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萊拿起桌上的酒杯,連喝三口。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卓沐風的脾氣,不干也得干了,干脆不去管煩心事。
猛然間,胡萊笑了起來,不知想到了什么,湊到卓沐風面前道:“老大,我要多謝你!”
這沒頭沒腦的話,讓卓沐風有些發呆,疑惑道:“謝我?謝我什么?”
胡萊從懷里摸出了一本書冊,遞給卓沐風,卓沐風接過一看,這不是上次白衣姐姐的那位大哥送給他的百草經注嗎?
胡萊雖然不靠譜,但也不是無的放矢之人,卓沐風下意識翻開書冊,下一刻眼睛也瞪圓了。
原本書冊上的清晰字跡,不知何時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人臉器官圖,以毛筆勾勒,圖案下方還有成排黑字,似乎是解釋上圖的文字。
卓沐風一頁頁翻過去,發現都在講述人臉構造,由粗到細,由大入微,很多內容他干脆看不懂。
胡萊的聲音在對面響起:“老大,這本書到底是誰給你的?原本拿回來后,我打算用來墊桌腳,有一次剛好如廁急,打算撕幾頁下來,沒想到手一滑,書掉到了水盆里,就變成這樣了。”
卓沐風不答反問,漸露疑惑:“這好像是一門關于人臉的醫術秘籍?”
胡萊嘿嘿笑道:“可以這么說,但也不完全是,老大翻到后面就知道了,上面的東西醫不了人,但卻可以讓人改頭換面。”
“什么意思?”
“這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刀圭之術!老大,你知道嗎,此術的神奇絕不遜色易容術,只要學會上面的方法,便能將一個人的臉變成另一個人,唯一缺憾的是,一張臉只能動刀一次,具有不可逆性,這點不如易容術。”
噗的一聲!
卓沐風口中的酒液噴了出來,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著對面被酒液波及,一臉無語的胡萊,忽然一手抓住對方的衣領,差點將對方提了過來。
語帶激動道:“你是說,這門刀圭之術能改頭換面?”
“老大,你小聲點,快放手啊,我快被你勒死了。”見胡萊臉色漲紅,卓沐風這才醒悟過來,連忙收手,但神情還是迫不及待。
胡萊道:“我怎敢騙你?論改頭換面,刀圭之術的效果只怕比易容術還好,因為不可能被戳穿。
只不過完成難度太大,否則當年也不會失傳,以至于如今知道這門奇術的人都很少。我那位死去的恩師,就為此常常長吁短嘆。”
聽到這話,卓沐風激動的情緒瞬間平復過來,宛如被一盆涼水澆頭,但還是不死心地問道:“你學會了多少?”
這個問題意外令胡萊邪笑起來,眉梢間全是難以掩飾的得意之色,卓沐風見狀,眼中精芒大閃,身體微微前傾。
胡萊攤開手,搖了搖,笑瞇瞇道:“不瞞老大,老胡我練武天賦不行,但這雙手還算是巧,自從發現此書的秘密后,每天都會抽出時間練習,大約掌握了五成的火候。”
外行人無法想象刀圭之術的精深,普通人,恐怕一輩子都無法掌握要領,哪怕天賦出眾者,也需要長年累月的練習。
胡萊卻是一個異類,這廝天生有一雙巧手,又碰到了一個好師傅,哪怕只用了三分力,也很快學會了化妝術,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而他那位師傅,更是將一身所學傾囊相授,使得胡萊很早就掌握了許多莫名其妙的本事。
直到發現刀圭之術,兩相印證后胡萊才發現,師傅所教的很多練習手法,正是刀圭之術最重要的基礎!
等于說,胡萊早就打好了堅實的基礎,所以一上手,便在短短數個月掌握了五成的火候,可謂驚世駭俗。
想到以往師傅提起刀圭之術的異狀,胡萊很懷疑,自己這一脈極可能與刀圭之術有密切關聯。
卓沐風沒空理會對方的得意,而是沉聲問道:“假如現在讓你動用刀圭之術,將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你有沒有把握不被人看出破綻?”
胡萊怔了怔,笑意稍斂,想了片刻,搖頭道:“很難,最多就是七八成相似,而且還有動刀失敗的風險。如果讓熟人觀察,發現的風險很大。”
卓沐風逼問:“如果不是很熟呢?”
胡萊:“那應該很難發現,我說的七八成相似,乃是皮相高度契合,唯有骨相稍有差別,換成大部分人,都很難察覺。”
“你確定?”
見卓沐風鄭重其事的樣子,胡萊也不由緊張起來。根據過去的經驗判斷,卓沐風如此激動,恐怕是有用得著刀圭之術的地方啊!
這讓胡萊有些遲疑,不過他也有自己的驕傲,涉及到師門手藝,怎能自墜威名,拍拍胸脯道:“我確定!”
卓沐風呼出一口氣,眼光不斷閃爍。對他來說,胡萊得到刀圭之術簡直就是從天而降的大禮包,令他到現在都有些不敢置信。
原本在他的計劃中,最沒把握的就是如何以假亂真,現在有了胡萊的保證,倒是的成功率直線上升,真是天助他也!
卓沐風握緊了拳頭,示意胡萊湊近,凝聲道:“事不宜遲,你也不用等我一起了,立刻想辦法去羽華城,找到陳守義……”
二人交頭接耳一陣,不時看見胡萊一副震駭莫名,不能置信的神情,等到卓沐風說完,胡萊頭皮都麻了,才知道這位老大想干什么,簡直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可他已經上了卓沐風的賊船,人家數次救命大恩,他已經下不來了,只好硬著頭皮答應。在卓沐風的催促下,搖頭離去,一副身不由己的樣子。
等人走后,又過了一會兒,卓沐風伸手解開了張老三人的穴道,然后費了很大勁叫醒三人。張老嚷著還要喝酒,二女卻顯得很不好意思,連聲告罪,臉頰酡紅。
卓沐風沒有絲毫計較的意思,只是拉著張老,付錢離去。
頌雅樂府最后方,有一座獨立的兩層水榭樓閣,透過檐角宮燈的火光照映,能隱約看出門窗后是粉紅色的紗帳,屋內燭火盞盞,亮如白晝,在這冬夜予人溫暖迤邐之感。
不過等閑人可不敢隨意靠近,因為這里是秦可情的閨閣,曾經有一位地靈榜前三十的高手試圖潛入,結果再也沒有出來過。
水榭樓閣的第二層。
換上了一襲輕紗便衣,準備就寢的秦可情端坐在床沿,兩名面色紅潤的秀麗女子走了進來,低著頭,大氣不敢喘一口,走到近前,齊齊喊了聲秦姨。
如果卓沐風在此,定會發現,這兩名秀麗女子赫然就是之前被他點穴控制的那兩位。
“嗯,你們先前通報之事,細細說來。”
此時的秦可情,黑發披散,寬松的輕紗遮不住欺霜賽雪的雙臂和大腿,因為室內溫熱的緣故,臉頰微微發紅,整個人透著一種慵懶卻威嚴的奇異風情。
二女這才抬起頭來,對視一眼,左邊的女子道:“秦姨,今日我們陪卓大少喝酒,中途曾被灌醉,失去意識……”
秦可情的目光不經意閃了閃。
放在其他地方,這不過是微不足道,極為正常的小事。
然而頌雅樂府的女子,每一個都曾受過嚴格訓練,陪客喝酒的本事是一方面,更充當著整個樂府探聽消息的耳目!
歡場少不了酒,每一個姑娘不說海量,但也是酒中將軍,像這種被灌得失去意識乃是極少數。
頌雅樂府chutai的姑娘,每晚都會向管事稟告當日的所見所聞,再由管事過濾,將認為重要的情況上報。
二女原本不當一回事,但左思右想,還是本著小心為上的原則,將此事上報。
從主管口中得知此事,秦可情也不知怎么的,便叫了二女過來當面詢問,這才有了剛才的一幕。
聽完二女的詳細描述后,秦可情不禁笑道:“你們也算是樂府姑娘里的高手,那些商賈官人都灌不醉你們,居然被一個糟老頭灌醉了?”
提起此事,二女羞得臉頰赤紅,再度低下了頭。右邊女子低聲道:“當時也不知怎么的,那老頭明明很討厭,可莫名其妙就被他繞了進去。”
秦可情搖搖頭,一般的歡場老手也沒有這樣的手段,這讓她有些好奇,不過她的注意力不在這上面,而是詢問道:“你們昏迷了多久?”
左邊女子:“院子里有熏香,在我昏迷前,曾看了一眼,醒來后,發現熏香只燒了一小半,所以時間應該很短,不超過一盞茶。”
秦可情:“照你剛才所說,那個老頭也醉了,卓大少卻沒醉,反而很清醒?”
這次是右邊女子回答:“回稟秦姨,我等也不是清楚,但依照昏迷前的觀察,他應該沒醉。”
不過是一件最尋常的事,喝醉昏迷雖然少見,但也正常。然而秦可情能成為此地負責人,自有其特別的一面。
首先是那位張老,一個墨竹幫的老色鬼,卻能灌醉她手下的兩名得力干將,說她疑心重也好,不服氣也罷,莫名不想放過。
其次是卓沐風,姑蘇城的一些重要人物,她都會暗暗了解。據她所知,那位卓大少幾乎不逛風月場所,雖然照二女的描述,對方解釋是被張老拉來的。
想了想,秦可情問:“照你們的觀察,那位卓大少是個怎樣的人?”
二女面面相覷,俱是一陣沉默,最終還是左邊女子咬唇道:“接觸時間太短,暫時看不出來!”
此話一出,原本慵懶隨性的秦可情,一對美眸倏然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