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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旅游旺季的十一月,月臺人來人往,穿黑色制服的神川學生,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今天天氣很好,能看見富士山呢!”
“富士山?在哪里?”
“來的路上看見的呀,乘務員還特意用廣播告訴乘客來著!”
“我睡著了。”
“不,你當時在打游戲。”
“真的假的?我沒睡嗎?我怎么感覺我睡了一覺?”
對于游客的視線,學生們不以為然,興奮地聊著天。
“人都到齊了。”小泉青奈高聲說,“第一天是集體行動,所以大家不準私自離開隊伍,聽到了嗎?”
“是——”
“會有自由活動拍照的時間,但必須在規定的范圍和時間內。”
“是——”
“如果出現意外狀況,各組組長記得立馬找我。”
“是——”這次回答的聲音小了很多,只有十位組長。
渡邊徹這組的組長是一木葵,當選理由是......用渡邊徹的話來說,是一木葵這次修學旅行的功課做得最多,實際是他們三個人懶。
沿途經過箱根的購物街,街頭有各種食品屋,琳瑯滿目。
女生們戀戀不舍,紛紛決定第二天的自由行要來這里。
“要走多久?”九條美姬在隊伍最后面,問身邊的渡邊徹。
“一木組長?”渡邊徹又問走在他們前面的一木葵。
“我看看,”一木葵攤開旅游雜志,“十五分鐘左右。”
“走十五分鐘去看一個溫泉。”九條美姬冷笑著哼了一聲。
如果是她公司屬下制定的這個方案,百分之一百會被調職到神奈川,永遠告別繁華的東京都。
「箱根湯寮」的景色還算不錯。
一進門,大多數人被眼前的景色驚艷。
翠綠的常青木、火紅的楓葉,石板小路掩映在這些樹葉投下的綠蔭中。
逛完「箱根湯寮」,又搭乘箱根登山電車,前往山上的「強羅公園」。
紅色的鐵皮車,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攀爬。
“這條鐵路,據說是島國坡度最陡。”渡邊徹靠在窗邊,欣賞沿途仿佛要燒起來的紅葉。
“然后呢?”九條美姬用‘這又怎么樣’的語氣問。
“然后呢?”渡邊徹學著她的語氣重復一遍,然后因為太喜歡她,忍不住刮了她一下精致挺拔的小鼻子。
“哪有那么多然后?”他笑著說。
九條美姬抱著手肘,冷眼看著他:“我允許你刮我鼻子里了?”
“好像...沒有。”
“彎腰。”
渡邊徹一副要親九條美姬似的彎腰。
九條美姬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然后親了他一下。
“嗯?”渡邊徹疑惑地看她,還以為九條美姬會刮他的鼻子,或者捏他的臉。
等他發現九條美姬挑釁地看著清野凜,才明白她的意圖——不是懲罰,而是做給清野凜看。
“膚淺的女人,就會做這種事。”清野凜手點下巴,臉上露出有一點點陰沉的微笑。
“那讓我看看,不膚淺的女人會做什么?”九條美姬饒有興趣地問。
“渡邊同學。”清野凜轉身看向渡邊徹。
“渡邊同學不在。”渡邊徹應道,“他讓我轉達:這種情況,你找他準沒好事,所以他出門了。”
“嘻嘻嘻!”一木葵偷笑的聲音。
三人同時看了她一眼,又同時挪開視線,沉默地欣賞車廂外的箱根風景。
除了染紅山體的楓葉,還可以俯瞰早川的溪谷。
“快到了,大家做好準備!”小泉青奈說,“大家互相提醒,千萬別丟下同學啊。”
“我要把你丟在這里。”有朋友以上,還沒成為戀人的男生對女生說。
電車抵達「公園下站」,神川的師生又兩兩排成長龍,步行前往「強羅公園」。
進了公園,有半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
茶室、甜品店、餐廳、工房,可以體驗的項目有很多。
穿黑色制服的神川學生,一會兒這邊出現四個,一會兒那邊出現一隊,到處是他們的身影。
一木葵想試試在傳統茶室里喝抹茶,清野凜不想再多走哪怕一步,所以跟著去了。
九條美姬對不知道多少人坐過的榻榻米,還有不知多少人用過的茶具沒興趣,在茶室周邊轉起來。
渡邊徹跟在她身邊。
離開茶室,沒走幾步,可以看到蒼松翠柏中的噴泉。
只是跨出一步,他們就從傳統的日式庭院,來到西式美景中。
“這次旅行一直和我在一起,你要怎么和她坦白?”九條美姬站在藍色的噴泉邊。
“就算要坦白,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渡邊徹說。
“需要我主動給你機會嗎?”九條美姬側過身,調笑著看向他。
“我有晨跑的習慣,她有到了新地方第一天必定失眠的問題,早上有機會。”
“你很了解她嘛。”
“我更了解你,知道你睡著之后喜歡.....”在九條美姬‘你說下去,繼續說’的眼神下,渡邊徹抬頭看向遠方的晴空與白云,“天氣真好。”
九條美姬“哼”了一聲,饒了他這一次。
“你練習晨跑,是提前計劃好的?”
“提前計劃好?”渡邊徹收回視線,疑惑地看向九條美姬,“什么意思?”
“凜和我說,你故意被我殺了兩次,其實是你早就安排好了的事情,你的人生已經不知道重來了幾次。”
“.....她不是不說謊嗎?”
“猜測。”九條美姬說。
“能重來就好了。”渡邊徹略帶向往地說。
“假設,”九條美姬看著他,“你能重來,打算怎么安排自己的人生?”
渡邊徹雙手插進褲兜,盯著蔚藍的泉水思考一會兒,扭頭對九條美姬說:
“好像...沒有重來的必要?”
“沒·有·必·要?”九條美姬手伸向渡邊徹腰,狠聲說:“你要是能回到過去,第一時間來找我,記住了嗎?”
“我興沖沖地跑到九條大小姐面前,說:‘美姬......’,話音未落,十五歲的大小姐帥氣地站起來,同時拿出靜流的手槍,‘砰砰砰’給我三槍,渡邊徹當場倒地不起。”
九條美姬笑起來,松開手,說:
“三流劇本,錯誤百出。首先,你唯一能見到本小姐的地方,只有學校,那時候我身邊沒有靜流;其次,就算你提前見到我,我怎么可能親自動手。”
“還是要給我三槍?”
“看靜流的想法,本小姐只要你死這個結果。”
“那還不如你親自動手。”渡邊徹從后面抱住她,手搭在她緊致的小腹。
九條美姬靠在他懷里,遠方白色積云愜意地舒展著。
一木葵從茶室出來,對抹茶贊不絕口,同時還羨慕倒茶的女服務員的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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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強羅公園」,眾人去了下榻的酒店。
吃完午飯,休息了一會兒,再次整隊出發。
硫磺撲鼻,白氣彌漫的「大涌谷」;
買了一袋黑雞蛋,500円,5個,渡邊徹吃了兩個。
隱藏在森林里的「箱根神社」;
四周粗壯的樹木拔地而起,像是支撐天空的柱子。神社的參道一面通向山上,一面通向「蘆之湖」湖邊。
最后坐了海賊船,在「蘆之湖」上轉了一圈,靠著船艙眺望遠處的富士山,對著水中的紅色鳥居拍照。
等外輪山被晚霞映得更紅時,第一天的集體行動結束了。
晚飯吃了據說從「蘆之湖」捕撈的硬頭鱒,也不知是真是假。
渡邊徹依舊和九條美姬睡一間。
箱根山里的酒店,在遠比東京安靜的夜色中,顯得十分寂靜。
豪華臥房里,渡邊徹站在落地窗上,眺望屏風似的外輪山。
廣闊的原野,樹林中的高爾夫球場,月色像水一樣流淌。
不清楚是不是錯覺,還是因為箱根空氣比東京干凈,沒有霓虹燈,月亮看起來比東京清楚很多。
寂靜的臥房終于有了聲音,九條美姬從浴室走出來。
她穿著合身的浴衣,胸部飽滿,飄帶勒住細腰,頭發高高地盤起,笑吟吟地看著渡邊徹。
“真漂亮。”渡邊徹忍不住說。
“你也很有型。”九條美姬笑著說。
“我說真話。”
“就你會說真話?”九條美姬沒好氣地說。
“我的意思是,我不僅僅只是有型那么簡單。”渡邊徹將她摟到懷里。
“還好色?”
“我們的心果然連在一起。”
兩人依偎在落地窗邊,靜靜地看著外輪山,享受彼此的體溫。
“美姬。”安心舒適的氛圍中,渡邊徹輕聲開口。
“嗯?”
“我可以吻你嗎?”
在一年前的夏天,舞會中途,兩人溜到船上,渡邊徹也曾這樣請求過。
“明天要和凜坦白,今天還要和我做?”九條美姬笑吟吟地問。
渡邊徹嘴唇幾乎貼到她臉上:“我現在和你在一起。”
為了明天的清野凜,冷落今天的九條美姬;為了今天的九條美姬,忘記明天的清野凜,這都不是渡邊徹應該做的。
他們情況復雜,和誰在一起時,全心全意地想著對方,這才是正確的做法,至少渡邊徹是這么認為。
“來吧。”九條美姬仰起雪白的脖頸。
渡邊徹嘴唇微微張開,九條美姬兩瓣紅潤晶瑩的唇分離,嘴唇互相鑲嵌。
沐浴著月色,就像當初在東京灣上,兩人吻在一起。
外輪山的越加清晰,月亮爬上山尖,大放光明。
“唔!”九條美姬離開獨渡邊徹,喘氣說:“差不多了。”
“去床上?”
“嗯。”
渡邊徹從九條美姬浴衣前襟里拿出右手,隨后將這只依舊殘留溫潤的手,放在九條美姬的膝蓋后面,將她整個人抱起來。
九條美姬嬌美地躺在床上。
渡邊徹再次俯身和她接吻,于此同時,手輕輕拉開她腰間的飄帶。
衣物被脫去的窸窣聲、喘息聲、呼喚彼此的呢喃,寂靜夜里,只有這些聲音掠過耳畔。
第二天早上五點,九條美姬依舊酣睡,渡邊徹輕輕下床,換上學校的運動服。
走在走廊上,安靜像是能聽見外輪山霧靄流動的聲音。
“早上好。”仿佛命中注定,又像是早就約定好,他和清野凜相遇了。
“和我一起晨練嗎?”渡邊徹發出邀請。
“跑步就算了。”醒得早,清野凜沒有換衣服,身上穿著昨晚當做睡衣的學校運動服,“如果散步的話,我可以陪你。”
“走吧。”
兩人走出酒店,帶著寒氣的空氣鋪面而來。
等習慣這股冷意后,會因為空氣的清新而覺得舒服。
“有想去的地方嗎?”清野凜問。
“沒有,你有?”
“嗯。”清野凜抱著自己的身體,“想去仙石原,看旅游雜志上說,一到秋天,按理漫山遍野都是金黃色的芒草。”
“反正今天是自由行,等太陽出來再去不是更好嗎?”渡邊徹說。
此時天地依舊昏暗,月亮戀戀不舍地懸掛在外輪山上,仿佛要被油炸的螃蟹,拼命用鉗子夾住鍋邊,盡力把自己舉起來。
“白天人多。”
“嗯。”
沉默一會兒,清野凜問:“你每天都跑步,今天不跑步可以嗎?”
“其實散步和跑步,對我的都沒什么鍛煉上的意義。”
“那為什么堅持跑步?”
“一聽就是你會說的話。”渡邊徹笑道。
清野凜一臉平靜,不否認自己對運動的討厭。
渡邊徹接著說:“我堅持的不是跑步,而是期待能和你相遇,因為你有失眠的習慣。”
“謊言。”
“這不是你親口對美姬說的嗎?”渡邊徹故作驚訝,“說我故意被她傷害兩次,為了能和麻衣學姐、青奈老師在一起。”
“那只是可能。”清野凜習慣了室外的氣溫,稍稍松開抱緊自己的手臂。
“不可能。”
“小泉老師也不記得自己在十六歲去過未來。”
“那是兩碼事。”
“說不定等你老了,或者某一天,我們之間誰出了意外,你就會獲得重啟時間線的能力。”
“我大概清楚你為什么那么清楚超人的設定了。”
兩人邊走邊說,來到仙石原。
一條泥土路,兩側全是人高的芒草,漫山遍野,晨風一吹,沙沙作響。
“渡邊同學!”清野凜驚喜地扭頭看向渡邊徹。
渡邊徹笑著看她。
清野凜似乎很喜歡無人的仙石原,腳步輕快很多。
渡邊徹落后一步跟在她后面,看著你曲線柔美的背影,以及搖曳的黑色長發。
天逐漸亮起起來,晨光灑在長滿芒草的荒野上,滿目金黃。
渡邊徹想起冬季露營。
第一天,在清冷的雜木林,清野凜坐在樹根上休息,陽光筆直的射下來,如圣音一般籠罩她。
但渡邊徹想起的不是那個時候的清野凜,而是高級雪道上,躺在白色積雪上的她。
是時候了。
想要上前,卻怎么也邁不開腳;
喉嚨又變得干澀,聲音肯定沙啞了;
心臟劇烈地跳動,手心發燙,似乎要出汗。
緊張,擔憂到甚至有些害怕......
但正以為如此,更要開口、大步向前,讓她聽見自己的心跳,感受手心的溫柔。
因為,這些全是愛她的證明。
“清野同學。”
清野凜停下腳步,轉過身,歪著纖細的脖子,輕輕地:
“怎么了?”
聽見風吹過長滿芒草的草原的風聲。
‘我要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十一月的天空,在渡邊徹的頭頂舒展開來,長滿金黃色芒草的仙臺原只有他和清野凜。
這個一切澄澈得近乎透明的十一月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