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咱們村的外甥,外孫,你要誰不要誰?”董耀宗攤著手,一臉為難的樣子。
不過,張俊平明顯感覺他有點幸災樂禍,想要看熱鬧的樣子。
“這些人不干別的嗎?都在家里呆著?”張俊平問了一句很傻的話。
這不是九十年代,八十年代只有極少數人會進城打工。
大部分人都守在家里種那一畝三分地。
次Q縣歷來重視教育,因為地處平原,就算是五九年,六零年的時候,別的地方都餓死過人,次Q縣沒有餓死一個人。
很多老家是次邱的城里人,還靠著老家的接濟,度過了那個困難的時期。
張俊平父母當初就是靠著老家的接濟度過最艱難的時期。
次邱的老百姓生活比其他地方好,也就造成一個情況,那就是只要孩子能考上,就會供他讀書。
于是張俊平失算了,他想當然的以為農村沒有那么多初中畢業生。
一個村子是不多,可是整個朱劉公社加起來就多了。
“咱們老百姓不在家里呆著,干什么去?
再加上去年國家大裁軍,很多去當兵的年輕人都回來了!
這些當兵的年輕人可都是初中畢業的!”
“姑父這事還得您出馬,您去告訴他們,咱們村的全要,退伍兵全要,其他的讓他們等一等,就說明年咱們還會繼續招人!”張俊平想了一下,很干脆的說道。
自己說出去的話,咬著牙也得認,他敢不認賬,那些姑奶奶們就敢上門罵人。
要是只收一部分,那些姑奶奶們也不算完,肯定還要上門罵人,我不是金河村的閨女?
憑什么我兒子不能進廠?
憑什么我孫子不能進廠?
“行!你這個辦法不錯!”董耀宗露出一個贊賞的目光,轉身出去去處理招收木匠學徒的問題。
這也算是董耀宗,張英文等人對他的一個考驗吧!
張俊平完美的通過了考驗。
招收自己村里的人,這沒什么可說的。
招收退伍兵,更是讓人說不出話來!
擁軍愛民,優先選擇退伍兵,這件事走到哪里都有理!
“你做的不錯,我去車間了!”張英杰欣慰拍拍兒子的肩膀,夸獎了一句。
張英杰不喜歡處理這些散事,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懂。
自然清楚張俊平所做出的決定是最佳的,也是最合理的,也是唯一可以堵住蕓蕓眾口的辦法。
張俊平正要說他也跟著去車間,門又一次被推開。
“小虎子!
正好杰子也在,你們告訴我,憑什么不讓我孫子進廠?”
“姑奶奶,您怎么來了?”張俊平趕忙上前攙扶。
這位可是真正的姑奶奶,他父親的親姑。
整個金河村,都沒有比她輩分更大的人了。
“你別扶我,我還沒老的走不動!”姑奶奶氣性很大,一把甩開張俊平的手,直接走進辦公室,氣鼓鼓的在沙發上坐下。
“姑奶奶,這是誰把您氣成這個樣?你告訴我,我收拾他去!”張俊平陪著笑臉,挨著姑奶奶坐下。
“誰?就是你個小兔崽子!
翅膀長硬了?
家具廠招收學徒工,以為只收咱們村的,我也沒讓你們為難吧?
怎么,現在說只要是村里的外甥外孫都可以進廠當學徒!
我孫子,那一條不符合?
憑什么不讓我孫子進廠當學徒?
我不是金河村的閨女?”姑奶奶機關槍一樣,噴了張俊平一臉口水。
“姑奶奶,您消消氣!
這事是我沒考慮周全,讓您生氣了!
要不您打我兩下出出氣?”張俊平擦擦臉,拉著姑奶奶的胳膊笑著說道。
“你個小兔崽子,少給我嬉皮笑臉的!
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個說法,你信不信我抽你?”
“姑奶奶,只要您能出氣,您盡管抽,我絕對不躲!”張俊平輕輕拍打著姑奶奶的后背。
姑奶奶七十多歲了,他還真怕給氣出個好歹來。
“姑,你喝口水!”張英杰到了一杯水遞給姑奶奶。
“虎子,要不就讓四姑的孫子進廠吧!”張英文在旁邊和稀泥道。
“大爺,讓我姑奶奶的孫子進廠沒問題,很簡單!
可是您想過沒有?
其他人呢?
光是五服以內的姑就有十多個吧?姑奶奶也有好幾位!
我張俊平的姑奶奶可以破例,那么大爺您的妹妹是不是也要破例?
我姑父的姑,還有他的姐妹,是不是也要破例?
那還有規矩可言?
收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咱們金河村出去的閨女,都是咱們金河村的外甥外孫,一旦破例,就再也收不住了!
咱們家具廠能養活這么多人?”
“你個小兔崽子,說來說去,還是不行是吧?”姑奶奶說著拎起拐棍就要動手打人。
“姑奶奶,您聽說把話說完,再打行嗎?”張俊平連忙按住姑奶奶的拐棍。
“你說,我看你能說出大天來!”
“姑奶奶,這要是別人,我也就破例了,可誰讓您是我親姑奶奶呢!”
“合著是你親姑奶奶就不能破例了?”
“姑奶奶,外面那些人都看著您呢!
就等您進來一鬧,我這邊松開,她們跟著鬧!”
“她們敢!”
“姑奶奶,她們有什么不敢的?
這家具廠看上去是我們爺倆當家,可實際上這家具廠是全體村民的!
村里的集體股份也是傳男不傳女!
女兒在家可以享受分紅,一旦出嫁,就自動取消分紅,這是當初立下的規矩!”
“別給我扯那些沒用的,我就問一句,同樣都是金河的外甥外孫,為什么有的收,有的不收!”
“很簡單,因為他們是當兵的!
當兵的就該受優待!”張俊平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姑奶奶,如果表哥真想進廠當學徒,我可以承諾,下一批第一個收表哥進廠!
但是,這一次真的不行!
你打我,罵我都行,我保證不敢有半點怨言!”
“唉!我可憐的孫兒啊……都是我這個當奶奶的沒本事……
我怎么養了這么一個白眼狼啊……我當閨女的時候……我是白天抱你玩……晚上摟著你睡……”姑奶奶拍打著沙發,哭天抹淚的干嚎起來。
張俊平很無語,姑奶奶后面的話明顯是沖著父親說的。
父親那邊也只能陪著笑臉,不敢多說別的。
“姑奶奶……您聽我說一句行不行?”張俊平訕笑著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