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后,晚餐時間,店里放起圣誕歌。
Children‘sChristmasFavorites的。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的旋律中,店里氣氛熱鬧。
給人暖意的燈光下,客人們興高采烈地用餐。
五人按了鈴,喚來服務員,各自點好晚餐。
渡邊徹吃的土豆咖喱,還有烤雞串。
濃郁的咖喱味,微微帶辣,配上米飯,一口吃進嘴里。
使勁咀嚼咽下去后,又拿起焦黃的烤雞串。
用牙咬住一塊雞肉、一塊香菇,一起扯進嘴里,油脂在口腔里爆炸。
進食的快樂和滿足,在這一刻,體會得尤其深。
“馬上要圣誕節了呢。”一木葵手捏著一根沾了番茄醬的薯條。
“很多地方已經放了圣誕樹,有的商場都開始打折了。”國井修咬下一大口漢堡,邊咀嚼邊說。
“打折啊,想去買過年的衣服。”一木葵說。
“我家也提前預定了圣誕節蛋糕。”齋藤惠介說。
一木葵的眼神溜到明日麻衣身上:“麻衣學姐,圣誕節你有約會嗎?”
“......沒。”明日麻衣專心吃著咖喱飯。
“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逛街?去吃肯德基、買衣服?學姐已經拿到東京大學推薦,可以盡情的玩。”一木葵的這句話,大概已經在心里想了很久,說的很流暢。
“......家里有聚餐。”
“這樣啊。”一木葵盡量不表現的太失望,“清野同學,你圣誕節有約會嗎?”
清野凜用紙巾擦了嘴,正準備回答,渡邊徹先開口了。
“一木同學,你想干什么?”他的眼神帶著懷疑和警告。
“渡邊君,你誤會我了!我只是問問啦!”一木葵不滿地解釋。
“你在解釋什么啊?我是問你圣誕節準備做什么?”渡邊徹困惑地問。
清野凜看了他一眼。
“鬼才信你呢。”一木葵小聲嘀咕一句,然后說,“我準備和吹奏部的朋友出去玩,渡邊君你呢?”
“去清野同學家。”
一木葵驚訝地“誒——”了聲。
明日麻衣停下吃飯的動作,面無表情地看著渡邊徹。
沒人懷疑他,就連國井修和齋藤惠介也驚訝地盯著渡邊徹。
話說回來,這兩人不是知道內情嗎?
一木葵語速很快地問:“那九條同學呢?她才是你的正牌女友,你不陪她過圣夜嗎?這樣真的可以嗎?”
“分手了?”明日麻衣淡淡地問。
渡邊徹嘆了口氣,一言不發。
五人小桌,氣氛開始沉默、尷尬。
店里依然循環播放‘鈴兒響叮當’,各種食物的味道竄過鼻尖,暖氣吹過頭發。
隔壁桌,對著小籠包吹氣的小孩,用天真的語氣和父母說,希望今年圣誕老人能送他一臺真的高達。
清野凜白了渡邊徹一眼,拿他沒辦法似的嘆了口氣。
她解釋道:“我家舉辦派對,他會和九條同學一起參加。”
“原來是這樣啊!嚇死我了,還以為問了不該問的事呢!渡邊君,你也太討厭了。”一木葵氣鼓鼓地說。
明日麻衣用勺子,繼續吃咖喱,一小口一小口。
嘴唇粉嫩誘人,像一朵花苞,既讓人想去呵護,也激發摧殘她的邪念。
“但這樣的話,圣夜那天,清野同學不能出來玩了是嗎?”一木葵替清野凜惋惜道。
“一木同學,”清野凜沒興趣似的說,“高一已經過去兩個學期,比起玩,不如多思考高二選文組還是理組,將來準備考國公立學校,還是私立學校。”
“這種事我還沒認真想過誒。大家呢?選文科還是理科?”一木葵把薯條在番茄醬里滾了一圈,詢問的視線看向其余四位一年級生。
“我選理科。”融入不了氛圍的齋藤惠介,說出自己的第二句話。
“那我也選理科好了。”國井修隨意地決定了出路,“渡邊,你也選理科吧,說不定到時候,我們三個可以繼續分在一個班。”
渡邊徹想了想,回答道:“這種事到時候再說吧,我也不清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直看文學小說的原因,比起理科,他更偏愛文科。
但不管文科,還是理科,都無所謂。
他既不打算成為科學家,也沒有當作家的想法。
現在在做什么,他很清楚,也有明確的目標,比如蟬聯全國第一之類,但等大學畢業,他又會做什么呢?
想到這,渡邊徹突然有些迷茫。
“你們有沒有想過將來打算做什么??”
正打算說出自己文理選擇的清野凜,聽到他的問題,改口說:
“繼承家里的事業。”
她微微蹙著眉,似乎對這樣的人生感到無奈——明明不喜歡,但出于責任和義務,必須去做。
渡邊徹視線從清野凜臉上移開,看向她對面的人。
“明日學姐呢?”他問。
明日麻衣喝了一口冰紅茶,只用那雙清澈的眼睛,表現出淡淡的思考神色。
過了三四秒,她輕聲說:“音樂。”
“是吹上低音號嗎?”和明日麻衣說話時,一木葵的聲音總是更加輕快。
明日麻衣輕輕搖頭,劉海晃動,在餐廳燈光下,猶如波光粼粼的湖水。
“......雙簧管。”
清野凜如大顆黑珍珠般的眼瞳,移到眼眶最右邊,盯著渡邊徹。
渡邊徹疑惑地看著她,然后拿起烤雞串。
‘你要吃?’他用眼神問。
清野凜收回視線。
“為什么啊?學姐的上低音號那么厲害!”一木葵不解地望著明日麻衣。
明日麻衣看向渡邊徹:“渡邊,很厲害,想試試。”
“因為這個啊。”一木葵似乎理解了,“當時聽了渡邊君的雙簧管,我也被嚇到了,原來還有能發出這么美聲音的樂器。”
她突然揮了下手臂:
“決定了!我也要繼續吹奏,成為一名職業上低音號樂手,和學姐進同一個演奏團!學姐,等我哦!”
明日麻衣無所謂地點了下頭。
“國井同學和齋藤同學呢?你們將來打算做什么?”在場的,只有一木葵會關心這兩人。
“我要成為年入5億円的明星棒球手!”國井修仰著臉說。
“我想從事游戲行業,做好的......游戲。”和只是說說看的其他人相比,齋藤惠介的表情更認真。
不過是想說妹系游戲吧?
果然欲望才是人最大的動力嗎?
渡邊徹正思考自己有什么欲望時,一木葵問他:“渡邊君,你將來打算做什么?”
咖喱已經吃完了,渡邊徹放下勺子,用濕巾擦手。
“就是因為不知道做什么,才問你們啊。”他說。
清野凜也吃完晚飯,對渡邊露出瞧不起人似的輕蔑笑容:
“渡邊同學,萬一找不到工作的話,可以來找我。”
“你要包養我嗎?”
“......你就不能出息一點嗎?我認為你打掃廁所的能力還是有的。”
“如果只負責R桑你的廁所,我想我還是可以接......”
“閉嘴。”
“資本家的嘴臉,說變就變。”鄉下人渡邊徹,一臉仇富地說。
清野凜頭疼嘆氣時,一木葵岔開話題:“渡邊君,你小時候的夢想是什么呀?”
“小時候的夢想?”
“嗯。”一木葵點點頭。
她說:
“小時候的夢想一般都很不切實際吧?但以渡邊君的優秀,就算不切實際,也可以嘗試著去做做看。在找不到目標之前,試試小時候的夢想怎么樣?”
“一木同學說的很有道理......對了!”國井修想起似的喊起來,“我記得,你這家伙不是從小立志做首相嗎?”
他的聲音很大,隔壁桌的一家人看過來。
除了渡邊徹、清野凜、明日麻衣,在座剩余的兩個人,顯得非常不好意思。
“小點聲!”齋藤惠介低聲罵道。
國井修不好意思地埋下頭,繼續吃漢堡。
渡邊徹沒糾正‘從小立志’這個說法,也沒說自己小時候的夢想,是成為混吃等死的公務員。
“一木同學,你小時候的夢想是什么?”渡邊徹反問道。
“我?我小時候的夢想,幼兒園之前,想開一家蛋糕店,想吃就吃;上了小學之后,想和上野動物園的香香結婚,這個夢想到現在還沒放棄!”
香香,熊貓,雌性。
說到熊貓,一木葵一臉興奮。
她繼續說:
“我每年都會去上野動物園看熊貓,洗澡的時候,會在油管上看它們的視頻。聽說中國四川每家都有一只熊貓,好羨慕啊,我也想養一只。”
渡邊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無奈道:“一木同學,那是假的,怎么可能每家一只。”
“我看推特和油管上,很多中國人留言說的呀?還有照片呢!”
“......那就真的吧。”
吃完晚飯,大家繼續學習。
一木葵抱著嘗試的想法,請明日麻衣留下來指導功課,沒想到居然成功了。
她差點高興地跳起來。
餐桌上,只有筆寫過紙的沙沙聲。
“學姐,這題怎么做?”一木葵把課本挪到兩人中間。
在移動的過程中,不小心碰到了筆。
筆順著光滑的桌面,掉到了地上,然后又在地上滾了一會兒,最后停在清野凜腳邊。
清野凜放下筆,把頭發挽在耳后,俯身去撿。
“謝謝清野同學!”
清野凜把筆還給一木葵后,拿起自己筆,正打算繼續做題時,突然問:
“明日學姐,你有脫鞋的習慣嗎?”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做數學題的渡邊徹的心理活動。
“......對不起。”明日麻衣把酸了的腳,放進鞋里。
“不要道歉,沒關系,島國人很多人都有脫鞋的習慣,我只是隨便問問。”
“學姐居然脫了鞋?”一木葵的臉上,寫滿‘早知道我自己撿了’的后悔。
撿筆小插曲過去,繼續回到做題上。
“......這題很簡單,你自己再想想。”看了題目一眼,明日麻衣繼續玩手機。
“好吧。”一木葵有氣無力地挪回課本。
學習會進行到九點,眾人在店門前分開。
“大家今天辛苦了,明天考試加油哦!”一木葵揮著手道別。
“我送你回去。”渡邊徹對清野凜說。
“嗯。”清野凜輕輕點頭。
正如系統所說,圣誕節的東京,被裝點得如夢似幻,行道樹上的燈飾被點亮,街道彌漫浪漫氣息。
不少商鋪的門口,攬客的員工已經穿上圣誕服裝。
兩人走在燈火通明的街道,打量貼有圣誕飾品的櫥窗。
“你沒有仔細想過將來做什么嗎?”清野凜問。
渡邊徹收回‘研究一扇櫥窗上的馴鹿角’的視線,看著正前方的冬季街道,說:
“這種事也不用急。有的人,是想好了做什么才去的大學,但更多的人,是去了大學之后,才明白自己想做什么。”
“抱著這樣想法的人,最后大多數什么也不想做。”
渡邊徹扭過頭。
清野凜清麗的小臉,在白色圍巾的襯托下,更加可愛。
在車輪碾壓路面的聲音中,他笑著說:
“什么也不想做的人,經過四年,明白的是‘自己什么都不想做’這個事實。”
“詭辯。”清野凜白了他一眼。
身邊一家店,傳來的歌聲。
雨過了深夜,就會變成雪吧
你一定不會來的,一個人的圣誕節
“這什么歌?”渡邊徹停住腳步,問清野凜。
“,山下達郎的。”清野凜回答。
“雨過了深夜,就會變成雪吧,歌詞不錯。”渡邊徹哼著歌,跟著節奏跳舞。
舞蹈學自美國。
看著他滑稽的動作,清野凜又無奈,又好笑,拿他沒辦法。
她笑起來,渡邊徹更加得意。
“清野小姐,要不要在圣誕節前夕,和我去欣賞雨水變雪花的那一瞬間?”
“好。”清野凜點點頭。
渡邊徹的動作一下子停下來。
“......你剛才說什么?”他問。
“反正派對是私人性質的,我一個人雖然沒辦法走開,但如果加上你和九條同學,家里人會允許我們出來。”
這什么情況?
只是心情好,跟著歌詞隨便問問而已。
難道,要在清野凜的面前,和九條美姬接吻?
清野凜注意他的表情:“你怎么了?”
“清野同學,”渡邊徹把因為跳舞垮下來的書包重新背好,“你知道嗎?”
“又是什么東西?”
“說來話長,我們邊走邊說。”
商店的歌聲里,隱約能聽到,走遠的渡邊徹的聲音。
“在某個夜晚,我打開電視機,看到TokyoMX電視臺正在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