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一瞬間的交手說起來簡單,可實際上,無論是安北斗施展的‘倒馬樁天蝎鉤’,還是高寒施展的‘妖龍九構——興風作浪’,都是世所罕見的絕技。
安北斗施展的倒馬樁天蝎鉤,是一種非常奇詭的秘技。
這種詭秘絕學來自于五毒門,是五毒門鎮門秘技之——詭形七殺之一。
五毒門曾經橫行一時,最興盛的時候,號稱旁門第三宗派,它的鎮門五絕之一,豈是易于?
五毒門的五種鎮門秘技分別是:
主修氣血神意的第一秘技——吞天法養神訣,取勢于蛤蟆;
主修煉體的青龍功,取勢于蛇;
主修步法的八方身法,取勢于蜘蛛;
主修近身兵刃搏殺的千手訣,取勢于蜈蚣;
最后,便是這敗中取勝、死里逃生的秘技——詭形七殺。
這詭形七殺取勢于五毒,不過主要還是以毒蝎之勢為主,是以五種絕技對應五毒,支撐起整個五毒門的底氣。
不知從什么年代開始,五毒門的遺失了第一秘技——吞天法養神訣的修行法和觀想圖,導致五毒門徹底衰落。
剩下的人干脆轉行做了毒蟲養殖、藥材加工供應這個很有前途的行業,倒是一代代相傳至今,算是罕見的千年老店。
安北斗那一腳倒踢之時,全身上下毫無發力跡象,只是左腿陡然無聲無息的倒卷而上,就連空氣波動也被特殊氣血搬運方法收斂屏蔽,除非親眼看到,否則根本不能發現這從死角踢起的一腳。
光是這種無形無相的腳法已經讓人防不勝防,但這一腿乃是翻轉而上,并非簡簡單單的尥蹶子——這一腿、在起腳時腳跟向上倒鉤而起,到了半空,這一腳已經反轉了一百八十度,腳尖上指處,全身氣血凝聚,幾乎無堅不摧!
若是有人從背后撲擊而來,這出其不意的一記‘倒馬樁天蝎鉤’,足以將背襲者開膛破肚,一擊取命!
若是敵人在正面,這一腳將貼著自己背部朝前射出,直取對方胸膛、咽喉、下頜、面部——宛如天蝎甩尾,出其不意行致命一擊。
這一招,若是對付其他高級武者,大有可能一擊功成、反敗為勝。
但是這一招對于高寒,卻還不夠。
大師級武者和高級武者之間,決定性的差距,并非是否能夠控制外放氣血,而在于是否煉化了大腦!
大腦,乃是人身思維之中樞。
一般情況下,人體決定作出握拳的動作,首先要大腦把生物電信號通過神經,傳遞給小臂相關肌肉——肌肉被電信號刺激,進行收縮或者舒展,這些小臂肌肉變化組合起來,牽動五指握合,形成拳頭。
哪怕修煉到高級武者境界,也要遵循這樣的人體客觀規律,頂多可以催動氣血、無微不至的輔助肌肉動作,讓動作速度更快、爆發力更強。
但是武道大師不同。
經過氣血融合改造的大腦,已經不再依靠神經來傳遞生物電信號。
到了武道大師境界,氣血已經是身體的一部分,本身就可以接受大腦的命令——這也是武道大師可以控制離體氣血的根本原因。
氣血所感,便是大腦所感!
大腦所思,便是氣血所動!
所以,武道大師反應之快,已經突破常規意義上的人類極限,到達神而明之的境界。
——不過,高寒能反應過來,并不代表他能夠避開。
身體血肉構成,是有重量的,雖然可以用真氣裹挾而動,可到底不是全無質量的能量體,加速度公式大家都知道,這里不再贅述。
高寒不像別的武道大師修行氣血之道,一身筋骨肌肉千錘百煉,單憑肉身就敢硬接子彈,再配合武道氣場,幾乎個個都是常規意義上的金剛不壞。
高寒的真氣固然靈動無方,但是對身體強化卻遠不及氣血之力——這一腳他可挨不起。
就在這一瞬間,高寒顧不得藏私,被逼出了看家本領之一,‘妖龍九構——興風作浪’!
這一招,原本是從莫師叔施展的‘海立云垂’中演化而來,講究激蕩大氣,形成有利于自己的大勢環境。
到了高寒手中,便是用來催動空氣流動,加速云氣流轉。
高寒的袍服高高鼓起,催動狂風暴卷、大氣如墻而進!
任憑安北斗這一腳如何詭秘毒辣,但到底只是聚力于一點,他可以擊破高寒爆發的氣墻,但是卻不能阻止自己本就失去重心的身體,被這氣墻直直推出擂臺。
雖然高級武者可以通過氣血變化,隨心所欲的改變身體重心,可整個人都被氣墻推出擂臺,重心再怎么變都沒用。
除非會飛,否則肯定回不來。
不過,安北斗乃是積年的老巡檢,搏殺歹徒不計其數,各種場面見得多了,應變能力是一等一的。
他的確不會飛,但高寒會啊!
只要能在落地前,以高寒為踏板跳回擂臺,他還可以取得勝利。
安北斗倒是不信,高寒這點點年紀,成就高級武者已經是個奇跡,難道還能把冷門的近身摔角,也練到和其他武技同等水平?
所以安北斗頭也不回,單憑腳上的感覺,擊穿高寒的外袍之后,腳腕比手腕還靈活的一轉,硬是把高寒的袍服纏在自己的腳踝上。
像他這等高手,只要有半分借力之處,便可以生出無窮變化。
此時,安北斗已經飛出擂臺,順便把高寒也給帶了出來。
他以勾住高寒袍服的左腳為支點,身體柔弱無骨一般蜷縮起來,雙臂如蛇,纏卷而上。
同時,他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絞盡腦汁,到了這一步,他終于挽回敗局。
就算不能以高寒為踏板跳回擂臺,他至少也能和高寒糾纏在一起掉下去——那樣的話,這一場還是平手。
唯一讓人遺憾的是,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滾做一團,未免有失他朔州第一名捕的身份。
不過,為了高額獎金,他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就在這一瞬間,安北斗突然覺得,自己要抱住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江昂——”
沉郁悠遠的聲音如老龍長吟、令人心血下沉。
可怕的力量,以高寒為中心猛然向外膨脹。
“轟——撕拉——”
高寒身上,寬袍大袖的禮服猛然炸裂,爆出一片純白云霧。
安北斗跌落塵埃。
在他的視線中,那純白云霧繚繞中,一道模糊不清的長影在其中只是一轉,轉眼間回到擂臺上。
云收霧斂,顯出高寒的身形。
他站在擂臺邊緣,朝著跌落擂臺的安北斗拱了拱手,算是盡到禮數,轉身回到擂臺中央。
勝者風姿原本應該瀟灑無比,可是高寒光著膀子的樣子,多少有些失分。
觀眾們的歡呼倒是愈發更高漲起來。
往年高手相爭,多少都會顧及幾分風度,從來沒有打到光膀子的。
而且高寒的身材修長而完美、肌肉輪廓清晰卻不過度膨脹,在燈光照耀下,身體皮膚上更是有光華隱隱流轉,如果說男性人類的身材有一個標準模板,高寒就很接近這個模板了。
至于皮膚上有光華流轉,那倒不是高寒涂了油,而是有一層薄到肉眼不可辨的水膜,覆蓋在他的皮膚表面。
高寒練就‘天蛇行空’之后,毛孔開闔,自然會在皮膚表面產生一層水膜,就和女性剛敷過面膜的樣子差不多。
高寒走向杜劍圣,低頭抱拳行禮。
“咦,你這是——”杜劍圣見高寒的抱拳禮,有些驚訝。
這分明是向真館的禮節。
“家師賀忘形,我來白玉京,是因為遇到瓶頸,求大師姐劉放晴大師指點。”高寒說道。
在這個萬眾矚目的場合,他不能虛報家門。
“唔,原來如此,你身兼兩家之長,更難得的是能夠自出樞機另開新路。再過幾年的話,向真館估計又要出一位武道大師了。”杜劍圣捻須微笑道。
劉放晴與養父不和,跑到白玉京自開宗門,不再是向真館所屬。
這事牽涉到兩位武道大師,在武道界是個不小的新聞,杜劍圣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過,他更知道劉放晴和賀忘形情同父女,更是公公和兒媳婦關系。
別看兩人好像翻了臉,要是白玉京這邊有人真傷了劉放晴,保證第二天,賀忘形就得重新改名為賀嘯狂,踏上前來白玉京的飛艇。
所以,賀忘形的弟子跑來向劉放晴討教學習,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高寒有些汗然,忙道:“我這點武技還談不上另開新路,只是向真館和放晴館武道的一點延伸而已。”
師父賀忘形可沒有對不起他,大師姐也對他多有照顧。
高寒也不可能剛剛打出些名氣,就吵著要脫離向真館自立門戶——這種忘恩負義的人,無論是不是武道圈子,都是不被人待見的。
青年武道大會繼續進行,不過高寒已經退場。
這里一天進行四場比賽,所有比賽都在同一個擂臺上舉行,六十四場就要舉行十六天,也就是說,高寒的下一場比賽,最快也要在十六天以后。
“大師姐,我可以走了嗎?我有些想法要回去試驗一下。”高寒回到看臺上,低聲對劉放晴說道。
“可以,反正今天沒你什么事了——對了,你走那條通道。”劉放晴指了指身后,左邊有一條選手通道。
高寒點點頭,朝劉放晴指出的選手通道走去。
剛走入選手通道,高寒突然頓住腳步。
在通道另一端,一個高大的身影迎面走來。
“師父!師父您怎么來了?”高寒驚喜的叫了起來。
“呵呵,我的關門弟子參加如此盛會,我又怎能不來?”賀忘形伸手想要摸了摸高寒的腦袋。
高寒如今身高一米九,比賀忘形也相差無幾,眼看師父摸得不太順手,高寒雙膝微微彎曲,低頭讓師父能摸的順手一些。
賀忘形對他當真不錯。高寒浸泡藥水、打磨身軀時,開始還是向真館高價請來的按摩師父幫他按摩,可到了后來,他真正拜入賀忘形門下之后,都是賀忘形親自出手幫他按摩拍打,藥浴的用藥更是份量十足、藥材火候老道。
要不是這樣,高寒還未必能這么快打下牢固的根基,進而練就真氣。
要知道,雖然高寒的內力和氣血之力不是一回事,但都是建立在身體生命力上面。
強健的身軀、旺盛的生命力,不但對修行氣血之力不可或缺,對內力修行也是極有幫助。
至于借助向真館威風,擺平了母親和大舅面臨的危機,讓母親和大舅都對自己刮目相看,這些事林林總總,總之,高寒對這位師父還是很有感情的。
更別提這位師父,每個月都給他發下大筆工資補貼——這錢可不是小數目。
多虧了這些錢,高寒才能在白玉京過得舒舒服服,更讓父母無話可說。
眼看高寒擺出一副狗腿樣子,賀忘形不禁莞爾。
本來他覺得高寒武道進展太快,生怕高寒根基不穩,把他送到白玉京打磨一番,可沒想到,才過了幾個月,兒媳兼養女劉放晴就打電話來,說高寒突破了武道大師——賀忘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不是知道兒媳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欺騙他,賀忘形還以為這是一個惡作劇。
開什么玩笑,要是武道大師這么容易突破,武道大師早就滿地走了。
所以,賀忘形連兩個孫子都扔到一邊,立刻動身前來白玉京,就為了看看高寒是不是真的突破了武道大師。
剛才高寒在擂臺上的表現和話語,他都看到了,而且很滿意——高寒能輕松御空而行,就算不是武道大師,最起碼也是高級武者。
在賀忘形看來,高寒能在這個歲數到達高級武者,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不過,對于高寒是不是真的突破界限,另辟蹊徑成就武道大師,賀忘形還是要親手試試。
賀忘形輕輕拍了拍高寒的腦袋,然后拉起高寒:“來來來,全力出手,讓我看看你大師姐說的真氣,到底是什么樣子!”
說著,賀忘形豎起自己的右手,示意高寒來攻擊他右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