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新君心腹,吏部那邊還不敢拖延,也不好耽擱,因此,僅僅一天的功夫,就把王岳的行頭送來了。
有朝服,公服和常服,還有證明官位的告身。
朝服就是在登基大典上穿的,全都是紅色的。公服是平時上朝坐班穿的,帶有補子的,比如王岳是五品通政司參議,穿著藍袍,胸前繡著一只白鷴!
王岳覺得這只白鷴真的很應景,既小白,又閑在,十分合適。
他需要仔細盤點一下了。
目前朱厚熜同文官的第一場交鋒,暫時告一段落。
總體戰況是文官挾著絕對優勢,滿以為勝券在握,結果被朱厚熜絕地反殺,他們之前安排的一套方案,悉數被推翻。
什么入城禮節,什么年號陷阱,什么尊奉圣母……全都不管用。當然了,這里面王岳的功勞可不小。
別的事情朱厚熜也能解決,可尊奉張太后這點上,王岳確確實實改變了歷史。
要知道歷史上朱厚熜是尊奉張太后為圣母在前,后來才改為皇伯母,這也成了他的一條罪狀。
而王岳成功幫助朱厚熜,避免了尷尬。
這是不錯的開端,這是偉大的勝利,值得大書特書!
只不過高興之余,王岳也很明白,勝利是多么僥幸!
畢竟大家伙誰也沒有料到,朱厚熜敢反抗首輔楊廷和。
而文官又一向有內斗傳統,他們彼此不和,加上外戚,宦官的攪合,迫使楊廷和暫時退讓。
但是王岳相信,只要他們重新穩定陣腳之后,就會再度發難,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那啥……您老管著這么多生意,下面人要是跟您耍心眼,您會怎么辦?”
王岳虛心向老爹請教。
真的,過去王岳還沒覺得怎么樣,可是當進京之后,他發現了,自己的便宜老爹絕對不便宜!
他可不是安陸那個小地方的土鱉商人,竟然在京城還有不少產業!
比如現在他們住的地方,就是老爹早些年置辦的。
在京城有一座五進的大院子!
老爹絕對是皮薄餡大,滿口流油的大包子!而且安陸和京城距離這么遠,還能游刃有余,實在是讓人好奇。
王翰生笑瞇瞇的,臉上的脂肪覆蓋了九成的眼睛,只剩下一條小縫兒。
“小富貴,你是變聰明了,可記性卻不好了!你怎么忘了,這些產業,都是當初興王爺留下的,你爹不過是發揚光大而已!”
興王!
老爹再度提到了朱佑杬,這位王爺在史書上記載真的不多,要是沒有大禮議,估計都不會有人知道這位藩王。
可是在老爹的嘴里,朱佑杬可就不那么簡單了。
他在成化二十三年受封興王,七年之后,才去安陸就藩。
在這段時間里,他在京城留下了不少東西。
比如老爹王翰生,他最初就是個飯館伙計,朱佑杬經常去吃飯,見王翰生十分精明伶俐,這才把他帶到安陸。
“你爹能守住這些產業,還能發揚光大,就靠著兩招。第一,自然是興王府的庇護,至于第二,就是查賬!”
“查賬?”
“對!”王翰生笑呵呵道:“不管多大的高手,也不能無中生有,只要緊緊抓住金錢流動,就什么都不用擔心。像一家鋪子,如果每年出入在三十兩之內,我就可以裝作不知道,五十兩就必須派人查看,至于一百兩以上,就要趕快拿下!”
王岳耐心聽著,頻頻點頭,還豎起大拇指,隨即有些懊惱道:“這么看,我去通政司沒什么用啊!還不如去戶部呢!”
王翰生啞然,笑得渾身肥肉亂晃。
王岳不解,“我說錯了?”
“當然錯了!”老王毫不客氣道:“我能查清楚,是因為這么多年,我一直盯著,各種往來開支,我心里有數,他們騙不了我。可你小子知道什么?今年和去年的糧價有多少差別?征用民夫,,修造河工,開支幾何?賑濟災民,是落實下去,還是一紙空文?”
老爹笑瞇瞇地說著,王岳卻目瞪口呆。
“我的老天爺啊!我怎么覺得您老比我適合當官啊?要不這個官位給您算了,我干脆在家當個少爺算了。要是您入閣拜相,我就是小閣老了……”
王岳眼睛冒光,覺得望父成龍,比較有前途,至少自己不用努力啊!
“什么亂七八糟的!”
老爹氣得翻白眼,奈何他的眼睛只有一道縫兒,根本看不出來。
“臭小子,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當初你爹這么大的時候,就在前面那家酒樓當伙計,不到四更就要起來,又是打掃,又是燒水,一個月下來,不過一百個銅錢。”
王岳瞪大眼睛,“不會吧?這也太少了!”
“少!”
老爹冷笑,“這就不錯了,學徒跟正式做工的不一樣。能給一百個銅錢,還是東家大方呢!”
“這么說您老還要謝人家啊?”
“謝?那是自然!”王老爹酷酷道:“十年前我就出錢,把酒樓買下來,送他回老家頤養天年了。”
王岳瞬間張大了嘴巴,半晌無言。
您老這報恩方式,還真是有想法!
王岳甩了甩頭,既然查賬這招不管用,那該怎么辦才好呢?
“我準備出去微服私訪,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靠著瞎貓撞死耗子,肯定行不通,但是王岳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沒準一邊觀察,一邊思考,想著想著,就有方向了。
老王雖然也不看好,但是也只能這樣。
“臭小子,現在不少文官都恨你,隨便往大街上跑,可是很危險的,爹給你找幾個人,讓他們保護你。”
王岳大喜過望,真是親爹啊,想得就是周到。
只可惜,老爹是個商人,沒法入仕,不然朱厚熜這一次重用的人員當中,一定有老爹一份。
不過話又說回來,四大金剛有五個,這是常識啊!
老爹就是神秘的“第五人”,王岳對這個設定十分滿意,現在就看這個第五人有多大的本事了!
沒有一會兒工夫,老爹還真叫來了五個彪形大漢,這幾個人一進來,就讓屋子溫度下降,有種叫做“殺氣”的東西,在彌漫……
“爹,這幾位大叔上過戰場?”王岳驚喜問道。
同樣驚訝的還有這幾位漢子,要知道一般富家子弟聽說是沙場下來的丘八,都避之不及,唯獨這位,怎么還有些興奮啊?
為首的漢子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刀疤,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不但上過,還九死一生,留下了這道疤!”
王岳情不自禁豎起大拇指,他上輩子生活的時代,讓他對軍人,尤其是保家衛國,流血犧牲的將士,有著莫名的好感。
這一點,和歷代都不太一樣。
“大叔傷得不輕,那敵人呢?沒有放過他吧?”王岳興匆匆問道,語氣之中,帶著敬畏和羨慕。
大漢也是頭一次遇到王岳這款的,他忍不住道:“那還用說!老子不打宰了他,還給他的主子來了一刀,砍掉了一只馬腿呢!”
王岳越發好奇,“那請問大叔參加了哪一場戰斗?”
“應州!俺們幾個兄弟跟著皇帝一起打仗來的!那一戰大家伙都打瘋了,光是我們幾個,就砍了不下十個韃子!”
大漢十足驕傲,那是他們最暢快自豪的時候。
王岳卻眉頭緊皺,史書上可是說應州大捷只打死了16個韃子,莫非大半的功勞,都是他們的?
這也太扯淡了吧?
“大叔,戰斗很激烈嗎?”王岳又問了一句。
“激烈!怎么不激烈!韃子的汗王都上陣了,咱們皇帝也不含糊,硬是頂上去了!”提到這里,大漢眼睛都冒光,渾身顫抖,“我親眼看到,韃子的汗王讓咱們陛下打得狼狽逃竄,身上還插著箭呢!可惜沒有砍下他的腦袋,便宜他了!咱們陛下,比起太宗皇帝也不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