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亮打開直播間,忽然就聽到一聲熟悉的笛聲傳了出來,他趕緊把電腦的音量調到了最大,頓時,這如泣如訴的笛聲就充滿了他的辦公室,而張偉亮則是一臉迷醉的微微閉上眼,嘴角也是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這首曲子正是張偉亮以蘇州評彈“麗調”和“黛玉葬花”為基本素材而創作的,名字叫做花泣,說的正是黛玉葬花的凄涼和悲傷,被譽為笛子曲當中的二泉映月。
這么多年來,這首曲子,張偉亮也是表演了無數遍了,而且他的徒弟也演繹過了不知道多少次,不過,張偉亮覺得他們的火候還是差一些,沒有一次能夠讓他非常滿意的,就算是自己的關門弟子張靜雯,都不能讓他完全的滿意。
不過,今天,裴琰之的笛聲則是讓他找到了那種高山流水覓知音的感覺,不由得熱淚盈眶,自己吹了這么多年的笛子,終于找到了一個能夠將自己的這首花泣吹得讓自己都為之心動的地步,真是太不容易了。
這個時候,張偉亮的手機響了起來,打斷了張偉亮那種天涯何處覓知音的感覺,不由得有些惱火,也沒有看手機來電顯示的名字,直接接通了之后,沒好氣的說道,“誰呀?”
對面愣了一下,等了幾秒鐘,才怯生生的傳過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師父,您這是怎么了,誰惹您了?”
張偉亮聽到這個聲音,頓時心中的怒氣也就平息了不少,失聲一笑,說道,“原來是雯雯啊,沒事,你現在不是在國外演出嗎,怎么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正在京城機場的張靜雯一臉苦笑的說道,“師父,我都到京城了,我不是跟你說了我今天回來嗎,你都忘了吧,真是的!”
張偉亮一愣,趕緊看了一下桌上的臺歷,只見臺歷上在今天的日期上明明白白的寫著,“雯雯回國,記得去接”的字樣。
張偉亮不由得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愧疚的說道,“哎呀,你看看這鬧得,都怪師父了,今天實在是太忙了,我都給忙糊涂了,我這就讓你師哥去接你!”
張靜雯眼中一亮,伸手跟朝著自己過來的一個中年男子招了招手,沖著電話笑著說道,“不用了,師哥已經來接我了,還是師哥對我最好,不跟你說了,等我到您那我再好好的譴責您吧,拜拜了!”
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嘟嘟聲,張偉亮也是不由得一笑,幸虧自己的徒弟還記得張靜雯回國的事情,要不然自己還不被這丫頭給我數落死了。
雖然張靜雯如今已經三十二歲了,但是從小就跟著張偉亮一起學習的她,在張偉亮的眼中,還是當初那個扎著馬尾辮跟在自己后面的小丫頭。
張偉亮不由得嘆了口氣,一眨眼的光景,這個小丫頭,也出落成了一個大美人了,而且還是華夏最年輕的國家級笛子演奏家,這讓張偉亮也是不由得老懷大慰。
這個時候,電腦里的笛聲變得明快了起來,張偉亮也是收拾心思,因為這一段是整首音樂的部分,由于這首音樂就是根據“黛玉葬花”改編而來了,所以全都是以悲情為主。
而這一段的明快的節奏,有很多演員在演奏的時候,讓人聽起來好像很歡快的感覺,其實這是錯誤的,這一段其實是在表明林黛玉的抗爭,情緒是比較激動的,對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的憤懣,對冷酷現實的控訴,情緒非常的高昂,是屬于“林黛玉的詠嘆調”,是這首曲子最美的地方。
不過很多的笛子演奏者在演奏這一段的時候,很容易就表現錯誤,讓整首曲子在這里變味了,一首悲情的曲子在這里竟然顯出了歡快的節奏,這讓張偉亮也是非常的不滿。
隨著曲子越發的明快,越來越快,張偉亮的眼睛也是越來越亮。
因為這首曲子自己創作出來是笛子獨奏曲,但是在表演的時候,因為這是根據蘇州評彈改編而來的,所以里面加入了琵琶來烘托氣氛,而且在演出的時候,還加入了其他的一些民樂,成為了一首協奏曲。
而當裴琰之這一次單純的用笛子來演繹的時候,沒有了琵琶,沒有了其他民樂的襯托,竟然讓張偉亮感覺到了一種返璞歸真的感覺,當初自己創作這首笛子獨奏曲的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自己這么多年,演奏這首曲子也不下千次了,融會貫通,信手拈來,都不足以說明自己對這首曲子的熟悉程度,這首曲子已經成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這些年以來,自己竟然在演奏這首曲子的時候,找不到過去那種心境了,雖然還是很完美,但是自己知道,好像這首曲子里差點什么東西,不過張偉亮一直都沒有發現到底是少了什么。
他不斷的在鉆研著,而且還讓自己的徒弟演奏給自己聽,希望能從別人的演奏中聽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但是徒弟們的演奏則是讓他更加的拿不準了,畢竟徒弟們的水平跟他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演奏出來的曲子也是參差不齊,讓他更加的惱火了!
而今天,就在裴琰之的直播間,張偉亮終于知道自己差的那一點東西是什么了,就是初心,就是在創作這首音樂時候的初心。
自己在創作這首音樂之前,到了蘇杭二州,用了兩年的時間,每天都去不同的地方聽評彈,不光是聽“黛玉葬花”,而是聽評彈里的那種感覺。
為了寫這首曲子,他把整部紅樓夢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而且還給林黛玉寫了一個人物的平生介紹,寫了五十多萬字,將林黛玉這一生,從出生開始,寫到了她死的那一刻,經歷了什么,錯過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那一個階段的張偉亮簡直就跟瘋魔了一般,為了創作出這首曲子,真真正正的是嘔心瀝血啊!
在最的時候,笛音忽然消失了,戛然而止,讓人不由的驚愕,回味,剛才的那一段笛聲,好像要把人的心都給撕碎了,用歇斯底里的感覺讓人不由得振奮,但是當笛聲消失的時候,大家又是一陣悵然所失,感覺剛才的抗爭也只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一般,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接著,跟開場時的低音,緩緩的散板,慢慢悠悠的,幽怨的呼應了最開始的引子,非常具有華夏傳統化中的圓滿的意境,裴琰之控制著音量,逐漸的消失,但是大家的耳朵里,好像還是有那種女子低聲傾訴的聲音,讓所有聽了這首曲子的人,都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真是,余音繞梁三日不絕,真有一種“孔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的感覺。
張偉亮坐在那里,呆呆的看著屏幕里意氣風發的裴琰之,眼中飽含著激動的淚水,“我終于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
裴琰之可不知道自己的這番演奏,讓一位注定要成為華夏最偉大的笛子演奏家的男人頓悟了。
裴琰之放下笛子,笑著說道,“各位,剛才演奏的這首曲子,是咱們國家音樂學院國樂院的副院長張偉亮老師的代表作花泣,這首作品可是張偉亮老師親自創作而成的,是根據古典紅樓夢中的黛玉葬花的片段,結合了蘇州評彈中的麗調,創作出來的笛子獨奏曲,本來里面還需要有古箏或者琵琶來相互應和,不過我覺得笛子獨奏的時候,更能夠表達出這首曲子要表達的那種情感,其實已經足夠了,雖然琵琶或者古箏能夠表現出一些激烈的矛盾,不過,過猶不及啊!不好意思,我也是班門弄斧,我的笛子演奏水平一般般,跟張偉亮老師比起來真的是九牛之一毛,當然,我是那一毛,所以剛才說的全是我自己的陋見,直播間里肯定會有懂笛子的老鐵們,千萬不要把這一段讓張偉亮老師看啊,拜托了!”
裴琰之裝作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也是讓公屏上的彈幕也是瘋了一樣的發了出來,裴琰之的臉再次消失在了屏幕上。
“放心吧,琰之大,我已經了張偉亮教授了!不用謝!”
“對,我也已經了張偉亮教授了!不用謝!”
“我也是,不用謝!”
“俺也一樣,不用謝”
彈幕上一水的不用謝,讓裴琰之也是不由得臉上一黑。
笛子的演奏技能是他從系統兌換來的,這首曲子也是從系統兌換出來的,而且上面的介紹是,最好用笛子獨奏,效果會更好。
裴琰之只是一個拿來主義,而且也沒有經過系統的笛子訓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是在演奏的過程中,憑借著系統兌換的笛子技巧很敏銳的發現了一些問題,他才心有所感的說了出來,但是說完之后就后悔了,雖然自己的演奏技術很高,但是自己對這首曲子真的是不甚了解,而且這首曲子的作者張偉亮教授又是華夏笛子演奏的第一人,這些話要是讓對方聽到了,一個不高興,估計自己就會成為國樂的公敵了!
忽然裴琰之瞪大了雙眼,看向了自己的公屏上,因為一個帶著紅色標識的人發出了一條彈幕。
“謝謝你,裴琰之,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希望能跟你討教一下笛子的演奏技巧!”
這么客氣的話,讓裴琰之悚然一驚,因為這個彈幕前面的名字,正是“吹笛的張偉亮”!
要知道,當初不光是京劇界的人要求開直播,音樂學院的那些教授們也是如此,所以張偉亮早就注冊了一個賬號,而且通過了認證,由于自己的身份比較高,所以,的等級也是非常的高。
不過他平時很少玩直播,自己的直播間也都是自己的學生和一些笛子愛好者,有個幾萬人左右,人氣一直都不怎么高。
而且自己也很少用這個賬號去看別人的直播,也沒有說過話,這應該是第一次說話,就讓裴琰之嚇了一大跳。
“真的是張老師嗎,我的天啊,沒想到我的直播間竟然還有張老師這樣的大神,多謝張老師的關注,您太客氣了,我這點微末小技在您的面前真的是關公門前耍大刀了!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必定會登門求教的!”
裴琰之也是把姿態放得非常的低,畢竟對方的年齡,身份,還有成就,都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所以裴琰之也是非常的謙卑。
“你不用客氣了,說句實在話,你的笛子水平不在我之下,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的切磋一下,不打擾你了,你繼續吧!”
張偉亮的這句話,頓時將直播間也給炸開了鍋,雖然有不少人不知道張偉亮的身份,但是看裴琰之的恭敬程度,和裴琰之剛才的介紹,大家也能夠聽得出來,張偉亮就是華夏笛子演奏的第一人。
這樣的人,竟然在這里公開承認裴琰之的笛子演奏水平不亞于他,這也太夸張了吧,就如同韓平正站出來,對著大家說,自己的京劇水平和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差不多一樣。
如果不是這個時代的認證水平絕對不會出問題的話,直播間里的人都會認為這個張偉亮是個假的吧!
其實就連裴琰之都有了這種荒謬的想法,這個人真的是張偉亮嗎?
不過,裴琰之可不是那么沒腦子的人,直接問對方是不是張偉亮,那就太傻了吧,既然對方這么說了,自己只能是非常謙虛的說道,“張老師太客氣了,放心,我一定會去拜訪您的,本來啊今天我打算多展示幾門國樂的,但是張偉亮老師既然都在這里了,那我就再吹一曲笛子,讓這么好的機會,讓張老師給我指點一二!”
裴琰之也不說廢話,直接就把橫笛放到了嘴上,一首所有都耳熟能詳的曲子,悠悠揚揚的飄蕩在直播間中。
“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
直播間里的水友們,在家里紛紛跟著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