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整個朝堂,最缺的就是能獨當一面的大將了,朱厚照駕崩之后,江彬被處死,外四家也廢了,京中是真的沒有可用之將,弄得陽明公一介書生,都不得不親自統兵。
現在連陽明公都在家丁憂,根本沒法出戰,而且陽明公雖然學究天人,文武雙全,但他也只是個凡人,不懂海戰……大明本來就缺少將才,至于能統領水師的將才,就更加是熊貓中的七仔,超級稀有品種。
怎么看,朝廷都不可能跟倭國開戰,天子也只有低頭,總算能過安穩日子了。
對于所有官僚來說,天生就喜歡平穩,害怕變革。
只有平穩,才不會出錯,只有平穩,才能拿到屬于他們的利益。而一旦出現變數,會是什么結果,就不好說了。
可能更好,但更有可能變壞,所以大家伙還是安安穩穩過日子算了。
明朝的文官系統,越來越多輸出追求平穩的官僚,他們最喜歡的是楊廷和,蔣冕,毛紀之流的,就連楊一清都不被他們接受,張璁更是異類中的異類,要不是大禮議,根本沒有崛起的機會。
天子打算向倭國問罪,著簡直逆天。
萬一真的成行了,光是出兵,就要花費多少銀子?
假如戰敗了,那后果更不堪設想,不但國威掃地,更重要倭國會趁機入寇,整個沿海都會遭到荼毒,損失更大、
即便戰勝了……那比戰敗還要可怕,因為戰勝了,就要提拔一大批武將,要花費更的錢去賞賜有功將士。
更可怕的是天子會覺得,他可以靠著武力,解決一切問題,這往后就會戰爭不斷,東南西北,到處烽火狼煙……我的老天啊!
這么看,還是讓天子小敗,倭國乖乖在他們的島上撈魚最好了。
無論如何,也不要出亂子了……
“這幫該死的文人,他們絕對想不到,咱們已經準備差不多了。”朱厚熜臉上帶著淡淡疲憊,疲憊之中,還透著一絲欣慰。
沒錯,這些日子他雖然銷聲匿跡,沒有半點動靜,但那只是表象,暗中朱厚熜和王岳不停準備著,甚至一刻不停,全力以赴。
這一場和江南大族的博弈,除了勝利,沒有第二條路!
首先,他們需要一位能領兵的將領……算來算去,在楊一清的推薦之下,他們找到了江防總兵湯慶,好歹這家伙是個會水的,不至于被淹死。
湯慶在三天前,秘密進京。
跟著湯慶一起來的,還有個年輕人,是湯慶的兒子,叫湯克寬!
王岳對湯慶毫無印象,覺得他最多就是個比路人乙強一點的路人甲。
可是在見到那個年輕人之后,王岳露出驚喜的神色!
名將!
絕對的名將!
湯克寬的資歷甚至比人盡皆知的俞大猷和戚繼光還要老很多,而且作戰勇敢,毫不在二人之下,有人要問了,為啥他名聲不那么大呢?
這就要說時運了。
湯克寬是追隨朱紈的。
朱紈又是第一代抗倭統帥,原本的歷史可沒有王富貴指點,朱厚熜還摸不清楚狀況,因此誤殺了朱紈。
沒跟對人,成了湯克寬最大的悲劇。
就在湯家父子之前,還有一個年輕人進京,準備辦理手續,承襲父親的位置,此人叫盧鏜,正好被王岳撞見,留在了京中。
要說起來,他比湯克寬還慘,明明攻破海上倭巢有功,卻受到朱紈牽連,下獄論死,坐了好幾年黑牢,最后倭寇越來越兇,不得已才把盧鏜從大牢里放出來,讓他繼續領兵。在這種情況之下,盧鏜依舊表現忠勇,立下驚天動地的大功。
世人公認,在抗倭之中,盧鏜的戰績,僅次于戚繼光和俞大猷,絕對是一個猛人。
眼下的盧鏜才剛剛十八歲,就像所有的將門子弟一樣,盧鏜的任務就是從生下來那一刻開始,等候老爹退下來,然后由他遞補,在繼續把位置傳下去。
可是和一般武夫不一樣,盧鏜并不甘心只依靠祖上恩蔭,他努力讀書習武,練習弓馬騎射,出身比一般人好,還比一般人努力,真是不讓一般人活!
一位老將兩個年輕人,框架總算有了。
負責這一次航海行動的,則是兩個西夷,確切的說,他們提供技術指導,確保船隊安全到達倭國。
既然提到了船隊,那大明的船隊在哪呢?
正好王老爹有一支四十艘船組成的運送木材的船隊,停在天津外海,按照計劃,他們是要給北京外城建設提供物料的。
當然了,這也是對外的借口。
錦衣衛已經出動了,他們把船隊所有的人都給控制起來。
那些當頭的,悉數被控制起來,船隊不回來,他們別想逃跑。
至于剩下的水手,則是要歸兩個西夷鬼子率領。
將領、船只、技術,萬事俱備。
可王岳和朱厚熜絲毫高興不起來、
這是討伐倭寇嗎?怎么弄得跟做賊似的?這也太滑稽了。不過他們兩個都清楚,江南大族手里是有船隊的,而且還豢養了許多亡命徒,一旦他們嗅到了味道,出動兵馬,全力以赴,這支雜牌船隊,有可能提前全軍覆沒。
半點僥幸都沒有,所以他們必須瞞天過海。
“陛下,現在就剩下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去倭國問罪,總要有強悍的實力,能夠打贏對方吧?
不然千里迢迢,跨越大海,跑去送死么?
一定要有一支強悍的步兵,保證百戰百勝。
為了這一支人馬,王岳和朱厚熜出現在了校場。
君臣在行走之間,朱厚熜就嘆道:“朕還記得,一年半之前,就是咱們君臣,一起來到軍中,給士兵發放俸祿。他們高喊著領陛下的餉,吃陛下的飯……朕現在的耳邊,似乎還有他們的喊聲……王岳,朕覺得這一次我們君臣還能賭贏!雖然沒有多大把握,可朕就是這么想的,這就叫天命所歸!你說是不是?”
“那是自然,臣一直對陛下信心十足,勝利屬于……吾皇!”
王岳發自肺腑贊嘆,朱厚熜笑得開懷。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王岳已經挖坑了,反正這一次的主謀是你,如果出事了,自然也是你的責任。
軍營深處,一共一千五百名士兵,全副武裝,正等待著他們的皇帝。
當朱厚熜駕臨的時候,士兵齊刷刷跪倒。
“拜見吾皇!”
聽著士兵激動人心的吼聲,朱厚熜沒來由的平靜了不少。
光是這一個見面,就讓他多了兩成勝算。
這才是朕的爪牙!
大明的利劍!
王陽明在京期間,整頓禁軍,挑選精銳,嚴格訓練。這些人就是王陽明心血的一部分。從知道了爭貢之役開始,王岳和朱厚熜就在軍中挑選精通水性的士兵。
奈何,這是北方,會水的太少了,很多人也就能狗刨,不至于被淹死罷了。
可即便如此,也被挑選出來,成為這一次前往倭國的主要戰力。
另外意外的是,在一群人里面,竟然還有個熟悉的面孔,不是別人,正是崔士林!
王岳很想不通,這兔崽子怎么一聽說,就嚷嚷著要去倭國,他連狗刨都不會,去了能干什么?
“陛下,師父!這一次失去懲罰倭國,必須臉皮厚,心黑手狠,不在乎規矩。你們想想,禮部的人行嗎?朝中誰能行?或許師父是合適人選,可問題是一旦出事,師父有了閃失,就會搓動銳氣,影響大明威風。我去就不一樣了,若是辦成了,陛下可以事后授予我官職印信,功勞是朝廷的。”
“如果出事了,我死在了海上,就,就當是我胡鬧,不干朝廷的事!”
“放屁!”
面對徒弟如此卑微的要求,王岳直接爆粗口了。
“你要是死了,我們會用十年時間,造船,練兵,然后徹底蕩平倭島,殺個干干凈凈,不留一個活口。全都讓他們給你陪葬!”
崔士林驚喜交加,抹了一把眼角,大聲道:“弟子可以放心赴死了!”
朱厚熜二話不說,掏出了一塊玉佩,塞在了崔士林手里。
“拿著吧,這是朕一路帶進京城的,能保佑你順利歸來。別動不動就死死的,該死的是倭國人,還有江南的那些大族!朕對天發誓,任何勾結倭寇的人,朕都不會放過他!”
朱厚熜和王岳在軍營待了兩個多時辰,他們給每一個即將出征的將士發軍餉,然后詢問他們,有什么要求,有什么要跟家里講的話,全都寫下來,萬一他們犧牲了,天子會完成他們的遺愿。
會寫字的自己動兵,不會寫的,就請人代筆,寫好之后,交給王岳保存……就這樣,王岳將一份份簡短,字跡拙劣的書信,仔細收好,半點不敢含糊。
王岳收了一大半的信,突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有個年輕人,運筆如飛,工整的楷書從筆尖兒流出,寫的字竟然比王岳好了無數倍,這家伙都能去考秀才了。
“這是你的家書?”
對面的年輕人臉上泛紅,“這,這是我操練火器的心得,我覺得這一次對付倭寇,必須以火器制勝,正好可以在船上演練。”
王岳拿起他寫的東西,一忍不住瞪大眼睛,有點真才實學,絕不像是普通的無名之輩!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話,小卒……俞大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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