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裴兄弟,這有五錢銀子,還請務必手下。”于喬抱拳致謝。
裴元滿收下這一角碎銀子,他便不動聲色的掂了掂,發現約莫有半兩重后,頓時喜笑顏開,一邊塞進自己腰間荷包里,一邊恭維道:“于書生還請自便,下次小的若是有幸再見到于書生,就要喊一聲秀才爺了!”
于喬又說了句客套話,便走向了渠府的縣衙。
渠府是兩座縣城合并成的,而縣衙就緊挨著刺史府,所以這縣衙的“威風”就可想而知了。
縣衙的差役,若是放在其他縣城里,那可是威風無比,說出去鄉里不知道多少人艷羨的一份工作。
雖說月俸不多,但當差役的,有幾個靠月俸過日子?
然而在這渠府,誰都知道渠府的主人是那位一怒殺千人的刺史大人,誰還在意這位縣太爺呢?
縣太爺日子不好受,手底下的差役,自然更不好受。
往日里除了月俸外,根本沒有可以撈油水的地方!
這讓縣衙里的幾個差役,只能眼巴巴的盼著一些可討些賞錢的差事,比如去通知某個書生其鄉試榜上題名了!
而書生給的賞錢多少,就決定了這個書生來衙門時能受到怎么樣的一種待遇。
是以,于喬一出現,就被幾個差役給圍著道賀。
一邊道賀,一邊給他指路。
瞧見這一幕,在鄉試之前特意在瓊山縣找人打聽過的于喬,頓時明白過來,昨日給差役賞錢的人里頭,他是最多的一個!
不過仔細說起來,這一兩銀子,還真不是一筆小數目。
他和高和尚在名氣極大的七杯醉吃喝一頓,五斤熟牛肉,加上喝了一壺在上層士林之中很流行的青蟻香,也才花了一兩銀子!
不說這青蟻香,這牛肉就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
朝廷有律令,不得肆意宰殺牛,一旦被發現了殺牛,不僅要罰錢,還要坐牢。若是宰殺的不只一頭牛,那么被砍腦袋都有可能。
當然,這牛如果是病死的,老死的,摔死的,那么就另當別論了!
是可以吃的!
不管是縣中大戶,還是酒樓客棧,所食用的牛肉,都是這么來的。
可見這一兩銀子的購買力。
如裴元那般的水販子,一個月買水所賺的,可能還沒有半兩銀子。
于喬一一回應,然后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銅錢,分給了這幾個差役,這讓這些差役更加的熱情了。
自然,于喬沒什么意外,很順利,并且第一個拿到了分別蓋了縣太爺和刺史官印的秀才文書。
從這一刻起,于喬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秀才了!
可見官不跪,可免徭役賦稅!
于喬雙手抓著這一秀才文書,面如平常時,但他這是在強作鎮定,內心早已激動不已。
有了棋道人的承諾,他可免一死,那么從此時此刻起,他就算是掙脫底層的“苦海”了。不能說是人上人,但也不再是能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不知道我考中秀才這消息傳去于家,會怎么樣呢?”于喬忍不住想到,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于家那些人,他的那些個兄長和弟弟,在得知他成為秀才后的神情了!
想到這兒,于喬的眉頭卻是微微一蹙。
他想到了那個要他父債子償的女鬼。
這個女鬼,擺明是他父親讓他祭拜那座“蕓兒”之墓后所引來的。
他的凈化能解除這個女鬼施加在他身上的“印記”,但卻無法殺死這個女鬼。這也就是說,這個女鬼若是再次見到他,還是有可能會對他動手的。
畢竟這個女鬼是知道他是于守田的兒子,眼下不再糾纏著他,只不過是因為凈化,讓這個女鬼施加在他身上的某種“印記”沒了。
這就好比一只正在捕捉獵物的山中野獸,突然間聞不到獵物的氣味了,也看不到獵物了,自然是只能放棄。
想到這兒,于喬便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他本想著有女鬼,那么他便在這渠府再逗留一陣,然而他這兩日來大手大腳的花錢,卻是叫這本就不鼓的荷包,有些干癟的趨勢了。
這也就意味著他在這渠府住不了幾天。
況且,他之前能住在李家,是因為他要考秀才,現在鄉試結束,他也得了秀才的功名,李家知道后無疑是會很愿意讓他再多住一陣子,畢竟這可以加深和這位新秀才的關系,但于喬卻是沒辦法厚著臉皮再住下去了。
沒考中秀才前,不顧忌臉面的事情做一些也無妨。
可這成了秀才,就要講究起來了。
不然的話,不好混這讀書人的圈子啊!
讀書人,是最要面子的。
于喬心嘆口氣,這住宿要花一筆錢的話,那他更是沒辦法在這渠府生活下去了。
正煩悶之際,于喬聽到了一陣喧嘩聲,便走出去看了看,就看到一名書生被差役攔著,不讓他進去。
只看一眼,于喬就有些發愣。
過往他所見的書生,雖說兜里的錢比臉都干凈,但在穿著方面,也不至于太過寒酸,至少是不會打了補丁的。
可眼前這位,居然是穿著一身打了不少補丁的衣服。
這位家中,就不怕這樣讓他出來,因此丟了自家人的臉面嗎?于喬不由心中嘀咕。
“于秀才,請走好!”有差役見到于喬,便滿臉笑容的湊了上來,一副討好之意。
不管人在哪兒,這有錢的,永遠是大爺。
這是不變的真理!
“差爺客氣了,這會兒學生還有事,他日請差爺喝茶啊!”于喬笑著回應,正式成為秀才后,按照朝廷的律令,他就就可以換一個自稱了。
只有擁有功名的書生,才可以自稱學生。
童生不算功名,因為入了蒙學,過一場識幾個字就能通過的童試,就算是童生了,對人可自稱小生。
這童生說到底,就相當于學籍。
而這時,由于于喬和差役說話沒有刻意壓低音量,這讓不遠處的那被攔著的書生聽見了,這書生頓時就漲紅了臉。
這是惱羞成怒。
“豈有此理,他也不過是拿了秀才功名的吧?你們讓他進去,卻故意刁難我,無非就是他給你們錢了!我不給你們錢,你們就這樣欺辱我!我……”
說著,這書生居然一屁股坐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不曾想我王沂,寒窗苦讀成了秀才,都還要受此奇恥大辱!老天爺,你這是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