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氏并不情愿,但是她沒有選擇,只能無條件支持嚴世蕃出海,畢竟她再有理由,也不能阻擋兒子名垂青史。
其實嚴世蕃早就下過一番功夫了,出海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他打算橫渡的大洋,被那些西夷稱為太平洋,這真的是一段相對安全的航程。
被太平洋的航線,那些女真人靠著獨木舟,都能漂流過去,他擁有巨大的船只,擁有最好的水手,根本沒有道理過不去。
當然了,海上航行還是有風險的,各種疾病,土著襲擊,難以估計的意外……但這都不是問題,畢竟沒有任何事情,是不存在風險的。
可嚴世蕃也清楚,哪怕到了現在,像他娘這樣看法的人,還多得是,向外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這么看,自己師父也挺不容易的。
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在推動時代往前走,身為弟子,就只能竭盡全力,替他分擔一些……想到這里,嚴世蕃還有些愧疚,這恐怕是二十多年,少有的良心發現了。
“陛下,我估計咱們好像犯了個錯誤,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王岳思量著說道。
朱厚熜給了他一個巨大的白眼,“王富貴!你天天在朕的身邊,胡言亂語,弄得朕都沒空去教徒弟,王清那孩子讓你弄回家里去了。現在倒好,你告訴朕
咱們都白忙活了,你是不是覺得朕提不動刀,砍不了你的腦袋?”
朱厚熜橫眉立目
一副殺人的模樣
王岳連忙苦笑
“陛下,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咱們一直在想盡辦法
把人往外面推……這是不是錯了?”
“難道都留在大明
那豈不是內卷了?”朱厚熜補充道:“你不能反正的理兒都說了,是吧?”
“不不不!”王岳道:“陛下,臣的意思
我們能不能引進西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啊!”
聽到這話
朱厚熜直接笑了。
你還真挺會想的
對不起
做不到!
“王岳
你都管那些人叫西夷
他們能干什么?來得多了,再弄一次五胡亂華嗎?”朱厚熜理直氣壯。
哪怕王岳都無言以對……連皇帝陛下都這個看法,就不要指望普通人能有什么好看法了。
其實這些年來,一直把海外視作財富來源,視作無窮無盡的機會
唯獨有一點
沒有把海外當成學問的來源。
“陛下
你還記得不?當年咱們截下了一批西夷航海家
他們繞了大半個世界,到了呂宋等地之后,咱們下手
把人帶回了大明。”
朱厚熜思忖了片刻,終于點頭。
“那些西夷的確是幫了不少忙,咱們的造船,航海,甚至是火器,他們都提供了不少助力。”
王岳用力點頭,“沒錯……陛下,雖然這幾年咱們在突飛猛進,可西夷也沒有閑著,他們在一些領域,是領先咱們的。”
朱厚熜翻了翻眼皮,“那又怎么樣?西夷諸國林立,彼此征伐不斷,根本沒法和大明相提并論。”
“陛下所言極是,以國力論,西夷當然不值一提。可他們的學問卻是實打實的。如果能引進海外學者,讓他們跟大明的文人交流,彼此激蕩,說不定能產生不一樣的效果!而且海外也有大學問家,光是這一點,就能改變咱們高高在上的心態,激勵一些人主動去海外,不光尋找機會,也去探索學問。這樣一來,勢必能加快向外開拓的步伐……陛下以為然否?”
朱厚熜認真思索。這道理的確是不錯。
“高高在上的心態,就不需要改了,咱大明本來就該高高在上。若是西夷真的有不錯的學問家,讓他們到大明來,替朕效力,那也是不錯的。”
王岳翻了翻白眼,不愧是你,就是傲嬌!
反正不管怎么說,這貨認同了,王岳也就松了口氣,總算可以部署了。
不過這時候西方真有什么了不起的東西嗎?
莎翁?盧梭?牛頓?
貌似還都沒出生啊!
再說西方有什么了不起的著作?貌似也沒有,難不成把荷馬史詩拿給朱厚熜?肯定會讓朱厚熜笑話的。
亂七八糟的神仙,還不如看封神演義過癮呢!
至于特洛伊戰爭,對不起,三國演義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要知道大明朝可不是后世,對著西方充滿了敬畏,哪怕再胡說八道的東西,都有人頂禮膜拜。
咱大明人本來就夠驕傲的,再看亂七八糟的,就只會更加瞧不起西夷的。
貌似利瑪竇那些人到東方的時候,也是靠著天文歷法,精致的手藝技能,獲得大明士人的認可……
難道西方就沒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嗎?
王岳都替他們著急了。
在連續跑了三天四夷館之后,還真別說,讓王岳找到了一點東西。
“元輔,這有本西夷的書,叫《論皇帝》,我們覺得口氣太大,一直沒敢遞上去,要不您瞧瞧?”
王岳接過來,在通譯的介紹之下,翻了翻。
皇帝應該大權獨攬。
皇帝不應該受到道德約束。
皇帝應該跟貴胄為敵,但不能和百姓為敵。
王岳思量了好半天,覺得內容有點熟悉,再看看作者,他突然意識到了,這玩意他熟悉啊!
“你把書名改成《君主論》,回頭我遞給天子。”
“俗,還是太俗氣了。王岳啊,我以前就說你讀書不多,現在看起來,依舊如此。講為君之道,《韓非子》可比這個說得好多了。這幫西夷啊,真是不懂含蓄……有些事情,只能心里有,卻不能寫出來,寫出來就落了下乘……不好看,一點也不好看。”
朱厚熜把書一扔,這回弄得王岳也沒辦法了。
連這本都不行,到底什么能打動朱厚熜呢?
“你就別費心思了……朕給你個好活,去替朕尋找一個風水絕佳的皇陵,朕準備讓父皇重新在京城安葬。還有……把你兒子王清送過來,朕還要好好教孩子本事呢!可別讓你這個不學無術的爹,把孩子耽誤了。”
王岳這個氣啊,卻也沒有任何辦法。
朱厚熜是打定主意了,他以藩王入繼大統,不是一直有人覺得不夠名正言順嗎?
那就玩一把大的。
他給興獻帝單獨立一個皇陵,等以后他駕崩了,就安葬在新的皇陵。雖然國號法統沒有變化,但是另開一脈。
這么干能行嗎?
貌似也不是沒有先例,比如劉秀建都東漢之后,皇陵就選在了洛陽,而且形制上面,和長安的帝陵有著很大的差別。
朱厚熜讓大明疆域極大擴張,而且國家的管理模式也有了巨大的改變,不是開國,勝似開國。
最最關鍵,天壽山那一塊,已經不那么適合修建皇陵了。
不得不說,當初姚廣孝給朱棣選的皇陵,位置絕佳。
可問題是隨著安葬的皇帝越來越多,位置越來越偏,風水格局已經變了。這一點朱厚熜早就請教過邵元節了。
奈何以往沒有條件,現在卻是不一樣了,他打算單獨弄一個新的。
王岳思前想后,貌似這事情還是他折騰出來的,要不是他,朱厚熜哪有膽子,哪有財力,重新弄個帝陵啊!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一下吧。
王岳正在琢磨著怎么滿足朱厚熜的胃口,決定出海的嚴世蕃,卻在積極為自己籌備。他本想找大師兄崔士林,可此刻崔士林還在江南,輔佐太子。他只能去找仇鸞。
這位無能懦夫可是和以往不一樣了,他紅光滿臉,說話比誰聲音都大,到哪里都排場驚人。
當然了,面對嚴世蕃,仇鸞可不敢托大。
“那個我只熟悉到南洋的航路,要說別的地方,還差點意思。不過我倒是知道有幾個西夷到了天津,要不要給你介紹一下?”
嚴世蕃一聽,頓時道:“我想用人家,還是上門拜訪比較好,煩勞幫忙安排一下。”
仇鸞把胸脯拍得啪啪作響,表示沒有問題。
果不其然,兩天之后,嚴世蕃就見到了一位年紀不小的西夷……這位精神頭很好,但就是有點邋遢,頭發胡子亂糟糟的。
跟嚴世蕃見面之后,嚴世蕃滿懷期待,“先生不遠萬里,來到大明,當真是大勇氣,大毅力啊!”
通譯翻譯了嚴世蕃的話,哪知道這位聽了竟然一陣苦笑,情緒低沉。
“對不起,我不是因為勇氣才來到大明的,恰恰相反,我是因為怯懦,我逃避了,我是個可恥的逃兵……”
這位說著,低下頭,抱著腦袋。
嚴世蕃老大沒趣,出師不利啊!
“先生,那你能不能說說,你遇到了什么情況?”
對方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緒,然后開始了講述……他叫米開朗琪羅,是一名畫師,從十三歲起,就正式從事繪畫工作。對了,除了繪畫之外,他還懂得雕塑,建筑,他還會寫詩……他之所以會來到大明,是因為他卷入了一場起義,在最初的時候,他是領袖。可由于膽怯,他中途逃跑了。
在路上遇見了一個牧師,那位牧師跟他是好朋友,而且從商人嘴里聽說,在遙遠的東方,有一個龐大富庶的國家,出產最精美的商品,不斷涌入西方市場,那里是商人的樂園,充滿了機會。
為了把福音帶給遙遠的東方,他籌措了路費,做了充分的準備,打算前往東方。他知道米開朗琪羅的本事,就極力邀請,想要借助他得才華,折服東方人。
走投無路的米開朗琪羅,就這么鬼使神差,跑到了大明,結果在漫長的航行途中,牧師病了,剛到大明,人就死了。
米開朗琪羅心情低沉,“這是上帝對于懦夫的懲罰,我不該做逃兵的,我想返回佛羅倫薩,去勇敢戰斗,哪怕死亡,也在所不惜!我,我需要您的幫助?”
嚴世蕃哼了一聲,“對不起了,我打算去美洲,可沒興趣送一個逃兵回家……不過瞧你吹得熱鬧,我給你介紹個學院,你要是有本事,就去當個教授,足夠你衣食無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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