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岑剛離開了王府,前往天爪總部。雖然地位不比過去,但他仍是天爪名義上的第一人,每天入夜都要去那里處理公務。
當然,多半也是沐存儀故意如此,想觀察他有無勾結外人。
當遠離八王府時,街頭的叫賣聲漸漸大了起來,岑剛面無表情地穿過人群。
當路過一處酒家時,他暗運功力,下擺掩蓋處的靴子頂端,一個紙團悄然滑落。當腳踩在一塊青石板上時,紙團恰好掉入了一處縫隙內。而由于他穿著長衫,前后下擺蓋住了雙腳,使得這一切沒有被人發現。
等岑剛繞過拐角,后方有人低頭在路上掃了一眼,卻毫無發現,便繼續小心跟蹤上去。
直至子時過后,街道上終于沒了行人,只有幾盞燈籠隨風搖擺。卻見一道黑影飛掠而過,落在一塊青石板面前。
他蹲下身,掀開青石板,下方竟是一條人為摳出的細小凹槽,剛好能容納紙團之內的東西。又因為地勢高低的緣故,順著此前岑剛的方向,一旦有東西掉入縫隙內,便會順著凹槽滾落在青石板正下方。
黑影連忙撿起紙團,又蓋好青石板,東張西望一番后,迅速融于夜色之中。
不久后,皇城東北角的一處宅院內,燈火微微亮起。三個人圍坐一桌,桌面上是攤開的紙團。
其中一人方面大耳,長有臥蠶眉,雙目在燭火閃爍下散發著湛湛精芒,竟赫然是曾經的天爪高手竇來德。
幾年前,竇來德因執意對東周各大江湖勢力動手,被沐存儀罷免職務,后來不幸落入樓臨軒手中。起初他并不肯投降,結果等到樓臨軒與他密探后,立刻加入了鷹目,如今乃是鷹目在皇城的總負責人。
“邊負情居然是東方世家的人?”竇來德皺起濃眉:“可據竇某所知,明日即便沐子宸和樂老一起動手,也未必能拿下邊負情。”
一側的溫婉女子道:“以我觀之,沐存儀絕不會打沒把握的仗,應該是另有手段。皇宮內院,機密重重,非我等外人所能知曉。”
竇來德仍是若有所思的表情,隨意點頭道:“雨姑娘說的是。”
這名溫婉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青煞流風雨護法中的雨師師,這些年她一直待在皇城,負責監督鷹目成員,若發現誰有背叛之嫌,擁有先殺后奏之權!
雖然不管具體事務,但地位和威懾力還在竇來德之上。不過經過數年的相處,雨師師卻很驚嘆竇來德的能力,平時對其也客客氣氣,從未頤指氣使過。
掃了一眼紙團,雨師師表情凝重:“東方世家把釘子埋得這么深,顯然多年前就有準備,幸虧那位王爺提前察覺。要是等東方世家動手,搞不好真能拿下沐存儀,到時樂子就大了!”
另外二人亦是神情一緊。
聰明人都不會相信己方和東方世家聯姻之后,真能恩怨兩消,隨時都在提防著東方世家。一旦讓東方世家掌控了朝廷,只怕鏡華三道離臣服也不遠了。
想了想,雨師師突然道:“明日沐子宸不在沐存儀身邊,八王府的防御強度將大大降低,你們說,我們有沒有機會對沐存儀動手?”
話音落下,竇來德首先一怔。
誰都知道沐存儀對朝廷的重要性,而只要拿下他,便等于拿下了大半個朝廷,堪稱是各方必爭之人。
可惜八王府的陣法太強,又有沐子宸那等絕世高手貼身保護,令各方不敢輕舉妄動。可以想象,似明日這樣的機會,僅有一次。
但考慮片刻后,竇來德終究潑了一盆涼水:“恐怕不妥。”
雨師師不禁問:“哪里不妥?”
竇來德:“以我對沐存儀的了解,此子極為謹慎,而且氣量偏狹。明日他極可能隨同沐子宸一同入宮,如此不僅更安全,而且一旦擒下邊負情,還能立刻報復。再者,以我們留在皇城的實力,也不足以攻入八王府,只會打草驚蛇。”
對方說得有理有據,雨師師不由一臉失望:“倒是我太天真了。”
竇來德嘆道:“雙方對弈的層次,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不過也不能坐著看戲,明日我等且派人在皇宮周圍守著吧,若是運氣好,興許會有收獲。”
這話純粹是安慰自己,重頭戲都在宮內,待在宮外能收獲什么?以沐存儀的部署能力,恐怕到時連一絲風聲都不會泄露。
雨師師看向對面的男子:“神君,你有什么意見嗎?”
男子爽朗一笑:“孟某剛來不久,哪有什么意見?權聽二位大人吩咐便是。”
聽他說得風趣,竇來德和雨師師都笑了起來,只是笑容中難免有幾分遺憾和無力。各方都把主意打在沐存儀頭上,認為他好欺負,可架不住人家底下有人,而且整天龜縮不出,想動手都沒辦法……
第二天一大清早,當市井攤販剛剛上街時,沐存儀就在沐子宸和樂謙的護送下,順利進入了皇宮。
其實論陣法之妙,皇宮還要勝過八王府,但八王府內的侍衛大多是沐存儀親自提拔的,忠誠度遠遠高于宮廷侍衛。綜合起來,沐存儀還是覺得八王府更安全,遂沒有搬入皇宮居住的想法。
今日之所以來此,實乃沐子宸不得不入宮。
正如竇來德預料的那樣,如今的沐存儀,根本不敢遠離沐子宸太久。大不了大戰之時,臨時把王府的心腹侍衛調到身邊保護即可。
一臉陰沉地步入皇宮,沐存儀最終進入了一座偏殿之內。
偏殿靠右之處,乃是一座長寬各百米的四方廣場,每一角皆立有一根十丈白玉柱,在晨光下熠熠生輝。
過了一個多時辰,明華領著一幫心腹侍衛進入偏殿,對著沐存儀行禮,隨后手一揮,侍衛們各自散開,將偏殿守得密不透風。
沐存儀對沐子宸和樂謙道:“鏟除奸賊之事,就有勞兩位了。待功成之后,本王為你們慶功。”
不久后,兩道身影飛掠至廣場,正是沐子宸和邊負情。
邊負情黑衣散亂,發髻不整,明顯是剛剛從溫柔鄉出來,臉上猶自帶著不滿之色:“突然把邊某叫過來,又有什么機密要吩咐?王爺呢?”
隨意一掃,邊負情便感應到了百米之外的偏殿眾人。正奇怪沐子宸為何帶自己來這里,忽然間,廣場四面各自升起了一層薄薄光幕,以迅雷之勢結成光罩,遮蔽了各個方向,不留死角。
四根白玉柱籠罩著一層玄妙氣息,形成整體,整個光罩亦瞬間隱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由于光罩高度低于四周的宮墻,加上陣法氣息不顯,導致除了這里的人,竟沒有外人察覺到這一切。
邊負情迅速后退,臉色冰冷地喝道:“沐子宸,你們是什么意思?”
揮掌朝側邊一拍,足以震碎小山坡的一掌打在陣法光罩上,竟只泛起了絲絲漣漪,這一幕令邊負情的心猛然下沉。
他雖知東周皇宮內陣法重重,卻想不到精妙到這種程度。況且是沐存儀千方百計邀他出山的,哪料到那廝會算計他?
沐子宸面相俊美,但此刻竟顯得十分猙獰,冷厲道:“什么意思?你辱我皇族,穢亂后宮,當殺之!”
既然讓樂謙參戰,沐子宸也知道隱瞞不過,大喝一聲的同時,陰陽二氣輪轉,隨著雙臂甩動,化成了日月光芒飛速斬出,光罩內的天地都為之劇變。
“哈哈哈,邊某穢亂后宮不假,但卻是你侄子請邊某干的!你不殺你那個綠毛侄子,跑來找邊某出氣?”邊負情可不是善茬,心知今日無法善了,立刻嘲諷起來,氣得沐子宸臉色漲紅。
一陣激烈碰撞之下,地動山搖,空氣中盡是透明漣漪,層層疊疊。日月光輝余勢不絕,繼續襲向邊負情。
但邊負情很狡猾,知道自己不是沐子宸的對手,剛才那一招就留了力,迅速從旁閃開。
一道指芒激射而來,似能貫天徹底,逼得邊負情不得不凌空移位,對著遠處出手的樂謙吼道:“樂兄,今日他們對邊某動手,來日便會輪到你!你既知沐家男兒集體戴了綠帽,沐存儀還會放過你嗎?”
以三人的身手,等這句話說完,已拆了數十招。
在沐子宸全力猛攻下,邊負情一下子陷入了被動。好在樂謙似乎有所觸動,出手比之前猶豫了一些,給了邊負情喘息之機。
沐子宸叫道:“樂老,我沐子宸恩怨分明,可立誓絕不對你動手,沐存儀也命令不了我!”
聽到這話,邊負情忙喊:“這種騙人的屁話,你當樂兄是傻子嗎?”
三人在陣內打得不可開交,天昏地暗,而在陣外,卻是一片風平浪靜,連絲毫聲音都無法傳出。
站在偏殿一側,透過窗戶旁觀的沐存儀,臉上露出了極度快意之色。可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殿內響起了驚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