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高寒從研究所陳之方研究員那里獲得了三公升純水,又在入定中第一次主宰命魂,得以翻閱王蛇道人給他留下的龐大記憶。
在王蛇道人的記憶中,高純度純水勉強可以算是一宗寶物。
雖然也不是什么非常稀罕,但是也需要修行者經過許多辛苦、才能從尋常水中提純而出,名為真水——價格大約等同于黃金百倍。
一般來說,像高寒這種練就真氣不久,還需要從內力一點一滴轉化出真氣的的剛入門修行者,在長光界除非背后有人,否則根本弄不到真水。
不過,在科技社會中,純水沒那么值錢。
別說武道大師了,就算有點錢的尋常人,也能花個幾萬塊,買到這種高純水。
陳之方之所以提出要用黃金價格,收購高寒拿來的水,可不是因為這水純度高,而是因為其中水分子的特殊耦合性——在他們看來,這耦合性的水分子,比純水的價值不知高出幾千幾萬倍。
但是對于長光界的修行者來說,‘真水’的價值,卻又比這點零零落落的部分水分子連接要寶貴多了。
因為,真氣至純至精,本身又自帶精神特性,對水分子掌握完全出自本能。
就像人們不了解身體中每個細胞運作,卻依然能好好活著一樣,練就真氣的高手,不需要了解真氣如何運作,只需要發出指令,真氣自然會做到它能做到的事情。
雖然真氣做不到把水分子像積木一樣自由拼搭,但是憑借本能,就會在微觀層面,把水分子組成堅固的雙螺旋線性連接。
所以,此刻從高寒背后飛起的白色妖龍,絕非高寒隨手射出的‘群龍無首’可比——這條妖龍乃是與高寒真氣結為一體,擬形為龍,以純水為材料的分子級造物!
若是在長光界,這種等級的造物已經可以被稱為‘偽法器’!
之所以帶個‘偽’字,是因為高寒還沒有能力在其中刻錄修行者對宇宙規則的認知——陣法
但是話說回來,兩個宇宙規則本來就不同,能在長光界起作用的陣法,在這個世界,多半也運轉不起來。
倒是在這個宇宙的空氣動力學和基本物理規則,能夠對高寒練就的這條妖龍起到作用。
所以,白色妖龍從高寒后背夭矯而出,帶起的破風呼嘯宛如龍吟——反正誰也沒聽過,龍到底是怎么吟的。
說時遲那時快。
雖然賀忘形的‘赤焰風雷擊’幾乎是一閃而至,但高寒的護身妖龍也是隨心而動、念動即發。
“轟——”可怕的氣爆如炸雷,紅白二色兩種氣流四面飛射。
地面在賀忘形和劉放晴交手時,已經裂開不少裂縫,這下更是土石飛濺,有些石塊更是直射處數十米外,絕不比高爆手雷破片的威力差到哪里去。
其中有兩塊碎石,如子彈離膛,直直射入三十多米外的一從灌木叢。
‘啪’灌木叢中發出一聲輕響。
這聲音并不是石塊擊打在木頭上的聲音,倒像是被某位高手用手掌接了下來。
賀忘形不再出手,淡然負手而立。
高寒把頭轉向灌木叢方向。
一般人當然不會發覺三十米外的一點小動靜,但是對武道大師來說,三十米雖然已經超乎任何武道大師的氣場覆蓋范圍,但是風吹草動,依然在武道大師的監控之下。
更何況高寒的真氣修行法,在強度上比不得氣血之力,但是在感知方面,比尋常武道大師還要靈敏幾分。
“向真館一脈果然是武道正宗,前有賀兄橫行一時,后有夜靈劉放晴、以及這位龍王高寒,當真稱得上人才濟濟。”一個聲音傳來。
從灌木叢后面,轉出一男一女兩個人來。
男子一頭須發皆白,正是在第一場全國青年武道大會上,作為裁判出現的杜劍圣。
那名女子,高寒看不出她有多大年紀,她氣度不凡,站在幾位武道大師面前鎮定自若,就像是站在一群尋常人身邊。
“杜大師,我敬你是前輩,可你也不能亂說話——我可不是向真館一脈。”
劉放晴的聲音響起,語氣不善。
她從遠處走來,每一步都跨過五米距離,偏偏腳下行走節奏和平常人走路沒什么兩樣。
“好好好,就算老夫失言好了——不過劉放晴,你的氣血根基總是向真館的‘虎行雪地圖’吧?我等武人,可不能忘本。”
杜劍圣并不想和劉放晴發生沖突,只得耐下性子講理。
劉放晴和賀忘形這對公媳/養父養女之間的恩怨,在武道大師圈子里是人人皆知的笑話,杜劍圣也不想在這時候觸劉放晴的霉頭——萬一發生沖突,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賀忘形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再加上那位能夠硬接賀忘形一擊的高寒,此人雖然氣血雄厚程度不像武道大師,可這份戰力卻是做不得假的——那條宛如活物的白龍,沒有半分氣血蘊含其中,更是神異無比,讓他也生出幾分忌憚。
“賀前輩,劉姐,我們都是說好的,如今兩位也驗證過高寒小兄弟的武道造詣,應該可以放心了吧?”女子微笑著開口說道。
劉放晴啞口無言,轉過頭,看了一眼老爹賀忘形。
賀忘形點點頭:“小寒,如今你一身武道造詣,天下大可去得。我們向真館一脈向來重視實戰,原本你達到初級武者時就該放出去歷練一番,不過你進境之快前無古人,一直拖到現在。”
“我輩武者,小節有虧不妨,卻不可大義有缺,如今既然國家需要,你不可退縮,折了我向真館一脈的名節。”
說到這里,賀忘形轉身對那女子說道:“向晚云、向局長!我這關門弟子高寒為國效命,戰死疆場也是理所應當,不能怪誰。但若是有人暗動手腳賣了我這關門弟子,那無論是誰,都要給我一個交代!”
說著,賀忘形伸出三根手指,在兩人面前搖了搖,不等兩人回話,竟然自顧自轉身走了。
望著賀忘形慢慢遠去的背影,雷劍圣杜廣低聲說道。
“——小云,老賀動了真火。這個干系不小,你真要征用賀忘形的寶貝疙瘩?萬一出事,老賀是要滅人三族的。”
“杜師,這件事關系到國家未來三十年發展,別說一個高寒,如果需要,您和賀先生都得頂上!”
“那好吧,你盯著點,不然老賀真發起瘋來,大家都不好收尾。”杜廣雖然是武道大師,又是向晚云的長輩,但是在這種國家興衰層面上的信息掌握,絕比不過向晚云這位安全局局長。
聽她說得嚴重,也只能點點頭。
“當然,我會親自留意。”向晚云肯定的說。
放晴園,會客室。
賀忘形坐在大沙發中間,面沉如水。
劉放晴和高寒站在他面前。
劉放晴伸出食指,一指一指點在高寒的額頭上,把高寒退得連連倒退。
“你這蠢蛋!平時總是把一身本領藏著掖著,關鍵時刻倒顯出本事來——這下你能了,這一輪任務下來,不死也得脫層皮!”劉放晴一邊用力戳著高寒的額頭,一邊恨恨的說。
高寒被她一下下像孫子一樣戳著腦門,不敢還嘴。
高寒接到這個任務,會想到要來找師父師姐幫忙判斷情況,以向晚云身為安全局局長的老謀深算,又怎么會猜不到高寒的反應?
以政府名義征發高寒執行有性命危險的任務,和高寒愿意發揮主觀能動性,積極配合安全局工作,對任務完成幾率影響截然不同。
而能夠影響高寒本人的,除了高寒的親生父母,就是賀忘形這個師父——最多再加上劉放晴。
連顧名臣都不合適開口。
所以她拖著劍圣杜廣一同前來,以國家大義名分,請求賀忘形同意。
賀忘形當然不愿意。
好不容易撿到一個大便宜,而且很可能是為向真館另添一道傳承的宗師級人物,他怎么舍得高寒去冒險?尤其高寒現在進步飛快,擺明了還有極大潛力,連瓶頸都沒到呢,談什么出生入死歷練突破?
根本沒必要。
不過,安全局局長向晚云地位極高,又是秉承國家大義,就算賀忘形也不方便一口拒絕。
所以,賀忘形才說自己要出手試試高寒水準——若是高寒不成器,自然不足以承擔如此大任。
賀忘形剛才出手,已經是在心里把高寒武道進度高估了三分,預計這一招可以把高寒打成重傷,但卻不會傷及性命——哪怕打成輕傷,大家也可以解釋幾分。
可誰能想到,高寒不但武道水準突飛猛進,更是拿‘真水’替換了尋常水蒸氣,鳥槍換炮完成了妖龍九構,練成一條護身妖龍。
竟然毫發無傷接下自己的‘赤焰風雷擊’,這下,就連賀忘形也沒法說話——杜廣就在遠處看著,自己護犢子也得有個限度。
“夠了!”賀忘形沉聲開口。
“老爹?!”
“小寒武道到了這個地步,也該出去歷練一下。”賀忘形的聲音不大,但是整個房間玻璃都在震動。
“可是——”劉放晴急道。
“沒什么可是,溫室里養不出參天大樹,不經風歷雨,小寒撿來怎么撐起向真館一脈數百年傳承?”賀忘形說道。
“老爹,這件事擺明了不是捉拿區區一個軍火商人這么簡單。”
“那有怎么樣?武道大師能人所不能,橫行天下無所畏懼,就算九死一生的局面,又有哪位武道大師見得少了?”賀忘形反問道。
實際上,突破武道大師境界本身,就是一場九死一生的試煉,過得去,便是武道大師;
過不去,好一點的五臟俱裂、氣散功消;差一點的干脆一命嗚呼,中間還有一種下場,那就是腦死亡變成植物人,那和一命嗚呼也沒啥兩樣。
劉放晴無話可說,只是恨恨的看著高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高寒縮了縮脖子——不是他畏懼大師姐,而是這種善意的關心,他無法反抗。
事實上,能修成武道大師的人物,的確有人不諳事務,但絕沒有傻瓜,只是不關心日常事務而已。
向晚云擺出這種陣仗,當然不是為了讓高寒出手對付區區一個軍火商人,那只是對高寒的歷練培養,也是為后面一系列任務作出鋪墊。
一介軍火商人再厲害,可他人在云天帝朝明州地界,還能翻了天?
一般情況下,軍火商郭黎在地方上經營已久,不是誰都能動的,可叛國罪這個大帽子壓下來,卻足以把任何人送進地獄。
別說區區一個軍火商人,就算是明州軍區蕭木回總司令的大腦袋,也戴不起這頂帽子。
若不是怕引起混亂,導致郭黎被人滅口損失一條線索,向晚云只要把證據往蕭木回郵箱里一送,保證第一個要干掉郭黎的就是蕭木回——能在明州把軍火走私生意做到這么大規模,如果蕭木回真的半點不知道,那他早就該離開屁股下面的位置了。
而高寒剛剛十九歲,比劉放晴的長子賀開懷也不過大了三歲。
在劉放晴眼里,高寒還是個孩子。
更何況,高寒是老爹好不容易找來,要頂門立戶的關門弟子,若是有什么三長兩短,老爹哪里去找第二個能突破武道大師境界的弟子
小師妹韓萌藍天資過人,倒是有幾分希望,可惜她一身虎形拳功夫太過純正,被老爹的威風壓著,突破武道大師希望不大——除非像自己和師姑莫彩云一樣離開向真館。
當年,劉放晴反出向真館,一來是小弟賀幾道的眼睛瞎了,二來也是當時還叫賀嘯狂的賀忘形太過一言堂,根本容不得他人反對意見,把劉放晴壓得喘不過氣來。
劉放晴避開向真館傳承之道,另辟蹊徑進階武道大師,也是因為不得不避開養父的山君之威——一山不容二虎,若是劉放晴一定要走虎形真意突破武道大師,要想心意通達,首先就得打倒養父才行。
至于進階以后,雖然在氣勢上沖突不是那么不可調和,可有了底氣的劉放晴更受不了老爹的獨斷專行——小弟賀幾道瞎了眼的事件,只是一個導火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