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要襲殺天子請來的講師,這膽子之大,幾乎是第二次左順門事件了,又有一堆人,想要挑釁天子權威了,現在的朱厚熜跟當初可是不一樣了,如果真的硬干,那絕對是血流成河,人頭滾滾。
不過很顯然,皇帝在進化,文官也在變聰明,他們肯定能找到最合適的角度,替自己的行為洗白。
而朝中的諸公,也會想辦法回護,接下來就看誰的本事更高明了……王岳眼珠轉了轉,漸漸有了計較。
整個京城,風起云涌,暗流涌動。
要說最迷糊的人,恐怕不是別人,而是被欽點的講官伯圖了。
“這是真的嗎?陛下準許我,離開天津?”
負責來傳旨的羅欽順差點噴了,你關注的點別這么奇葩好不?
“那個……伯圖,讓你去講學,這是天子的恩惠,你要盡心盡力,講真正有用的東西。不要擔心有人學去,就藏著掖著,這可是天子給你的機會,萬一辜負了天子的青睞,你可就悔之晚矣了。”
伯圖一聽,心說,你擔心這個啊?簡直笑死個人了。
“羅大人,其實股票這個東西,越多人和我的想法一樣,那就越好。”
“哦?這話怎么說?”羅欽順不自覺用上了請教的口吻。
“大人請想,要是都跟我想法一樣,豈不是遇到了事情,判斷也都會一樣!這就意味著小人能調動的錢就越多啊!錢越多,就越有可能成事!”
羅欽順皺著眉頭,“你說這東西,也講究人多勢眾?”
伯圖呵呵一笑,“大人,就拿這一次來說,為了保住股價,那些工廠商行,會不會盼著大明獲勝,他們會不會盡心盡力?”
“哎呦!”
羅欽順一聽,豁然開朗。
對啊,既然有人盼著大明輸,好從中漁利,自然就有人希望大明贏……至少眼前這個人,就是這么想的。
妙哉!
真是奇妙啊!
羅欽順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這個股市簡直是各種力量的抗衡,復雜程度,甚至要遠超朝堂。
就拿自己這個市舶司提督來說,要想在天津站得穩,還真不能忽視了股市……何止是天津,只怕有朝一日,整個大明都是如此。
既然這樣,那請伯圖去講課,還真是有點道理。
別說啊,陛下還真有過人之處,至少這個眼光就比自己厲害多了。
羅欽順居然開始欽佩朱厚熜了。
“伯圖,你這次進京講課,算是給咱們天津,給無數商賈爭了口氣。老夫提醒你,不要張狂,凡事小心,咱們不能惹事,如果別人惹了你……也別……惹人家!”
伯圖直接吐血了,有你這么囑咐的嗎?
沒事別惹事,遇事別怕事,這才是要給人背后做主撐腰的態度。
你老人家可倒好,無論如何,先讓我忍著,這是什么道理?
羅欽順也挺無奈的,“京城的神仙我是一個也惹不起,而且你也要想清楚,人家鞥保你一次,卻未必能一直庇護你……別說你是個胡人了,哪怕是漢人商賈,也是這么活著的。”
別說,還真是肺腑之言,沒有忽悠他。
伯圖默默想了一會兒,還不是三個字:裝孫子!
行啊!
這個我拿手,咱保證裝得到位。
這貨簡單拾掇,立刻遵照旨意,動身前往京城,騎馬進京,速度很快,不過一天的功夫而已。
“若是我殺人,就連天津都不讓他出來,直接弄死算了。”王岳平靜淡然說著,既然打算動手,那就是越早越好。
不然人進京了,這時候動手,豈不是打皇帝的嘴巴子?
有了這種判斷,王岳甚至調動了一些天津的新軍,提供保護。
可事實證明,他多慮了,伯圖安然進京。
或許那些人就是想打朱厚熜嘴巴子吧?
有了這種判斷,王岳更加無語了,這幫人的腦子究竟是有多鐵啊!真是理解不了!
王岳弄不懂文人的思維,可人家就有一番道理。
師是個神圣的字眼。
孔夫子被尊為至圣先師。
三人行必有我師。
受人一字便為師。
這就是千百年來,對待師長的態度。
尊師重教,刻在了華夏人的骨子里。
而成為天子師。簡直比自己當皇帝還值得夸耀呢!
可是從今天開始,這個神圣的字眼,即將變得不值錢了。
道理很簡單!
一個蠻夷商人,竟然要登堂入室,跑去宮里給天子講課。
伯圖何許人也?
朵顏三衛首領之一,毫無廉恥之心,面對大明招撫,拋棄族人,拿著錢就去天津躲清閑了。
撇棄基業,不顧族人,未戰先降……這人的品質已經低劣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他要講的東西,也更加荒唐。
商賈之道,斂財之法!
而且還不算正兒八經的商賈之道,而是買賣股票。
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值得一講?
這不是笑話嗎?
不講孔孟之道,不講歷代得失,竟然講商賈,講股票!
天子簡直是瘋了!
好吧,自從經歷了大禮議之后,還沒有人敢直接跳出來,痛罵朱厚熜。但是這一次顯然觸碰到了底限,京城到處都出現了私自張貼的告示。
沒頭沒尾,全都在痛罵此事,有些里面干脆質問朱厚熜,漢賊不兩立,你以為蒙古韃子為師,還知不知道當年蒙元的殘暴,是不是忘了太祖爺的創業艱辛?
好家伙!
就是請個人講講股市,竟然變成了動搖國本,撼動道統的大事情了。王岳都忍不住驚嘆,還真是想象力豐富啊!
“怎么樣,錦衣衛有消息嗎?知道是誰干得不?”
手下搖頭,查不出來。
王岳拿鼻子哼了一聲,根本不是查不出來,而是不好說。
對這件事情的抗拒,簡直比興學還要徹底。
就拿楊博來說,他連對方練什么功夫都知道,又怎么會不知道是誰呢?
可問題是這些人跟晉商脫不了干系,楊博能提醒王岳,卻不能徹底出賣他們。同樣的道理,對徐階也適用。
每到這時候,王岳就思念大徒弟崔士林。
這貨雖然背后也有人,但用起來十分順手,絲毫不用擔心。
或許這就是沒把他逐出師門的原因吧!
可惜的是崔士林去了倭國,王岳身邊缺少了一個合適的心腹……要足夠信任,又足夠聰明,還不能跟各種勢力,瓜葛太深……
上哪去找這么合適的人啊?“
王岳眼珠轉了轉,還真別說,讓他想到了一個。
小閣老!
沒錯,就讓他給自己當狗腿子。
這貨足夠聰明,天下間最聰明的三個人之一嗎!
其次呢,這家伙人性差,身邊除了狐朋狗友,就沒有別的了。十足的孤臣一個啊!
唯一的問題,就是年紀太小,不過這也是優勢,可以慢慢培養,早晚有一天,小崽子會橫空出世,震驚天下的。
王岳還有閑心琢磨這些,情況就不是那么糟糕。
而是對于這一次的文官來說,已經到了背水一戰的時候了。
主持這次行動的人正是翰林學士鄒守益!
王岳也掛著翰林學士銜,但他那個純粹掛了個寂寞,而鄒守益卻是正兒八經的翰林學士。除此之外,他還是陽明公的弟子之一,心學門下!
“綱常倫理,那是國之根本所在。不管心學理學,也不管士農工商,皆不能改變。如今出來了一個妖孽,咱們的職責所在,就是為國除妖!”
“老夫以懷有必死之心。務必不能讓一個胡虜踏足皇宮。一句話,我們拼了!”
一聲令下,十幾位翰林官,在鄒守益的率領之下,直奔午門而來。
也難怪他們急了,一直以來,經筵都是禮部和翰林院的事情,讓他們跟一個韃子相提并論,還不如殺了他們!
“天誅奸佞!”
這幫人氣勢洶洶殺來……王岳得到了急報,忍不住搖頭,居然是心學門下!你們以為我就不敢動手嗎?
“走!咱們也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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