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三爺!小的給你帶朋友來了!”
中年人扯著嗓子怪叫,不多時從門里面走出一個魁梧漢子,此人身材極高,膀大腰圓,孔武有力,看起來竟然像個赳赳武夫。
他滿臉油光,四五十歲的樣子,從里面出來,身邊還跟著好幾個,抬頭正好看到了王岳和朱厚熜一行,這位就是一愣神。
“二子,這是?”
原來那個中年人叫“二子”,只見他笑嘻嘻道:“三爺,這兩位少爺是下來采購皮草的,方圓幾十里,誰能比得了三爺!所以我就把他們請過來了,大家伙交個朋友,以后有什么生意,一起發財,您說是不是?”
這位三爺目光閃爍,仔細看了看王岳,又瞧了瞧朱厚熜,他猛地向前兩步,深深一躬。
“小的蔣三,見過貴人!”
王岳微微一笑,“好眼力,我們出來玩,就是隨便看看,你就當我們是做生意的,知道了嗎?”
蔣三連忙點頭,“小的明白,兩位貴人里面請。”
這家伙把王岳和朱厚熜請了進來,二話沒說,直接給他們領到了正房,安排在東邊房間,單獨的桌子,單獨的菜肴,他嘿嘿道:“兩位貴人,山野之間,沒什么好東西,只有點自家釀的酒水。”
王岳笑著點頭,“出來想體驗的就是這個,別的東西反而沒什么興趣。”王岳說著,伸手掏出了一包金瓜子,能有幾十粒。
“聽說你給小妾過生日,這就算是我們的禮物吧!你好好招呼著,別讓亂七八糟的人打擾,吃過了我們就走。”
蔣三抓過錦囊,入手就知道,份量不輕,是啊,人家這樣的人物,能不出手大方嗎?這個魁梧的漢子沒有把錦囊退回,也沒有說什么客氣話,只是趕快轉身出去,吩咐下面人,專門挑那些稀罕的玩意送去,越是山野的東西越好。
還有,他親自去梨樹下面,挖出了一壇子老酒,給送了過來。
“三爺!這可是您給女兒成親準備的,您老怎么拿出來了?”二子嚇得怪叫。
蔣三咬了咬牙,惡狠狠盯著二子。
“你可真行!你給我請了兩個活祖宗來!”
二子懵了,“怎么回事?他們不是富家公子哥嗎?”
蔣三哼了一聲,“你聽說哪個富家子弟,能穿得上江南織造局的絲綢!”
“什么?江南織造局?那可是給宮里辦差的,莫非……這是天子?”二子怪叫。
蔣三搖頭,“要是天子駕臨,我就該掉腦袋了。他們的衣料是官用的,也就是皇帝陛下拿來賞賜官員勛貴的,我看他們出手大方,多半是勛貴子弟,在家里憋壞了,溜出來玩。對了,你注意到沒有,他們身邊的護衛都是頂精干的,沒準就是高手哩!”
“哎呦!”
二子大驚失色,“我說三爺,您老這眼睛可真夠毒的,這都看得出來?”
蔣三呵呵一笑,“這算什么?我在京城的那幾年,別說一般的勛貴,就算是幾大國公,我也是見過的!”
二子越發吃驚,“三爺,要我說你怎么離了京城,跑到西山了?要是您還在京城,兄弟們進城也有個依靠……”
“呸!”
蔣三啐了他一口,“依靠什么?伴君如伴虎,多大的權柄都扛不住啊!你小子這一次給我弄來這倆人,沒準是老子的機會,這個小山村,的確是太小了。”
蔣三吩咐道:“你給我好好伺候著,記住了,不該問的一句也別問,只要讓這兩位小爺高興,咱們就交了好運了。我去告訴幾位夫人一聲,你去伺候著。”
二子點頭,連忙回去,他們交談的時候,王岳也跟朱厚熜低語。
“這個三爺有點眼光,他盯著咱們的衣服來的,估計是看出了端倪,所幸咱們就裝個勛貴子弟。他以為看穿了咱們的底細,他在第二層,殊不知咱們在第五層等著他!”
很顯然,王岳絕對是老牌千層餅廚師了。
朱厚熜微微頷首,說實話……他長這么大,除了進京當皇帝那一次,還真沒見過民間是什么樣子,身在這個蔣家大院,還真挺開眼界的。
熱熱鬧鬧的壽宴,桌上的菜肴也很豐盛,大魚大肉,看起來未必美觀,但是香味濃郁,弄得朱厚熜都想嘗嘗了。
也不知道御膳房的那幫廢物怎么回事,每年花那么多銀子,就是做出來好菜,真是混賬!
正在皇帝陛下感嘆的時候,突然院落外面鬧騰起來了。
有幾個漢子,押著一個小老頭進來了。他們走進來之后,用力一推,小老頭就趴在了地上,臉皮都搶破了一大片,鮮血混著泥土,污穢了半張臉。
所有的人都被動靜驚動了,忍不住站起來。
二子本想過去看熱鬧,但是還有兩位貴人要伺候,他就沒走。
“這是怎么回事?”
一向不說話的朱厚熜開口了。
二子愣了,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王岳輕笑,“你實話實話,我們家里頭人丁也不少,對那些壞了的規矩的仆人,也從來不客氣的!打個皮開肉綻,筋骨斷裂,也是常有的事。”
二子一聽王岳這話,立刻腦補出來,高門府邸,痛打家人的畫面,他臉上露出了“彼此彼此”的理解笑容,很猥瑣,也很兇戾。
“二位貴人,瞧見沒有,那個抓人進來的是我們七爺,早些年在江湖上也是一把好手,殺過不少人哩!現在上了年紀,金盆洗手,不愿意冒險了。這不,就投靠了三爺,替三爺管事。”
還是個江洋大盜。
王岳繼續道:“只要功夫好,手夠狠!到哪里都是人才!”
二子連忙點頭,“貴人就是一針見血……對了,那個老頭叫李才,是個有名的窮漢,又臭又硬的,以前靠著趕大車過活。三爺都不愛搭理他。可去年的時候,他拿了三爺十畝田,也種田過日子了。可這家伙不知道感恩戴德,三爺給夫人們做壽,他是一直不來。你們二位說,這樣的榆木腦袋,不教訓能行嗎?”
朱厚熜不傻,結合之前二子說的,立刻就懂了。
朝廷把蔣三多出來的田收了,分給百姓。蔣三借著做壽,要把田租重新拿回去,可這個叫李才的小老頭不愿意低頭,這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朱厚熜就想說話,王岳卻給他使個眼色,別著急,還有好戲呢!
“受人點水恩,需當涌泉報。這家伙的確是不懂事……可,可人家不送禮,或者送多送少,都是心意,跟田租不一樣,沒有強要的!”
二子嘿嘿一笑,“貴人說的是,可都像這家伙一樣,不肯出錢,我們三爺不是虧了!更何況,對他網開一面,就不好管了。”
王岳頻頻點頭,“你說得對,那,那你們準備怎么處置?”
“這個容易,隨便找個借口,就能處理他,七爺有的是手段。”
正在他們說著,那位七爺已經揪著李才的頭發,把他扯了起來。
“諸位老少爺們,他不來拜壽,沒關系!三爺大度!可他不能偷啊,這不,今天三爺買來的十只雞,有一只跑了,結果讓他給燉了吃!咱們村子都是老實巴交的人,幾時出過偷東西的賊!”
“你胡說!我沒偷!”李才扯著脖子怒吼。
七爺哈哈大笑,“我們明明看見你吃了,你怎么還撒謊?”
“沒有,就是沒有!”
那位七爺冷笑,“你說沒有,可我們弟兄都看到了。你就是賊!這個村子不能容你!你,還有你的兩個兒子,全都要滾出去!”
“你胡說!”李才憤怒大吼。
七爺不屑道:“姓李的,雞讓你吃到肚子里了,除非你能自證清白,不然你們全家都要滾!”
“我,我沒有吃!我,我從昨天到現在,就吃了根蘿卜!”
“是嗎?”七爺繼續冷冷道:“東西在你肚子里,只有你知道,憑什么讓我們相信你?憑什么?姓李的,一只雞,我們不會在乎,但是一個賊卻不能留著,你現在就帶著你的孩子,滾,給我立刻滾!”
李才老漢緊咬著牙關,剛剛拿到田,走了就什么都沒有了……滾,滾到哪里去?
他突然想到七爺的話,東西在我肚子里,別人不知道!
那我把肚子打開,讓別人看到不就行了!
他像是瘋了似的,沖向了一個打手,搶下了一口刀,然后撲通跪在了全村人的面前,撕扯開了衣服,露出干瘦黝黑的肚皮。
“老少爺們,給俺李才作證啊!俺真的沒吃!”
說著,舉起刀,狠下心,就往肚子皮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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