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皇朝地大物博,幅員為天下中原之首,經貿往來亦勝過另外四大皇朝,繁華城池數不勝數。
日月城,為中州皇朝的中型城池之一,相傳昔年乃是日月女皇的發跡之源,如今多以宣平朝的古跡吸引四方游客。
城中一家不起眼的百姓屋舍內,藏有暗室,室內兩人一坐一站。
坐著的男子渾身斗篷,臉帶戲譜,看完手中的情報后,將其放下,默然無語良久。
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試探道:“主上,人雖然不是金絲雀殺的,但我們已達到目的,您為何悶悶不樂?莫非是怕金絲雀將我們的秘密泄露給卓沐風?”
金絲雀,正是蘇芷蘭在這個組織中的代號。
明叔跟了斗篷人多年,深知對方的脾性,雖看不清表情,但直覺感到對方并不開心。
斗篷人:“金絲雀根本不知道我們是誰,更對組織毫無了解,我并不擔心她會說什么,何況她的妹妹還控制在我們手中。就算是她身邊的侍女,也供不出有用的東西。”
聽到這話,明叔越發不解了,既然不是這個原因,那你還擔心什么?
斗篷人:“我倒是小看了卓沐風,不,錯看了卓沐風才對。此子的天賦還在外人想象之上,并且還是一個風流人物,為了一個女人連命都不要。”
明叔疑惑道:“主上何出此言?”飛瀑閣中有他們的眼線,根據傳回來的情報,是卓沐風掠走了蘇芷蘭,現在大家都猜測是那小子見色起意。
斗篷人:“你想想,卓沐風無緣無故,為何要殺北齊大帝?據我所知,二人并無深仇大怨,什么事值得他不顧危險,闖入飛瀑閣?
卓沐風不蠢,相反,還很聰明,他不該不知道殺北齊大帝的后果。況且,真要殺,難道就不懂遮掩一下面容嗎?”
明叔的眉頭緊皺起來,捕捉到了什么:“主上的意思是……”
斗篷人:“我記得你說過,當初金絲雀在東周遇難時,是卓沐風救下的,并被他護送到了東周皇城。也就是說,那段時間一直是這二人獨處。”
話說到這個份上,如果明叔再不明白過來,那他干脆一頭撞死算了,大驚道:“主上是說,那二人早在東周就……”
斗篷人溢出一聲輕笑:“當年卓沐風到了北齊,金絲雀還利用北齊大帝,在御書房見過卓沐風。如今想來,倒是我們大意了,從而錯過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明叔依舊感到不可思議:“為了一個女人,那小子不惜暴露身份,背負潑天大難,還會連累他身邊的人,未免也太愚蠢了吧?”
以他的三觀來看,如果真像主上猜測的那般,那個卓沐風就太愚不可及了。難怪主上說,此子不足為慮。這種人縱有蓋世的武功,也成不了大氣候。
斗篷人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還有一點,如果卓沐風真是見色起意,為何連金絲雀身邊的小丫頭都不放過?這說明,他是為了金絲雀。”
明叔譏諷一笑:“原本是想讓金絲雀動手,沒想到陰差陽錯,搞出這么一件事,不過對我們來說并無不同。”
“不,很不同!”斗篷人的聲音忽然凝重起來,腰背挺得筆直:“被卓沐風一鬧,我們的計劃不得不改變了。”
“這又是為何?主上,請恕屬下愚昧。”明叔百思不得其解。
斗篷人:“原本殺北齊大帝,固然是為了制造大亂,但由金絲雀動手,再讓其假死,卻能讓另外幾方疑神疑鬼,加上我們布置的一系列后手,足以讓他們聯系到東周大帝的死!從而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把亂局控制在一定范圍內,一步步達到我們的目標。
但是卓沐風這么一鬧,卻讓北齊有了明確的報復對象,北齊東進勢不可擋,再加上另外幾方的插手,東周必亡矣!
明叔,這可不是我們想看到的。東周為大亂之源,正要以此為契機,將各方拖下水。一旦提前滅了它,再想攪亂天下可沒那么容易了,也會花費數倍,乃至十倍的代價。”
明叔聽得瞠目結舌,他沒想到,殺個人還有那么多的講究。原本他還對卓沐風的行為有那么一絲看傻叉的意思,如今只想將那傻叉活活劈死。
任何阻礙,破壞他們計劃的人,都該死!
明叔忙問道:“主上,如今該怎么辦?難道任由那小子搗亂,令我們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
室內安靜了半晌,唯有斗篷人手指敲擊桌面的噠噠聲。他身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充滿安定和寧靜,仿佛就算天塌下來,也無法令他驚慌變色。
這種氣質也影響到了明叔,讓他漸漸平靜下來,耐心等待著主上的吩咐。
斗篷人開口道:“只能提前下一步了,五朝大帝,已去其二,想阻止各方攻伐東周,只能再殺一位,制造內亂。”
哪怕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們策劃的,甚至其中兩位大帝已經先后被殺,但明叔的心臟還是狠狠抖了抖。那可是一朝至尊啊,主宰天下一方,一怒可令百萬人頭滾滾,血流漂櫓。
但在主上眼里,似乎跟街邊的乞丐,甚至雞籠里的野雞沒什么區別,最多殺起來費力一點,殺了也就殺了。
“主上準備,對哪一位動手?”明叔強忍粗重的呼吸,問道。
斗篷人:“哪個最強,殺哪個,如此才能保證局勢不會崩壞。”
此話一出,不知因何緣故,明叔的神情十分奇異,臉色變幻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控制住,艱難又無聲地點了點頭。
他正準備下去吩咐,又聽斗篷人道:“對了,往白江城增派人手,一天十二個時辰給我仔細監視住。這次卓沐風能成事,我總感覺背后還有人幫襯,未必就是魔門。
還有,立刻通知鑫長老,讓他想辦法把那個遞送假死丹的侍衛抓回來!金絲雀極可能與卓沐風暗通款曲,那個侍女未必不會背叛我等,招供出侍衛。”
“屬下遵命!”早已對主上的縝密和謹慎習以為常,明叔點點頭,領命而去,獨剩下斗篷人坐在暗室內,僅一盞微弱的燭火相伴。
戲譜后面露出的一對眼眸,漆黑無比,隱約映照著神秘的色彩……
距離北齊大帝被殺,已經過去了十五天時間。
這十五天,可謂天下沸騰,朝野震驚。不管你身處何地,正在做什么,都不可避免聽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北齊大帝被人刺殺于中州,據說連頭都被砍了下來。
而那個十惡不赦的刺殺者,乃是一個名叫卓沐風的江湖高手,不足三十歲,號稱有望追趕武神的步伐。
各地都在議論紛紛,各方都在翹首觀望,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震撼了,根本無法相信。
直到聽說飛瀑鎮外,已經被中州大軍層層包圍。北齊上下舉國哀悼,皇城內喪鐘不斷。天下人方才勉強接受了這個可怕的事實。
無數人都感慨于北齊大帝的命運,堂堂一朝帝王,年輕時也算英明卓著,竟落得這么一個下場。
而對那位成功斬殺北齊大帝的年輕人,天下人的評論更是呈瘋狂的爆炸形態,痛罵者有之,斥責者有之,驚嘆者有之,甚至還有一些贊揚敬佩的……
總而言之,卓沐風這三個字,在短短半個月內,以斬殺北齊大帝的戰績徹底揚名于天下。別說江湖朝堂,哪怕是市井街巷,上至八十老者,下到三歲幼童,亦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此等驚天大事,當然不可避免會被各朝史官記載于史冊,連帶著,卓沐風也被重點提及,注定會在后世引起無數爭議。
“瘋子,瘋子,那小子瘋了不成?”衛羽道節度使府內,張家全看到手里的情報,數十年不曾怒發沖冠的臉,一下子漲紅起來。砰的一聲,差點沒將桌子拍碎,手中的情報化成了齏粉。
但這依舊無法減去他心中的怒火,甚至因為無從發泄更加形貌猙獰。
張家全站了起來,踢翻凳子,在室內焦躁得走來走去,最后嘩啦一下,將書桌上的文件書冊一股腦全部推掉。
這般失態,是侍立一旁的老方從未見過的,但他完全能理解。此刻的老方,同樣老臉發青發黑,恨不能將卓沐風生吞活剝。
那小子殺了北齊大帝,自己痛快了,揚名了,但卻把潑天大鍋甩給了他們!
北齊出兵已是箭在弦上,而衛羽道和鳳北道作為卓沐風的發家之地,必是首當其沖。
大人為了這份基業,吃了多少苦,費了多少力,正是壯志待酬之時。結果現在好了,因為那小子個人的無腦行為,這份基業將遭受整個北齊的仇視和轟炸!
這他娘的,到底算怎么一回事?還有沒有天理了!
老方甚至都懷疑,是不是卓沐風記恨于大人,所以寧肯冒著天大的風險也要坑大人。那他必須承認,那小子辦到了,這次坑得大人毫無退路,一點機會都沒有。
“大人,要不要老奴帶幾個人,先弄死院子里的那對夫婦,出口氣再說!”見大人氣怒難平,老方惡狠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