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場回來,時間比平時還早,別墅里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醒著。
渡邊徹放輕腳步,回到臥室。
大大的、軟軟的床上,九條美姬正在酣睡。
她只睡在床的右邊,哪怕原本睡在左邊的渡邊徹已經不見了,她的身體依然留在屬于她的位置。
去年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習慣一個人獨占大床的九條美姬小姐,經常把渡邊徹擠到床邊。
有時候因為她自己跑過來,害渡邊徹壓到她頭發,還會借此讓某人睡床下。
當時的兩個人,一個‘等我強大了,九條家給你弄沒’,一個‘敢不聽我的命令,現在就殺了你’,但晚上卻又睡在一張床上,做最親密的動作。
這些往情,痛苦、仇恨、糾結,到現在全變成了不可取代的回憶。
躺在床上偶爾說起,還會互相取笑、秋后算賬。
渡邊徹脫掉衣服,鉆進被子里。
躺下的一瞬間,他伸手摟過九條美姬溫暖的身體,讓彼此緊緊貼在一起。
九條美姬在他懷里動了動,明明已經貼在一起,還要往他懷里靠。
“回來了?”她囈語道。
“嗯。有件事向美姬姐姐匯報。”
九條美姬沒說話,渡邊徹接著說下去:“我給小泉老師摘了山百合,讓人送過去了。”
九條美姬眼睛都沒睜地仰頭,作勢就要離開他的懷抱。
渡邊徹稍稍用力,又把她摟了回來。
“這三天她是來集訓的,我不會和她約會,只能送花。”
“我呢?給我摘什么了?”
“沒。”
九條美姬又要離開渡邊徹,渡邊徹再次把她嬌美的身體摟回來,同時抬起左腿,勾住她雪白細膩的雙腿。
九條大小姐成了抱枕。
渡邊徹滿足地嘆息一聲,說:“只要這樣抱著九條美姬,渡邊徹就很幸福。”
“那還跑去給別的女人摘花?”九條美姬狠聲說,手同時用力勾住他的脖頸。
她胸脯軟綿綿的觸感,壓在渡邊徹胸口。
“晨練啊。”
“為什么不給我摘?”
“小泉老師好久沒見了,咱們倆天天睡一起。”
“因為天天睡一起,所以懶得哄我了?”
“我哄你哄得最多,而且都說了,渡邊徹摟著九條美姬就會感到幸福。”
“有多幸福?”
“船兒停進港灣,日落鳥開始歸巢,就是這么幸福。”
“嗯——”九條美姬發出滿足的聲音,“我也是。”
“天天和我睡一起,所以不稀罕我,一句‘我也是’就敷衍了。”
“嗯?”九條美姬睜開眼。
“我錯了。”渡邊徹親昵地摟住她的肩,九條美姬在他懷里重新閉上眼睛。
渡邊徹盯著她的臉看,看了好一會兒。
等九條美姬都要睡著了,他才說:“不管看多久,看多少次,姐姐還是那么漂亮。”
“有多漂亮?”
“要么時間就停在這,要么走哪都要把你帶著。”
“你對她們說過同樣的話?”
“有句話悄悄和你說,你別說出去。”
“嗯。”
渡邊徹貼到她耳邊,輕聲說:“我最愛你。”
“原來這算是秘密啊。”九條小姐拿腔作調地說,“我還以為是理所當然的事呢。”
“當然,理所當然的事。”渡邊徹立馬改口。
“那清野凜呢?”
“要在床上說她?”
“我允許了。”
“......我愛過她。”
“然后呢?”九條美姬悠然地問。
“現在同樣愛著她。”
“我殺了你。”這樣說,九條美姬卻沒有任何動作,甚至沒有假裝離開渡邊徹的懷抱。
“我這個人喜歡說謊,但家庭露營旅行之后,我決定以誠為本。”說完,渡邊徹又補充一句,“至少對你是這樣,什么都告訴你。”
“你心里幻想著她也加入吧?我母親說的那個未來。”
“要說一點都不想,除非我沒有正常的欲望,但就像我說的,我同樣只是一個齒輪,決定不了你們的人生。”
“以后你還是對我說謊吧。”
“哦。”
“嗯?”
“......姐姐,你太壞了。”渡邊徹又稍稍用力,兩人再次感受到彼此身體緊貼、擠壓的溫馨感。
兩人一時間不再開口,靜靜享受彼此的體溫。
過了一會兒,渡邊徹說:“你母親認為你們兩個能接受這樣的未來,你實際是怎么想?”
“想也別想。”九條美姬毫不猶豫地說。
“嗯,不想。”
渡邊徹一動不動,摟抱她年輕而豐饒的肉體,陶醉在她肌膚的溫馨中。
就在他準備就這樣睡過去時,九條美姬聽起來有些遙遠的聲音,在他懷來響起。
“如果每年都這樣,我是能接受。”她說。
渡邊徹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很高興,畢竟心中最想做的事,算是完成了一半。
但此時此刻,他心里卻只有對九條美姬的無限愛意。
“我們不欠彼此,”他說,“你沒有委屈自己的必要。如果我再做一件對不起你的事,你盡管殺了我。”
“真的?”九條美姬輕聲問。
“嗯,不過有個條件,如果是要殺我的話,我希望我們兩個一起死。你這一輩子都是我的,去哪我都必須帶著。”
九條美姬稍稍撐起身體,露出雪白的香肩膀。
她嫵媚動人的眸子,靜靜盯著渡邊徹。
“你別誤會了!”渡邊徹笑道,“這可不是威脅,我真這么想。甚至和愛不愛沒關系,你就是我的,只能是我......”
“我知道。”九條美姬跟著笑起來,“我一直這么想。”
兩人相視一笑,心與心靠在一起。
“兩個占有欲如此可怕的人,彼此之間就算再怎么折磨,最后也會愛上對方。”渡邊徹把她摟回懷里,蓋好被子。
“這下你知道本小姐多愛你了嗎?讓你養兩個情人。”九條美姬當然是能不會承認自己欠對方,就不承認的人。
“嗯嗯。”
“這還不夠。”九條美姬冷笑一聲,“一輩子太長,本小姐有預感,你和清野凜早晚會出事。”
“怎么會呢,到時候你盡管殺了我。”
“你確定不會?”
“當然......”渡邊徹想起太平洋上,那個銀河好像要傾瀉下來的夜晚。
看他遲疑的表情,九條美姬冷哼一聲。
“那到時候你殺了我。”渡邊徹說。
“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三個肯定是一起死,既然這樣,為什么不活著在一起?”
渡邊徹一愣:“你的意思?”
“我要讓你欠我。”九條美姬說,“你能讓清野凜主動向我道歉,我就允許她和你在一起,做你情人。”
“.....這可能嗎?”
“可不可能是你的事。”九條美姬安逸地說,“反正你現在是欠本小姐了。”
“你們和好這件事,我暫時有了可嘗試的辦法,但情人......你愿意,清野凜不愿意。”
“是啊,她肯定不樂意,但她肯定和我一樣,隱隱有了三個人肯定會在一起的預感。”
“我怎么沒有?”
“你真沒有?”
“真沒......”
看著樂不可支,控制不住笑容的渡邊徹,九條美姬使勁掐了他一下。
“真沒有,不騙你。”渡邊徹連忙躲開,“清野凜那么固執,就算同意在一起,也不會允許以情人的身份。”
“是啊,到時候又要爭。但你記住,”九條美姬笑吟吟地說,“你現在虧欠我。”
“你這個壞女人。”渡邊徹摟住她纖細緊致的小蠻腰,“讓清野凜道歉,讓清野凜做情人,用那么困難的條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讓我欠你。”
“要不是因為不想再讓母親操心,不想讓幽子阿姨再為清野家的繼承煩惱,我連這個都不會答應。”
“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愛我,心里還惦記著清野凜。”
“這當然是主要原因。”
“原來你心里真的還關心清野凜啊。”渡邊徹笑道。
“我警告你,這話我們床上說說就算了,你要是敢對任何人說,回東京就跟你離婚。”
“還沒結婚呢。”
對于渡邊徹的嬉皮笑臉,九條美姬獰笑一聲:“你要敢告訴任何一個人,我就把那兩個女人喊來,告訴她們,你親口說最愛的人是我,和她們在一起,只是因為......”
“等等等!我們彼此相愛,就不要互相折磨了!”
“看你表現。”
“我表現得當然好了,來,腿抬起來,渡邊君的全部,都是美姬姐姐的。”
“滾開!”九條美姬抽出枕頭,捂在渡邊徹臉上。
渡邊徹拿開枕頭,一翻身坐起來,拉過她秀美的雙腿,放在自己的腰兩側。
九條美姬整個人橫躺在床上,如夜色般秀美華麗的長發,鋪散在白色大床上,垂落在床沿邊。
八點半,兩人洗完澡起床。
“今天什么情況?”九條太太看著從樓上下來的兩人。
這個時間,對渡邊徹來說太晚,對九條美姬來說太早。
“啊”九條美姬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又伸了一個愜意的懶腰,看起來像是睡足之后的懶散。
“這到底是睡夠了,還是沒睡夠?”清野太太好奇地問。
“沒睡。”九條美姬在餐桌邊坐下。
“那為什么不多睡一會兒?”九條真姬擔心自己的女兒。
“我是準備睡,渡邊非要我起來吃早飯,讓我吃完再睡。”九條美姬說。
“敢把美姬叫醒,只有你了,渡邊君。”九條太太充滿佩服。
“早就醒了。”渡邊徹說。
“早就醒了?做什么去了?”九條太太不懷好意地問。
“不能告訴第三個人的事。”渡邊徹說。
“哦?”清野太太看向九條美姬。
“是啊。”九條美姬笑吟吟地撕下一點面包放進嘴里。
兩人吃早飯時,清野凜帶著晨光與清新的空氣,手里拿了一本書,從別墅露臺走進來。
“我準備去一趟音樂廳,你去不去?”她問渡邊徹。
“去。”渡邊徹點頭,“美姬,你去嗎?”
九條美姬揮揮手:“我睡覺。”
“啊啦,”清野凜笑起來,“居然會讓我和渡邊同學獨處,不得不佩服你的膽量啊,九條同學。”
九條美姬扭頭看著她,笑了笑,一言不發。
清野凜收起笑容,看向渡邊徹。
“看到美姬的笑容,清野同學,你有沒有想起一件事?”渡邊徹沉吟道。
“什么?”
“去年,你上完廁所,我說你一點也不可愛,你當時的笑容。”
“上廁所?可愛?”清野太太看著兩人。
“不是那么有歧義的往事。”清野凜解釋一句,又對渡邊徹說,“你的意思是,她不把我的話放在眼里?”
“原來你當初沒把我的話放在眼里啊?”
“渡邊同學,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清野凜沒拿書的左手按住太陽穴,用十分頭疼的語氣說。
“你也是。”九條美姬心情很好,又刀叉往嘴里送了一口沙拉。
清野凜放下手,冷下來臉。
“我吃好了,走吧!”渡邊徹放下餐具,擦干凈嘴,站起身。
“輸了別哭著鼻子來求我。”清野凜最后看了眼九條美姬。
兩人走后,九條太太問自己女兒:“真讓他們獨處?”
“我要睡覺,有什么辦法?”九條美姬放下刀叉,伸了一個懶腰。
“可以讓渡邊留下來。”
“真姬!”清野幽子不樂意,“說好不能插手他們的感情呢?”
“那天在春榆陽臺,叫什么麻衣來著的孩子過來的時候,你不也挑唆美姬和渡邊的矛盾嗎?”九條太太回擊道。
“那不算,你這個已經犯規了。”
“你的不算,我的算,這算什么規則?”
“你騎馬不也偷跑嗎?”
“我們在說孩子感情的事,你為什么要說騎馬?”
“難道你遵守規則了?”
“你們慢慢吵。”九條美姬站起身,“我睡覺去了。”
渡邊徹和清野凜騎著自行車,穿梭在陽光燦爛的森林。
“什么書?”渡邊徹瞥了眼她車籃子的精裝書。
清野凜左手松開車把手,拿起書,把封面朝著渡邊徹。
“不是。”清野凜把書放籃子,“少年殺掉別墅女主人,最后騙過警察。”
“陽光這么好,別說這么陰森的話題了。”
“是你問的,雖然我也沒全部回答你。”
兩人騎著自行車,并肩在陽光碎了一地的林蔭小路。
掠過林木掩映中的一棟棟別墅,濕潤的、夾雜著草木味道的風,從他們身邊穿過。
渡邊徹抬頭看去,仿佛海水懸掛的天空,在樹葉縫隙間乍隱乍現。
“今天是整個夏季天色最藍的一天。”渡邊徹說。
清野凜抬頭看去:“夏季還沒結束呢。”
“不,清野同學,輕井澤已經快入秋了。”
(愛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