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李心兒的辦公室后,劉建明從未感覺如此輕松過。
走出樓道后,李建明走到一處公用電話廳旁,撥通了陳永仁的電話:“阿仁,出來聊聊?”
“情況就是這樣。”
尖沙咀一處天臺上,劉建明注視著陳永仁,想看出陳永仁對自己的態度。
果不其然,陳永仁將信將疑的問:“倪坤真是你殺的?”
聽到劉建明直呼“倪坤”而不是“我爸”,劉建明懸著的心落下來一半,不過臉上仍然帶著歉疚,緩緩點頭:“沒錯,mary姐安排的。”
“哦!我知道了。”陳永仁轉過身,雙手撐在陽臺上,苦笑一聲,“黃志誠害人不淺!”
“你不怪我?”劉建明不解地問。
“怪你?謝你還差不多!我又沒當他是我爸爸,一個毒梟而已,你算是替天行道了。”陳永仁用手肘捅了捅劉建明的心口,“倒是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怕我給你小鞋穿?”
劉建明一臉苦笑。
“哦——”陳永仁恍然大悟,“問題不在你身上。都怪黃志誠沒跟林總警司說清楚。也不能怪林總警司,他能拿回檔案已經不錯了。”
聽到陳永仁的話,劉建明有了疑問:“你知道檔案丟失的事?”
“說來話長。”陳永仁皺起眉頭,“我說那家伙怎么那么爽快地就把你的檔案還回去了,原來在這里等著你呢。”
劉建明終于“反應過來”:“你認識他嗎?”
“認識,簡直太熟了。”陳永仁咬了咬牙。
半小時后,韓東到了。
“陳督查,劉警官,你們好。”
劉建明在陳永仁身后,低聲問:“居然是韓東?”
“沒想到吧?”陳永仁走過去,“韓先生,又見面了。”
韓東看了一眼四周,一臉嫌棄:“連個板凳都沒準備嗎?”
“你以為我還是龍頭啊,還板凳?”陳永仁遞出一張舊報紙,自己留了一張,又給劉建明塞了一張,“坐地上聊吧,風怪大的。”
陳永仁拉著劉建明坐在自己側后方,韓東也攤開報紙,不顧形象地坐在陳永仁對面,坐下后,還不忘指了指劉建明:“大家都是黃志誠的臥底,地位平等,你也坐出來吧。”
陳永仁笑道:“說的也對,建明,坐過來。”
三個人圍坐一圈,面面相覷。
最后還是陳永仁打破了僵局:“韓先生,現在劉建明已經到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扣下劉建明報告的目的是什么?”
韓東看著劉建明,后者的眼神有些畏縮。
陳永仁下意識朝著劉建明挪了挪,試圖給予這位同期一點支持。
陳永仁哪里知道,根本不存在這么一份報告。這一份“被韓東扣下的報告”,不過是韓東和劉建明的合作基礎而已。
別說陳永仁和李心兒了,劉建明講給李心兒的那段個人經歷,他自己都信了。
韓東笑道:“我要你們兩個幫我一個忙。”
“幫忙啊!簡單!”陳永仁雖然滿口答應,卻不忘記提醒,“先聲明啊!警匪勾結是不行的,官商勾結也是不行的!你要想當線人呢,完全ok!”
“那就是沒得談咯?”韓東冷笑著,瞥了一眼劉建明,指著陳永仁道,“讓他好好賣毒品吧。”
“喂!”陳永仁見韓東一副要起身的樣子,趕緊叫住,“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有什么要求,你先提出來,我先看看能不能合作再說嘛?”
“我要你,”韓東伸出手指,指著陳永仁,再指著劉建明,說,“還有你,和我結盟,摧毀o記!”
陳永仁驚呼:“你瘋了!摧毀o記?你怎么不說消滅港島黑社會呢?”
韓東冷笑一聲:“陳永仁,你忘了自己的經歷嗎?”
不等陳永仁反應,韓東指著陳永仁,喝道:“你為什么要摧毀倪家?”
隨后指著自己,問:“我為什么放棄警察身份?”
最后指著劉建明:“還有他,為什么要冒著生命危險再次臥底?”
“告訴我,為什么啊?陳督查!”
“為什么……”陳永仁愣住了。
為什么呢?他為什么會當臥底?因為他不能當警察。他父親是倪坤,哪怕他把倪坤當仇人也不行。韓東為什么放棄警察身份?因為o記想要控制洪興,拿他的身份當把柄。
劉建明雖然年輕時走錯了路,加入了社團,但他絕對沒有犯過罪,因為有案底不可能進警校。即使如此,哪怕他在警校努力表現,卻仍然被黃志誠發展成反臥底,甚至逼著去殺人。
他們真的生而有罪嗎?
“一個人只有犯了罪,才能叫罪犯。一個組織,也只有集體從事犯罪活動,才能叫犯罪組織。對不對?”
陳永仁不知道怎么反駁韓東,只能氣弱地回應了一句:“但洪興確實是犯罪組織。”
韓東冷笑道:“如果我把洪興帶入正行呢?假如洪興的產業全是正行,洪興是黑的還是白的?”
陳永仁幾乎下意識就答了出來:“黑就是黑……”
韓東冷笑:“在警方眼里,古惑仔只有黑的、隨時可能變黑的。”
“不對吧?”劉建明緩緩舉起了手,吸引兩人的注意力后,指著自己和陳永仁說,“其實還有機會白回來的。”
哪知道韓東指著自己說:“但黑回去的更多。”
兩人說的就是古惑仔洗白的唯一出路——做臥底。九死一生不說,比起成功回警隊的臥底數量,本來想當好人結果變節的更多。
“可你不是……”劉建明話剛出口,就說不下去了,他自己都不信。
“是不是你說的不算。”韓東咧嘴一笑,看著陳永仁,“陳督查,劉警官,現在知道我為什么要和你們結盟了吧?”
陳永仁嘆了口氣,他知道韓東為什么想要摧毀o記了。歸根結底,他是想要社團成員身份正常化,讓自己的身份不洗即白。
在場的三人可以說都吃夠了社團身份的苦,想做好人而不得。o記就像一個門檻,提醒著社團小年輕,“好人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這算什么?做好人有門檻,做壞人隨便你去?
如果是這樣,o記到底是在打擊壞人還是制造壞人呢?
良久,陳永仁終于抬頭,緩緩說:“韓先生,我有一個條件。”
韓東輕笑一聲:“你說。”
“請你做個好人。”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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