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喬來時,這地方林木陰郁,遮蔽了不少日頭,使得光線不算很明亮,但人走進來也不會有產生絲毫不適感,反而還有幾分涼爽的舒適感。
可隨著夜幕降臨,這地方猶如瞬間切換了畫風一般,詭譎的氛圍在這里彌漫開。
那搖曳的枝丫,好似有爪子一般,落在地上的陰影,顯得莫名瘆人。
夏夜本該蟬鳴蛙叫不斷,但這地方卻是只有怪異的風聲。
嗚呼——
嗚呼——
這風聲像是貓爪撓人心一般。
越是聽,便越是心慌慌。
突然,從地底下騰起了一股股淡黑色的煙氣,這煙氣如有生命一般,帶著呼嘯聲,涌入了那一間破敗的茅草屋中。
嗚呼!
風聲陡然變得猛烈起來!
而隨著這風聲的變化,就在這夜色下,那一片樹林陰影之中,忽然就出現了四道人影。
這四道身影,靜靜地站著,似乎是在等待著茅草屋里走出來什么。
不過好一會兒過去,這茅草屋都沒什么動靜。
這讓這四道身影開始不耐煩起來,于是他們走出了陰影之中,來到了月光底下。
只見當先的,是一個臉涂白粉,嘴唇上抹一點紅的胖子,這胖子身穿黑色大衣,體態臃腫,宛如一個球。
而隨其后的,是一個一臉青色,嘴唇發黑的高個子。這高個子穿著白色的錦衣短卦,好似一個小巨人。
第三道和第四道身影,則分別是——一個有著一張通紅大臉的小矮子,和一個臉涂金粉的瘦竹竿。
這胖高矮瘦四道身影,圍著這茅草屋走了一圈,便不由互相看了看,一只只綠豆大小的眼睛轉動,然后他們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鬼語聲立馬響起。
聲音陰冷,好似有徹骨之寒,直入人心,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這是活人無法聽懂的聲音。
這四個身影說了一陣,然后就很突然的,他們的身影一下子便虛化了,就像是從沒來過一樣。
風聲依舊猛烈,吹得那間茅草屋的破敗窗戶上的窗戶紙,來回抖動不止。
這風吹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停歇。
眼看著天邊露出了魚肚白,那間破敗的茅草屋內,這時突然就出現了一道詭異的聲音。
那就像是夜鴉哀嚎。
令人只聞聲,便有一陣毛骨悚然感!
吱嘎。
柴門應聲而開,一道穿著破敗衣衫的佝僂身影,隨之步履蹣跚的走了出來,趁著天色還未大亮,消失在了這片山林之中。
但不是跑去了深山之中,而是下山去了。
山下,就有一個村子。
村子名磐村,里頭有五十幾戶人家。
這是一個大村子,為此村中有衙門設立的村正,以及村里人公舉出來的村老。當然,這所謂的“公舉”并不是村里人一起選出來的,通常擔任村老的,都是村里最有錢的那幾家的家里老人。
這一道佝僂身影來到了村字里,正要往村口的一戶人家過去,但還沒等他靠近,一聲嘶啞的犬吠就響了起來。
那是一只被拴在門口的土狗,上了年紀,且瘦骨嶙峋的,這會兒由于這道佝僂身影的靠近,這只老狗渾身都在顫抖。
狗也是會恐懼的。
不過,這只老狗卻始終是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并且擋住了這一道佝僂身影的去路。
這一道佝僂身影緩慢了抬起了頭,盯著這只老狗看了會兒,一只腳抬起又放下,如此幾次后,聽著這老狗的恐嚇聲,最終還是不敢往前走了。
于是轉身來到了另一家門口。
這一道佝僂身影一走,那只老狗頓時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狗眼中是極為明顯的恐懼,它瑟瑟發抖著,蜷縮在一團。
而那一道佝僂身影來到另一家門口后,便伸出手,敲了敲門。
咚咚咚,咚咚。
三長兩短。
很快的,屋內就響起了罵罵咧咧的聲音:“那個天殺的天還沒亮就敲門?不睡覺的嗎?”
罵著臟話,不過門還是開了。
屋里人一見這佝僂身影,是認識的,頓時更加沒好氣起來:“老寡夫,一大早敲什么門,我家可不要柴!不過你白送的話,我還是要的!”
佝僂身影不說話,只是伸出手,掐住了這人的脖子。
這是一個壯漢,但是連掙扎都沒能掙扎一下,便沒了氣。
等到磐村有人家早起做農活,才被人發現這一壯漢的尸體,橫陳在自己家門口,頓時驚動了整個村子。
村子里死人了,還是死在自己家門口,很快還沒睡醒的村正就被叫來了,看了一眼尸體,就不耐煩的讓人埋了。
一個死人而已,沒什么好稀奇的!
這個年頭,誰還沒見過死人呢?
有時候在河岸邊走,都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臭味,找過去后,通常都可以在附近草叢里看到一個竹籃子,在竹籃子里頭是一副在襁褓中的腐爛尸體,或者森森白骨。
在這底下往往都會有還壓著一封紅包,不過大多時候,都是紅包早被人拆開,拿走里面的銀子,或者值錢的東西了。
不過幾位村老也來見過尸體后,卻是干凈攔住了村正,然后在一番商量后,就匆匆派去去衙門報案了。
衙門的差役是下午才來的,來了后很不耐煩,簡單問了問,找不到頂包的人后,就讓村里人,把因為天氣悶熱而已經開始顯臭的尸體,用獨輪車送去了衙門。
尸體一到衙門,就交由仵作驗尸,然后沒一會兒,便有幾名差役架起一個干柴堆,直接把這尸體給燒了個干凈。
而這案子,也就此算是了結了。
這案子在磐村還在傳,附近鄉里的幾個村子聽說了后也在傳,唯獨沒有在瓊山縣里頭流傳開。
于喬也因此不得而知。
他這會兒,按照田契上寫的,已經找到了他的那一畝地。
那是緊挨著一片山石的田地。
不算荒地,但也是貧瘠無比,原本租田種的人一見到這田地主人來了,還想收回這一畝貧瘠田地,并且免他今年的租金,當即是千恩萬謝,連說于喬是個大好人。
于喬瞅了一眼自己這地,他不通農務,也不靠這塊地吃飯,便索性低價賣給附近的一位鄉紳,拿了一兩七錢的現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