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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〇章 一言成諭化有怨,熔斷天梯掌此界

更新時間:2024-09-08  作者:熬夜吃蘋果
只能打?

沒有退路?

徐小受向來不是這種置之死地而后生之人。

許是同過往經歷有關,迄今,生命在他眼中仍舊高貴,特別是自己的!

他能接受死戰,且即便是到最后一刻,都不會放棄。

可但凡能提前避開的死戰,徐小受一定不會接受。

意道盤微旋,一縷意念便投以念波,扔在了桑老耳畔,單刀直入問道:

“古戰神臺,如何超脫?”

桑老顯然也不是一個廢話連篇之人:

“祖神!”

他確鑿鑿說道:

“除非祖神,否則無法超脫。”

“古戰神臺理論上最高能約戰十祖,進行毫無保留的一戰,但應該扛不住多久的戰斗余波。”

“所以如若你封神稱祖,該是得以打破古戰神臺的限制,畢竟戰祖如今也只是一道殘念。”

桑老是沒有廢話。

但他的話本質上同廢話沒什么區別。

我要能封神稱祖了,打破古戰神臺的限制做什么,直接一劍抹了愛蒼生喉嚨它不香嗎?

可后路確是隨此一言而絕盡了!

“我懂了。”

桂折遺址之上,徐小受沉吟半晌。

視野中的世界逐漸淡去,到最后,只剩下立于南域,立在漫天肆虐的邪神之力中的愛蒼生。

他依舊沒有先行發難。

見死海中桑老依舊無有請求自己撈他出來的意思,徐小受問:

“你需要我怎么做?”

桑老含笑,雙手掐訣:

“活著。”

死海中分明無法動用圣力。

徐小受可以是一個例外,五域世人無法超脫。

可伴隨桑老此印一出,其眉心處陡然浮躍而出一滴五彩斑斕的黑血。

“這是什么?”

風中醉瞪大了眼。

那確確實實是一滴黑血,可黑中帶光,光澤翕動,隱現五顏六色。

今個兒一整天都在長眼界!

過往世界的一切“秩序”,在這幫人面前,仿毫不適用。

不過也是。

規矩,為奴種而立。

對于他們而言,這些爛俗的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

“祭!”

桑老并指往上一揚。

那滴黑血咻然破射虛空,竟洞穿死海,飛掠向不知何處。

圣神大陸氣壓一沉。

五域各地所有人,腦海里盡皆浮現出這聲佛號梵音,靈魂似給滌蕩了一番。

“又來!”

所有人心神皆震。

前面戰祖腹上之身浮出水面,帶給人的震撼已是夠夠的了。

繼戰祖之后……

現在是什么,佛祖?

不對,十祖之中,也沒有這個祖吧!

徐小受根本不曉得桑老和圣奴到底具體想要做的是什么,估摸著去問,桑老也不大會說。

但總而言之,這一刻他們想做的,同圣奴的宗旨絕對脫不了干系――自由!

活著……

我要活著,你呢?

徐小受意念一動,再度拋去問題,問道:

“除了活著?”

桑老祭出那一滴怪血,臉色已是十分煞白,仿佛混身力量都被抽干。

他卻依舊扯著嘴角,露著微笑,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活下來,剩下的,交給為師。”

初始輕喃,后即重音!

同戰祖浮出水面時,帶出的古老戰鼓之聲大有不同。

繼圣奴無袖祭出那滴黑血之后,世人只歷經了一次輕語。

接著就如洪鐘在耳畔撞響,所有人眼睛都被那低沉之音轟得發白,幾乎由內而外神裂而亡。

“啊――”

但聞此聲,五域各地,有無數煉靈師慘叫哀嚎,捂著腦門七竅便迸射出了魔氣。

純粹的魔氣!

或者說,魔祖之力氣息!

“圣奴無袖,祭出來的是一滴祖神之血,魔祖之血?”

死海,風中醉堅守本心,卻儼然有些被嚇到了。

較之于虛幻縹緲的戰祖殘念,一滴貨真價實的祖神之血,落在懂行的煉靈師手上,能發揮的作用可太大了!

無袖懂么?

若他不懂,世界上真沒幾個煉靈師能懂了!

可事實卻是,這好似是一次錯誤的推斷,因為五域各地煉靈師在一瞬的魔化之后……

佛性金光蕩掃而過。

所有人正在入魔之人,齊齊安靜了下來。

各自身上的傷勢,盡被撫平,仿方才什么都不曾發生過。

“這又是什么?”

風中醉歷經了魔氣侵襲,雖侵不了本心,但之后真正的佛音撫噪,他也體驗了下。

這可真是冰火兩重天,仿佛一面有人用刀在剌人,一面有人用神之庇佑在幫人快速修復傷口。

魔性不死,剌人的刀不斷。

佛性不斷,撫愈之力不停。

“我經歷了什么!”

“啊啊啊啊……”

短短一剎之間,五域世人在魔與佛間,沉淪了不下數十次。

而這,也僅僅只是那滴黑血祭出的前奏,其力真正彰顯之時,是在……

一聲輕響。

虛空裂痕,徐小受陡而回眸。

但見桂折遺址極高之地,在那處于云端的天梯之上,不知何時浮躍而出一滴黑色的血。

它靜靜的提旋于上,仿已歷經過滄海桑田。

“不!”

徐小受瞳孔一震。

在他眼里,那分明是一滴黑血。

忽一恍惚,又不純粹是一滴血,而化形變成了……

“佛?”

風蕭霜實際上后悔無數次了。

她真的很想要推掉任務回家好好休息。

她真的還想再活五百、五十……哪怕五年都行。

她沒辦法。

她只能扛著傳道鏡。

應著老家主的命令,硬著頭皮,遙遙對準了天梯之上那滴黑色的血。

五域各地傳道鏡中,受爺和蒼生大帝的畫面頓時縮小,取而代之的是天梯和死海。

一面,黑血消失。

云端之上、天梯之上,居然變成了一尊盤膝端坐的寶相莊嚴的金色佛陀。

“式!”

一面,死海波涌。

圣奴無袖,應聲之后,渾身焦化。

他如成了一具空殼,被大火燒焦了的軀殼。

其眉心龜裂處,卻陡而亮起一點格格不入,仿不屬于他的綻金朱砂。

當那朱砂亮起金芒時,起身上焦爛的傷口處,騰冒出了無盡金色的佛性之力,往外噴涌。

“金色?”

風中醉眨了眨眼睛。

再度看去時,頭皮發麻。

那分明是黑色的魔性之力!

那朱砂亮起來的,也不是什么金芒,而是血腥的紅光!

沒來得及容他如何解說……

五域各地,所有人心神之中,各皆響起了一道源自重喝之聲:

“桑七葉,恭請神諭!”

“嘛呢叭咪……”

“嘛呢叭咪……”

“嘛呢叭咪……”

有如此前大梵龍音驚世,卻又有本質不同。

因為此時六字真言不是漸次而起,也不再讓人產生魔性,而純粹是柔和的安撫人心的力量,卻又帶著絕對的震撼。

當金色的天梯之上,那寶相莊嚴的金色佛陀,往世界拋灑下金色的輝光之時。

死海這般罪惡之地上,于黑水之中,于朱砂之內,同樣有佛光普照而出。

無袖赤焦身狀態下,桑老本如同黑石,忽而雙目一醒,口出叱喝:

“赤焦而去,有怨當歸!”

霎時間,其身周黑水排去,有金芒匯聚。

“嗡……”

金光波瀾間。

其身之后,隱隱匯出一方巨大的蓮臺。

天梯之上,時作黑血、時作佛陀之相,徹徹底底凝成了后者。

那金光佛陀似在一瞬排去了魔性,于天梯起身,縱而一躍。

“轟!”

五域世人腦海巨震。

但見天梯上的佛陀消失。

圣奴無袖背后那普世蓮臺之上,卻多了一方盤膝而坐的巨大佛陀。

它塑以金身,慈眉善目,嘴角含笑,歡喜示人,左手虛抬于肚,中無掛物,右手輕捻于胸,無印無決。

“這是……”

單是這么一看。

大肚佛給人的感覺,便是無牽無掛,是太平盛世才可能被塑出來的佛陀金身。

它沒有多大的辨識度。

因為盛世太平,大家可以只關注自己手上的事情,不必將信仰寄托在無需信仰的事物之上。

求天求神,求佛求祖,各皆不如求己。

可世人甚至沒來得及記住這大肚佛的任何無關緊要的特征,眼皮一眨

后,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那佛陀,黑化了!

它不再慈眉善目,而是面帶愁苦。

它不再了無牽掛,而是雙手帶物,一懸骷髏手串,一掐執著印決。

金身的蓮臺,在此刻魔化了的佛相之下,隱隱都滲出了些許黑色液體。

某一瞬,當看得專注時,五域世人又驚恐發現……

那佛,倒過來了!

它變成頭駐蓮臺,雙腿架空――如此姿態下,那倒吊著的愁苦的眼,盯向世人,碌碌滾滾,好不詭異!

徐小受都給嚇到了。

這什么佛,如此魔性?

太不得體,太不莊重,太不嚴肅!

“顛覆、崩壞、錯亂……”

從此中,他只能解讀這樣無法理喻的思考。

可世界便如此具有包容性,即便再不得體、再不莊重、再不嚴肅,凡存在,即有道理。

那“倒佛之相”一出,桑老整個人突而變得虔誠。

他失去了乖張、失去了狂戾、失去了滲人。

連那平日里湊近些看都感覺很是驚怖的一張臉,此時看去,甚是和藹可親。

“動了……”

風中醉瞳珠震顫。

是的,圣奴無袖動了。

他往前邁出了一步,焦爛的軀體退化,化作一襲灰褐色的簡樸僧衣。

黑色凈水涌動間,輕易推走了他的草笠。

原來是他滿腦袋……不滿腦袋的頭發,全掉光了,掉成了一個和尚。

這和尚生得唇紅齒白,額點朱砂,卻眉目緊鎖,看上去憂心忡忡。

他再往前邁出一步,不見力量如何變動,整個人悄無聲息走出了死海,出現在了徐小受的身邊。

“什么?”

徐小受嚇一趔趄。

他險些沒法跟上桑老頭的速度……等等,這還是桑老頭嗎?

他望著面前這個和尚,愣住了。

“什么!”

風蕭霜也嚇一哆嗦。

傳道鏡這個時候拍去,圣奴無袖,變得好虛幻、好不真實。

不,他應該不是圣奴無袖了,他是僧衣無袖……虛無縹緲的僧衣無袖,腰配戒刀,手持魔杖,這搭配,簡直無比詭異!

別說風蕭霜了。

徐小受都無法形容自己當下的感受。

他記憶中得道高僧,穿的是紅色袈裟,留的是白須白眉,說的是善哉善哉。

這么年輕的,他很難出得了寺廟。

配刀持杖的,大概率是個破戒僧!

這有點像破戒僧又有點不像的年輕和尚,路過徐小受后,目中突然有了光。

他微微側眸,略一頷首,道:

“倒佛塔見。”

“啊?”

滋的一下,徐小受汗毛都豎起來了。

倒佛塔見?

這格式,怎么這么熟悉?

虛空島見、染茗遺址見、神之遺跡見、倒佛塔見……所以,你是道穹蒼?!

但桑老怎么可能和道穹蒼搞上關系?

他此刻借助的力量,道穹蒼能不能掌握得了,更是兩說。

畢竟他方才說過了。

“請神諭!”

還說了。

“赤焦而去,有怨當歸。”

有怨佛陀……各般種種,再是不敢置信,當“倒佛塔見”一句出,徐小受算是得以將全部串在一起:

桑老借的是不是魔祖之血,而是有怨佛陀之血。

祟陰此前坦言過,有怨于倒佛塔鎮的是魔祖,所以是他力量不夠,被污染了?

但這血如能借來,就該是三十年前借來。

否則如圣奴有手段再見有怨,神亦不至于苦尋三十年而無果……

“三十年前,有怨就不是初封圣帝,而是已經接近祖神,甚至企及祖神?”

“難怪別人在小打小鬧,他已經在鎮壓魔祖……”

這般震撼,可比八尊諳忘情、魁雷漢忘子、道穹蒼忘道,還要來得離譜。

徐小受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為真。

可不待他多想,僧衣無袖,再往前邁了一步。

這一次,他的背影徑直出現在了天梯之上,出現在了五域世人目之所及的任何地方。

他的高度是至高。

他的背后是世界。

從這個角度看去,世人只能看到那口殺氣四溢的戒刀,以及魔氣肆虐的大杖――沒有人可以理解這樣的佛陀相!

徐小受卻知道。

他絕對不是桑老,而只可能是有怨了。

畢竟那戒刀他見過,那魔杖他也見過――斬佛刀、獄空魔杖!

金色的天梯之上,不被世人所理解的、身著簡樸灰褐色僧衣有怨,卻主動轉過了身來,將溫柔投以此界。

他的道,極為簡單,如當下五域梵音:

“諸災皆付我,塵世享安平。”

“刀劍皆加我,人間無血腥。”

有怨盤膝而坐,戒刀輕卸,魔杖橫陳。

不見多言,其嘴里已輕輕嗬出了一枚金色的舍利子。

這是……

徐小受面有動容。

那是舍利子!

可其上之力,幾乎等同于祖神命格!

“天生的祖神命格……”

一瞬間,五域所有人都想到了什么。

都在此灰褐小僧的大道真言之下,聯想到了十尊座那位“佛若有怨獄應滿”。

天梯之上的他吐出了舍利子。

五域方才所有受過魔氣侵襲的煉靈師,隨力牽引,萬般不赦,皆被納來。

有怨吞食了一切魔氣、一切罪惡。

他那黯淡的身軀便無比凝實,其腳下盛開蓮臺,眉心朱砂卻殷紅更血。

矛盾!

還是矛盾!

不論如何,誰都難以接受這樣極致的矛盾共存于一體,卻又能做到如此的陰陽調和。

有怨微微攤掌。

嗤啦聲響間,他的手臂焦爛,這儼然是無袖赤焦手。

可下一瞬,這般以徹神念龍融燒為基礎,附體而去化作的無袖赤焦手,力量被金色的舍利子凈化,化歸混沌。

當萬般不赦、萬般罪惡同被煉化之時,有怨掌心的焦爛褪去,化出一股柔和的、如水般的、金色的念。

“愿力……”

徐小受頭皮微麻。

他見過這種徹神念。

這是赤誠信仰、不二虔誠。

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見過擁有這種二代徹神念的人,還是不樂小和尚――是有怨佛陀的徒弟!

心頭千思萬緒。

天梯之上,有怨佛陀坐下之后,心如止水。

他伸手一撫,愿力自舍利子中滿溢而出,淌過蓮臺,流遍天梯。

“撲撲……”

詭異的異響發出。

被那愿力觸及,天梯竟發出了腐蝕、灼燒之聲,是時有白炎升起,卻很快連白炎都被撫平。

五域皆茫。

連愛蒼生都無有動作,只靜靜觀望此狀。

但見天梯之上,金色舍利子不時歸回,有怨佛陀褪化,褪成了僧衣無袖。

五域眨眼,則僧衣無袖再次褪化,褪成了無袖赤焦身的桑七葉。

再一眨……

沒褪了!

至此,桑老如同石塑。

他永恒的定格在了天端,只余一音傳揚五域,宣告其道之堅、其心之固:

“我將熔斷天梯,執掌此界一年,十祖不可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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