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劍仙、圣奴首坐……”
“以及,天空之城,即虛空島內島,黑白雙脈之尊!”
五域但聞此聲,腦海里各皆閃回了過去某部分被迫遺失了的記憶。
確實在低境煉靈師印象中。
天空之城就只是天空之城,最多知曉內里蘊藏封圣機緣,便無了。
但在高境煉靈師的世界里。
天空之城又名虛空島,虛空島分內外島,藏的不止封圣機緣,更多是半圣、圣帝秘辛!
“虛空島內島、鏡內世界、鬼獸……”
當時在虛空島末期,在各般大戰下活過來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可能活下來的,在五域各地的影響力,必是不低。
大家各自出了虛空島,分明也講過了島上的經歷。
卻如入了桃花源,過后說者、聽者,都沒幾個記得多少島上的經歷了。
此時八尊諳一言,世人恍又想起。
在那虛空島內島之中,似也還留存著一些,“腳踩魔帝黑龍,劍指白脈三祖”等傳說。
“傳說……當真?”
真與不真,當下儼然無需多想。
因為伴隨八尊諳劍我手上八字令捏出,號令一施,不多時,天外再度傳來轟鳴巨響。
這一次,可就不是戰鼓聲、梵音聲那般迂回而起了,而是純粹而正面的爆破!
“隆――”
天穹就如同鏡面一般,崩一下裂碎了。
時空碎流之中,陡而探出來一角帶有恢弘氣勢的城墻,其上爬滿的是歲月斑駁的氣息。
“天、天空……島!”
風中醉驚尖叫著,都混淆了兩個稱謂。
早前他就聽說過了,在東域東天王城那會,天空之城好似就是被圣奴首座“召喚”出來的。
這聽上去不可思議。
但在圣帝金詔的加持下,好似也能夠理解。
而今,第八劍仙居然什么都不用做,只消捏出來的一枚令牌,發出一喝。
虛空島,降臨了?
“嗷――”
龍吟聲動。
降臨的顯然不止虛空島。
那島嶼只露出一角,卡在天縫之中,并未全盤降落在桂折圣山遺址上。
緊隨其后,九天風云變幻。
不盡騰冒的魔氣繚繞匯聚,伴隨龍吟,化形凝出一道蜿蜒盤錯的黑龍之影。
中域之天,忽而陰沉。
一界視首、一界視身、一界視尾……一時之間,竟無人可窺得此巨大黑龍全貌。
“龍寶!”
徐小受卻是眼前一亮。
這多久違啊,他一下回到了虛空島上同龍寶并肩作戰的時候。
較之于受爺喊得親昵,風中醉則完全不敢放肆了,顯得極為敬畏:
“魔帝黑龍!”
他高呼著,通過風家及時輸送過來的情報,一邊震撼,一邊解說:
“虛空島內島,分黑白雙脈,分別統率著諸多十惡不赦又殺之不盡之鬼獸。”
“此龍,便為黑脈之主,號‘魔帝黑龍‘。”
“魔帝黑龍,十祖之龍祖血脈之后也,前龍窟之主,也是當世唯二的龍族圣帝。”
這一條條名頭扔出來。
即便沒有詳細去解讀魔帝黑龍到底犯過哪些錯,才被放逐到虛空島內島去,五域已是駭然。
圣帝!
其他的都不重要。
單是這兩個字,就足以讓人嚇斷下巴。
八尊諳身邊,真有圣帝戰力,還是以龍族這般蠻橫的種族形式出現的。
他想,也有力,可逆天而行!
徐小受都給龍寶的過去驚到了。
風中醉怎么了解得比自己還多?
哦,是了,自己出了虛空島后,有點不近人情了,甚至沒想著去過多深入一下好朋友的過去。
“受!”
魔帝黑龍,龍首率先凝出,龍軀尾隨于后。
較之于初次露面于東天王城的威嚴,這一回它顯得格外雀躍,帶著最直接的目標,飛撲而來。
魔帝黑龍穿過徐小受,并沒有如愿以償擎起這位昔日的戰友。
它顯然懵了一下。
龍軀盤回到虛空后,嘴里還發出了疑惑的音節。
“怕是沒法來一個熱情的擁抱咯!”
徐小受若有所思,低頭四下打量著自己的身體。
接觸的那個瞬間,他的感受是奇特的。
分明有了一種要被龍舉起來,也快要騰云駕霧沖上云霄了的感受。
忽而,那感受消失了。
古戰神臺的力量確實存在,而且很詭異。
它強勢扼殺掉了那種“變化”,顯然將魔帝黑龍的介入,判定為對戰局的一種“影響”。
但這種影響的“基準線”,又是如何界定的呢?
徐小受看向腳下。
他此前撈過一把沙,圣神大陸的沙子失去了,很快又復原。
他看向遠處。
愛蒼生對仲元子射過一箭,箭碎了仲元子的腦袋,從后者的驚惶上看,他確實是炸過了一次頭顱,只是沒有痛感?
“與戰雙方,能影響到環境,環境也確實能反過來影響到與戰雙方的戰斗。”
“但權重,被降低了?”
徐小受再看回桑老。
他能在一瞬往桑老身上渡去生命靈氣,也能起效,但如果是反過來……
“反過來,他想要幫助我,就不一定了。”
“那如果是這樣,我若為南域邪修,需起一術獻祭萬千生靈,才能對愛蒼生起重創作用。”
“這萬千生靈,是死,還是不會死?”
古戰神臺的存在,判定得了這些東西嗎?
如果能,那么這個“基準線”的標準,就該是十分靈活的,許是以戰祖的意志出發去界定標準。
而若單從“戰”與“戰祖”的角度,去思考這看似悖論的“獻祭之法”問題……
“他人主觀上想要幫忙,怕是幫都幫不得。”
“但如果是與戰雙方中的誰有一術,需要獻祭他人,怕是這些人如果不跑,真有可能會被獻祭?”
“戰祖復不復活他們不知道……總之,一切,以‘戰‘的完成為宗旨,其余都為次要?”
桑老斷線了。
徐小受將這般思考扔給道穹蒼,得到了一個“是”的回復,他便懂了。
魔帝黑龍顯然不是出場的唯一。
沒等世人作過多思考,那卡在天縫中的一角虛空島上,再度騰冒而出一股力量。
“撲撲……”
這熟悉的異響,令得世人心頭悸動。
但不是燼照白炎,不來自受爺、無袖。
而是隨聲蔓空一片白炎火海,又從一片茫茫之中,踱步走來一個手腳皆著鐐銬的狼狽圣人。
他呈現人形,看不清面容,感覺該是蒼老,著一五域皆極為眼熟的死海囚服,卻給燒得破破爛爛的。
當其從火海中走出,火域異象轟然坍碎,萬般力量匯于一指,被那圣帝老者一指點在無袖眉心之上。
“撲撲――”
圣奴無袖,頃刻身燃白炎。
外人如此,怕是此時都該痛不欲生。
他卻如給注入了靈魂與生機,一切氣機都在回暖。
徐小受見狀,也就放下了生命靈氣的輸送。
“燼照老祖!”
“萬祖之祖的燼照老祖。”
“傳聞脫胎于祖樹蒼穹之樹,以燼照獄火本靈修成圣帝,兼容各般天火,可燃道法靈壽。”
又一圣帝!
五域只覺地震。
天是要塌了嗎,怎么在這個太虛稱最、半圣封頂的世界里,突兀還能冒出來這么多此前聲名不顯,此時聽來確有其過往存在的圣帝?
沒有給風中醉更多的解說時間。
他的話音剛落,圣奴無袖身后,徐徐凝出了又一道身影。
此人此身更是虛幻,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見人,只是感應到一片尸山血海。
偏偏他的身后背負血樹七株,根部死死抓扎在其后背之上,像是憑定了一個本該淡去的虛幻存在。
風中醉聲音已經有些發抖了:
“七樹大帝……”
“祖樹,血樹,此世之靈?”
九大祖樹,主戰的不多。
九祭桂、龍杏等咸魚之流,不必過多詮釋。
實際上就連祖樹之首神拜柳,亦不曾在戰力層面上契融圣帝位格,成就圣帝之境。
神拜柳以詭著稱,以祀拜之名聞名,以接引之道和神魂之道見長。
但要說拋開外力輔助、名聲加持,真正正面作戰。
毫無疑問,單對單,怕是祖樹之中,無樹能出血樹、劍麻其右。
風中醉壓低了聲音,瑟瑟發抖道:
“我聽說,七樹大帝擅指引,或者說血樹擅指引。”
“其巔峰期,險些吞并過其余八大祖樹,所幸術祖出手……”
“但這好似也是術祖祟化的根源之一?啊?”
這太可怕了!
風中醉聽完老家主那邊的話,甚至不曉得自己現在在解讀的這一些,會否觸及什么因果。
可老家主那邊的話還沒停,他只能硬著頭皮,將過往看似迷糊的東西,講出來、串起來:
“天人五衰封半圣的血世珠,便疑似出自七樹大帝之手?”
“虛空島外島九大禁地,其一名‘血界‘,曾于此地跑出了一位鬼獸,附身在天上第一樓成員柳長青身上。”
“那鬼獸名‘無機老祖‘,實為七樹大帝座下,修天機術的玄無機?”
“也正是無機老祖和圣奴水鬼里應外合,打開的虛空島之戰?”
這是什么級別的指引?
風中醉越說越驚恐,他從未于這角度出發,去思考虛空島戰局的開啟。
在他眼里。
在五域世人眼里。
虛空島就是機緣,就是突然天降,賜予五域煉靈師一次造化的機會。
有人在里頭打起來,就是牽扯到了利益,想要更多,所以奪道,僅此而已。
但原來……
也是陰謀?
是圣奴和虛空島圣帝鬼獸聯合締造的,一次從王城之戰就開始埋線,針對圣神殿堂尖端戰力的局?
陰不陰謀,局不棋局,已成過去。
七樹大帝現身之后,同樣是一道虛影,同樣不是真形。
亦同樣往圣奴無袖身上,注去一股力量。
“嗤……”
這一下,桑老無袖赤焦身,其龜裂的肌膚之中,隱隱便有生機在凝匯了。
雖依舊有些入不敷出……
“白脈三祖,已出其二,神獄青石呢?”
風中醉話音剛落,從那一角虛空島城墻之上,遙遙射出一道青色的鎖鏈。
砰的一聲。
那鎖鏈扎入圣奴無袖胸口,同樣往里頭渡入力量。
“神獄青石!”
風中醉激亢了,調起了十二分的熱情。
但等了一陣,耳畔并沒有老家主的聲音,他急了:
“神獄青石!”
還是沒有聲音。
風中醉以為自己不夠激情,他痛呼道:
“白脈三祖,神獄青石!”
“現在!我們看到!神獄青石……射出了一條鎖鏈!”
來啊。
情報,來啊。
風中醉可焦急了。
怎么老家主也關鍵時刻掉鏈子,你的鏈子是給神獄青石搶了嗎?
沒有聲音。
風中醉意識到了什么。
偌大一風家,對神獄青石,一無所知?
這當然是不可以表現出來的,風中醉腦子轉得老快了,立馬改口道:
“圣帝!”
“足足四位圣帝!”
“第八劍仙這一發號施令,居然喚來了四道圣帝意念化身,這就是黑白雙脈之尊的影響力嗎?”
風中醉咕嚕咽了一口唾沫:
“那么他們……”
“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白脈三祖將力量灌輸到無袖身上。
魔帝黑龍傲然抬著龍首等待,直至白脈的老不死完成了它們的動作,才緩緩提起了龍爪。
英龍,可以最先登場,必須最后出手。
“四神柱,開!”
伴隨一聲嘹亮龍咆。
四大圣帝虛影,化作四道印記,咻然匯進了圣奴無袖眉心處那點血印朱砂之間。
是時,五域梵音蕩擴。
圣奴無袖身上亮起佛性金光。
他那緊閉的雙目驟然睜開,目中無神,可凝向的赫然是……徐小受!
桑老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甚至他的目光似都失去了靈魂。
四神柱的宿體不再是虛空島的徐小受,而是無袖赤焦身的桑七葉。
甚至此刻,他身上還多容納了一份有怨佛陀的意志,一份天生祖神命格的沉甸甸的重量。
徐小受無言沉默著。
奧義半圣?
無袖赤焦身?
即便是圣宮四子,即便天資已萬萬人之上,即便將天賦兌現至此,王座后強悟出了奧義……
較之于至高,桑老,依舊只能成為一個“寄體”?
這就是他的宿命?
這就是他的囚籠?
圣奴所競逐的自由,在白窟有了答案――那答案卻飄在云端,絲毫無法落地。
現下桑老鎮來、有怨鎮來、四神柱鎮來,舉世之力跟著鎮來,一切通通壓在“自由”這一答案之上,徐小受都覺得,自己不一定托不起來。
可桑老沒讓自己去托。
反倒是他這個次一點的家伙,自己跑去扛大旗了!
四神柱之力入體,桑老已不再入不敷出。
他的身上各般傷口痊愈,力量快速回暖,就連世外大佛掌中之陸,仿都拘得更加用力了些。
但這是不受攻擊的狀態。
倘若天梯之上的五大圣帝秘境察覺異常,十祖尚存的那幾位察覺異常,發出攻擊……
“一年?”
笑大嘴說十息。
徐小受敢信誰來了都是十息,畢竟古劍修還有一個“沒上限”的招牌在。
桑老說一年?
徐小受覺得,這個師父,在裝!
可誰不要這個面子呢,五域都在感慨四神柱之強,還唏噓上了受爺當時在虛空島那么年輕,便那么強大,已能成為四神柱之載體,劍斬饒妖妖。
徐小受望著空無魂意的桑老雙瞳,腦海里閃過的,卻只有他那一貫傲嬌的話。
“活著……”
“活下來,剩下的,交給為師。”
他死不低頭。
永遠扮演著一個師父的角色。
哪怕在許久之前,他已從各方各面,被自己全面超越。
“我歸死海,則天梯斷,圣帝出,五域秩序崩毀,人人自危。”
“我歸死海,則鬼獸現,亂世臨,四海皆生驚變,各方聲援。”
“我歸死海,則八尊諳需至,虛空島降臨,黑白雙脈傾巢而出。
“我歸死海,則圣寰殿樹起,圣玄門獸吟,各族諸圣不余遺力。”
神之遺跡桑老之言,此時再于腦海中響起,不免讓人頭皮微麻。
他的行動……
他的想法……
實際上,徐小受也記著。
而今一、三算是應言了,只是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呈現。
如無道穹蒼以圣帝位格喂魚,短暫相絕天梯之上圣帝之患,是否桑老此刻僵化之后,還要面對更多?
“萬變,不離其宗……”
“嗬,你沒算到的‘變‘,未免也太多了吧?難怪當時說這些的時候,一副赴死決絕之態……”
這余下的二、四,又不好說。
戌月灰宮徐小受去了,桑老人算不如天算。
他能力真的很有限,完全沒算到,戌月灰宮會被道穹蒼帶人提前滅掉。
桑不如道!
只能這樣委婉表達了。
而這四中所言的“圣寰殿樹起”,徐小受抽空也幫他拔掉了。
不知道拔誰,那就都拔,算是聊表心意。
少了一重阻礙。
少了一重變數。
那余下的……
四神柱在前,八尊諳劍我在后。
徐小受思緒變轉間,五域世人之目光,幾乎也是同時投向了另一個方向。
“嗷――”
繼虛空島魔帝黑龍龍吟之后。
圣宮,圣玄門,亦有龍吟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