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學門下陷入了震撼,對老師挑選的這個年輕人,收起了輕視之心,甚至有那么一點敬佩了。說到底心學想強大起來,取代理學,主導天下,還是要有實力的人撐腰。
“若是王岳能稍微大一些就好了,一個十幾歲的晚生,還是不那么舒服啊!”王艮抓著為數不多的頭發,真是太愁人了。
相比起他們,王岳倒是不那么在意,畢竟心學對他來說,只是第一層,最多第二層,而他本人已經站在了第五層……
“刑部尚書這個位置,我準備留給霍韜,至于大理寺卿,交給桂萼吧,或者方獻夫也不錯……對了,這倆人都算是心學門下吧?”
朱厚熜笑吟吟問道,他的狹長眸子充滿了笑意,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只不過經歷了一年多的交往,王岳早就看透了朱厚熜,這小子笑得越燦爛,肚子里的壞水就越多千萬別被他的表象個騙了。
“陛下,這一次心學一脈,都站在陛下身后,跟老臣對戰,沖鋒陷陣,立了很大功勛,扶持他們,也是應該的。”
朱厚熜搖頭,“小富貴,你還是太老實了,心學這幫人,雖說比理學好那么一點,但是他們實力強大之后,沒準就會想著架空朕的權柄。這些文臣,全都不可信。”
真是好有道理!
王岳已經感覺出來,大禮議的副作用顯現出來了,那幫老臣厭惡朱厚熜,小皇帝又何嘗不討厭他們。
甚至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
楊廷和的所作所為,到目前為止,朱厚熜和王岳都算不上完全清楚,但是僅僅憑著知道的這些,就已經讓他們不寒而栗了。
疑心重重,醉心權術。
嘉靖皇帝也不是一天煉成的。
“陛下,文臣固然不可信,但是讓他們互相咬,總好過獨身面對一群人吧?”
朱厚熜的眼睛瞇縫起來,左順門的場景再度浮現……若是沒有張璁這些人挺身而出,光憑著他一個人,去面對滿朝大臣,壓力還真是不小,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扛不住?
這種經歷的確不怎么舒服。
“朕可以答應你,讓心學在京城辦學堂,但是你最好給我好好管他們。要是這幫東西也跟理學的那幫人一個德行,朕還要打屁股!而且不光是他們,連你也在其中!”朱厚熜兇巴巴警告,不過旋即又笑了,“小富貴啊,剛剛母后給了朕五十萬兩私房錢,讓朕大婚用。這筆錢是你交給太后的吧?”
王岳沉吟道:“這是太后投資有道,理財有方,是他老人家憑著本事賺的!”
“憑著本事賺的!哈哈哈哈!”朱厚熜朗聲大笑,“小富貴你對自己的婚禮有什么想法沒有?你準備怎么辦?”
“當然是怎么熱鬧怎么來了,把臣最好的一面展示出來唄!”
“你的最好一面?你有什么值得稱道的?”
“這個……估計一個是財力,一個是人脈了。多花錢,多請大人物捧場,把聲勢造得大大的,誰看過之后,都要豎起大拇指!”王岳又想了想,貌似也就這些了,他真的不知道別的東西了。
朱厚熜想了想,貌似也就這些了,禮部那邊擬的方案也差不多。
“唉,就不能有點新花樣嗎?”
王岳搖頭,他是想不出來。
“陛下,光聽說張羅大婚,但是陛下究竟打算娶誰,定下來了?”
難得,朱厚熜竟然臉紅了,他壓低聲音,“你別露出風聲去,現在有三個人選,母后是看中了一個匠戶的女子,覺得她樸實安穩。不過朕卻瞧著,瞧著一個姓陳的女子,她,她的父親是武人,是個都指揮使。”
王岳沉吟了半晌,突然道:“陛下,這天家的婚事,臣覺得除了場面之外,還要有威風!臣斗膽提議,陛下可以校閱京營,趁機展示實力,威懾四夷,也是震懾那些心有不平的老臣……”
這話可算是說到了朱厚熜的心坎上。
天子口含天憲,九五至尊,花錢,場面,最多也就是錦上添花。
可若是校閱禁軍,展示力量,不但能震懾人心,而且還能警告內外。不光讓四夷賓服,也是給那些老臣敲個警鐘。
朕手握大權,除掉一個楊廷和不算什么,要是不老實,連你們一起都干掉!
而且除了威服內外之外,還能拉攏武人的心。
這一次敲打郭勛,的確讓一些武夫覺得不安,如果能借此機會,收攏武人之心,穩固帝位……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朱厚熜是越想越高興。
看起來自己還真的要娶個武人之女了。
小富貴可真是個寶才,總能給自己出這么好的點子。心花怒放,朱厚熜越發覺得剛才的話不合適了,怎么能對小富貴疾言厲色呢?
“朕的大婚,京城興學,這倆件事放在一起辦,光是一座學堂也安頓不了那么多人,你就索性多建幾座,多招募點學生。等到朕大婚的時候,再來個普天同慶,以示朕愛民之心啊……不錯,真是不錯!”
“對了,小富貴,你辦學需不需要錢,用不用朕給你張羅一點?”
王岳連忙擺手,“陛下,臣怎么好讓陛下破費,此事臣保證辦得完滿妥帖,讓陛下放心。”
“情況呢,大致如此,陛下許諾,可以多辦幾個學堂。”
王岳插著手,翹著二郎腿,隨口說道。
在王岳的對面,是一眾心學門下。
這幾天的功夫,這些人已經對京城的情況略有了解,也弄清楚了王岳的份量。大家伙這才知道,這位對天子的影響力無與倫比,別說一個尚書了,就算是內閣的那幾個人要跟他拼,也是自取滅亡。
尤其是他們還從同為心學門人的方獻夫那里打聽到,有一位大學士,竟然自稱王岳的門下走狗,而左都御史張璁,又尊王岳為師……了解到這些之后,他們才對自己的淺薄感到了羞愧。原來陽明公不是把大家伙甩給了一個小崽子,而是給大家伙找了個強大的靠山。一想到這些,他們對王岳越發恭敬,甚至有些謙卑了。
“大人,陛下能準許多辦學堂,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只是不知道戶部能給多少錢?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王艮直接問到了關鍵的地方。
王岳沉吟片刻,“你們都聚眾講學,一般都會有多少人聽課,需要多少花銷?”
“這個……”王艮道:“我在泰州的時候,聚眾講學,常常能聚集一兩百人,必須要借用寺廟,才能裝得下。平時上課卻沒有這么多,一二十人罷了。”
王岳遲疑了片刻,據他聽說,心學在東南大受歡迎,尤其是泰州學派,三教九流,都非常推崇,怎么會只有這么點人?
見王岳遲疑,王艮還當他覺得人太多了,就急忙道:“辦學的確是耗費巨大,若是有困難,就參考外城的學堂,再建一座就行,我們都愿意去講課,還能剩下不少延師的錢……”
錢德洪等人也跟著點頭,“沒錯,能興旺心學,就算讓我們當牛做馬,我們也沒有話說……”
“等會兒!”
王岳伸手攔住了他們,“我想咱們是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規模太小,距離興旺心學,還差得太遠了,咱們要擴大辦學規模!”
“什么?”
王艮大驚,“那,那王大人準備,建造幾座學堂?是三座,還是五座?”
王岳伸出手指,不停搖晃。
“不夠,完全不夠!”
王艮都傻了!
“王大人,莫非你要建造十幾個學堂?”
王岳還是搖頭,這些人是徹底瘋了,王大人啊,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啊?
辦學可不是吹牛皮,那是要花錢的,真金白銀往外面掏!
王岳看著這幫目瞪口呆的家伙,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天子腳下,總不能都是文盲吧!說出去丟天子的面子啊!咱們辦學,首先就要覆蓋整個京城的年輕人,你們算算,要辦多少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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