖如春,兩張躺椅旁邊各有一個小型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躺椅中間是一張矮幾。
“我喝茶求得是一個放松,怎么舒服怎么來。”顧明臣向高寒解釋道。
他選了一張躺椅,半躺半坐的靠在上面,示意高寒在對面也如此坐下。
兩名仆人端來茶案,茶案上是整套茶具。
一名中年女子跪坐在茶案前,向兩人微微點頭之后,溫壺,燙杯,裝茶,高沖,蓋沫,淋頂,洗茶,洗杯,分杯,低斟,將兩杯茶水放在精美的木盤上,端到兩人中間的矮幾上,然后退了下去。
茶霧裊裊升騰,顧明臣端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高寒有樣學樣,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茶水很燙,有點苦,苦味過去,又有點奇特的甜從舌底泛了上來,一種暖而爽快的感覺一直蔓延到高寒整個上半身。
雖然高寒并不懂得品茶,也知道這等茶葉絕非市面上的一般茶葉可比。
兩人就這樣喝著茶,悠然的音樂如高山流水,在房間里輕輕回蕩,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一杯茶喝完,顧明臣滿足的呼出一口氣:“這茶如何?”
“好喝。”高寒老老實實的說。
黃鐘大陸也有茶道文化說法,講究什么‘悠遠之思,天然曠逸’;但是到了高寒這里,他倒是也想好好形容一番呢,不過文化修養有限,所謂‘獻丑不如藏拙’,為了不出洋相,高寒還是老老實實說‘好喝’算了。
“哈哈哈,好喝?”顧明臣一愣,突然大笑起來:“這評價倒是返璞歸真——這個評價好!小寒你是真性情。”
原本顧明臣看到高寒在自己面前鎮定從容,沒有半點緊張,很是高看了高寒幾眼,可是通過高寒對這茶的評價,顧明臣也就知道這孩子吃幾兩飯了。
他當然不可能說‘小寒你沒文化’,只能如此‘贊美’高寒。
“小寒,你對自己的未來有什么打算嗎?”既然摸清了高寒的深淺,顧明臣也不打算繞圈子,直接切入主題。
“顧院長——”
“叫我伯父。我比你父親大了二十歲,你叫我一聲伯父也是應該的。”雖然高寒的表現并不入顧明臣的眼,但是高寒品行卻是顧明臣看重的。
“顧伯父,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父親能有個施展抱負的機會。”高寒說道。
“嗯?小寒,你為什么覺得,你父親想要有一個施展抱負的機會呢?”顧明臣好奇的問。
根據方管家報上來的資料,那位高城先生并無大志。
“我猜的。”高寒言簡意賅。
高寒當然不能說,自己看著老爹閑得蛋疼想生二胎很不爽——讓老爹忙起來,也許他就不想生二胎了。
聽了高寒的話,顧明臣對高寒頓時更增三分好感——如此良機,這孩子卻先想著父親!
“小寒不錯,這件事我會安排,你不用擔心,不過,小寒,今天叫你來,是想問問你對未來的想法。”顧明臣說道。
“我?”高寒微微一愣。
“對,小寒,你不會覺得,你救了我顧明臣的女兒,就只有這一點點報答吧?”顧明臣微笑著說:“不要不好意思,有什么想法只管說來我聽聽。”
高寒沉默片刻,從躺椅上起身站到顧明臣面前肅容而立,他先是躬身行禮,然后才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習武。”
文武兩道并行不悖,文道是從大學畢業,成為學士為正途;而武道則是成為國家承認的職業武者(武士),同樣可以踏入士大夫階層,社會地位并不比學士差上分毫。
如果單以平均收入來說,武者還要超過學士許多。
只是窮文富武不是開玩笑的,正規武道學校一年費用超過五十萬元,就算高寒家這樣富裕的家庭也難以承受。
正因為牽涉到金額巨大,所以高寒才如此鄭重。
“可以,我來給你安排。”顧明臣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
在高寒眼里,一年五十萬元學費自然是驚人數額,但在顧明臣眼里,這點學費不值得他多考慮一秒。
更何況高寒肯努力上進,他心中只有欣賞。
至于女兒婷婷,卻還不到她和這個年輕人見面的時候。
吃過午飯,高寒自覺的告辭離開,接高寒過來的司機負責把高寒送回家中。
“夫人,你怎么看?”
“高寒這孩子很不錯,只是和婷婷恐怕不太合適。”李青說道。
隨著社會發展,年輕人結婚也越來越晚,但是對于父母來說,女兒長到十七八,也可以考慮女婿的問題了。
尤其是顧明臣和李青只有這一個女兒,招贅女婿是他們第一考慮的選擇,自然考慮的更多一些。
不過高寒表現出來的文化水準有點低,顧明臣和李青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未免有些看不上眼。
“嗯,不過這孩子舍身救了婷婷性命,我們也不能只給他出點學費就算是報答。”顧明臣有些頭疼。
“我記得象德館的賀忘形大師還欠了你一個人情。”李青說道。
“忘形大師不是什么人都收——高寒這孩子年紀有些大了。”
能被稱為大師的武者,社會地位并不次于顧明臣多少。顧明臣可以推薦高寒,卻不能強求別人收錄高寒作為弟子。
“反正試試唄,人家救了你的女兒,你還舍不得這個人情?”李青瞥了丈夫一眼。
“我哪里會舍不得這個人情?我只是怕高寒這孩子受不了打擊。”
“機會總要給,如果忘形大師不肯收錄高寒我們再想別的辦法,總要滿足這孩子修行武道的心愿。”
李青可是親眼目睹高寒舍身救了婷婷的全過程。她對于高寒自己為了救人陷入險境,卻依然把女兒婷婷先扔回橋上的行為感激不已。
“那好,我試一試。”顧明臣拿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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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并不是星期日,高寒回到家的時候父母還在上班,并不在家。
如果是平時,得到顧明臣承諾,沒有高考壓力的高寒肯定掉頭就出去玩了。
但是獲得王蛇道人殘缺記憶、以及天蛇經傳承的高寒,現在卻只想趕緊嘗試一下。
想要修行真正的天蛇經,第一步就是溝通天蛇道傳承之寶‘天蛇環’。
天蛇道新人入門修行其實不是這樣,因為沒有踏上修行之路的新人,根本沒有能力溝通傳承之寶。
想要用神意溝通傳承之寶,最起碼也得先有神意才行。
神意是精神高度凝聚以后蛻變而來,是凝聚命魂的前置技能。
想要凝聚神意,首先要意志堅定,能夠拿捏住氣血,從氣血中提煉出血氣,從血氣中提煉出真氣,用真氣來溫養精神,才能最終將精神提升到神意的地步。
不過,經過前兩天的奇遇,高寒連識海都開辟出來了,別說神意,連命魂都初步凝聚出來了。
全是托了王蛇道人陽神級別殘余能量的福,才有了如今的高寒。
高寒如今的境界驚人,卻全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不過是空中樓閣而已,如果不能夯實根基,從自身獲得新的供應支撐,遲早要回歸平凡。
這也是高寒決定選擇武道的緣故。
這世界沒有求道者,只有武道修行,與長光界修行筑基之法頗有類似之處,可以借鑒使用。
高寒關門關窗,拉好窗簾以后盤坐在床頭。
通過有規律的呼吸,高寒放松精神,他就這樣靜靜的坐著,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動。
精神像是一潭潭水,在表面波光粼粼的時候,不會發覺其中有許多細微雜質飄浮其間。
可是等到精神徹底安靜下來以后,求道者就會發覺自己在有意無意中,有無數細微的雜念,在這精神潭水中像是雜質一般礙眼。
這種雜念無法通過外力摒除,只要集中精神想要摒除這些雜念,雜念就會像是被吹起的肥皂泡一般膨脹,其中細節反而變得清晰完滿起來。
不過,在王蛇道人的記憶碎片中,有得是各種對付雜念的方法。
暴力的方法有‘心劍法’:觀想一柄精神之劍,凡有雜念生成便一劍斬去。
溫和的方法有‘沉降法’:精神如潭水,雜念如微塵,觀想雜念如微塵沉入潭地,使得潭水漸漸清澈。
至于其他‘追溯法’、‘排棄法’、‘粉碎法’等等,不一而足。
對抗雜念的修行,貫徹求道者修行始終,最后甚至會衍生出‘斬天魔’‘吞天大魔經’等法門。
對于剛開始修行的高寒,就不必如此好高騖遠了。
靜坐了不知多久,在高寒眼前,突然從黑暗中生出柔和的光來。
借著這光,高寒發現自己回到了熟悉的識海空間,一個一尺半徑,環身如蛇的暗青色圓環浮現在識海正中。
不過說句實話,高寒到現在也沒弄清楚,自己的識海到底在哪里。
他現在有一定的內視之能,可是觀遍全身上下,身體中絕對沒有任何一個空間可以放下諾大的天蛇環,更何況那識海空間看起來像一個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小房間,更不可能在他身體中存在。
不過,現在高寒也沒心思去追尋這到底是為什么,他只想趕緊看看這天蛇環中的天蛇傳承里到底有些什么。
高寒用神意勾連天蛇環,天蛇環上三分之一的天蛇鱗片亮了起來,天蛇經的內容投射在高寒腦海。
“天大地大人亦大,人之精魂亦有三分,應天地人三才之象。”
“命魂應性、天魂應靈、地魂應質。”
“天地二魂常駐外,唯有命魂定其身。”
“天地二魂混同天地、凡人難覓蹤跡;唯有命魂常駐此身,可為求道根、渡海舟、彼岸橋。”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欲求登天之路,先筑九層之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