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教學樓某層女廁。
“涵姐,這題你寫了沒?”葛夢抓著練習冊,探頭探腦。
“沒……下面那道你居然寫了,先借我看看!”
“哦,那你先看,我問一下絲思……寫了寫了!”
柳絲思一個勁摳筆,指甲都快磨平了,哭喪著臉:“我亂寫的……”
葛夢正色:“不要緊,亂寫也是寫。”
蔣涵點頭。
三個人就這樣蹲在角落里,一人抱著一本練習冊,互通有無。
江扶月還是站在那個位子,往欄桿上一靠,交并而立的雙腿因為這個動作,斜斜拉長,陽光下,白得不可思議。
修長的脖頸猶如清風中一截嫩柳,即使未曾上手,也不難想象其細軟柔滑的觸感。
對面,剛結束挨批從辦公室里出來的易辭和鐘子昂同時將這一幕看在眼里。
各自驚艷。
江扶月卻在此時站直,往里走去。
少女窈窕清艷的側影便這樣消失在眼前。
鐘子昂收回目光,不以為然,美女他又不是沒見過,有什么稀奇的?
倒是這丫……
陰沉的目光落到易辭臉上,鐘子昂笑容乖戾,“別以為這就算了,咱倆沒完!”
易辭冷笑,氣場不輸:“走著瞧。”
目光相接,火花迸裂。
然后,同時轉身,各走各道。
這年頭,誰還不是個少爺呢?
卻說江扶月那邊,拿過三人的練習冊,低頭一掃。
蔣涵咽了咽口水,葛夢目露忐忑,柳絲思則一臉郁色。
明明不到兩分鐘,卻漫長得像過了兩個世紀,終于,江扶月開口:“二十題,對了兩道。這個,還有這個,誰做的?”
蔣涵立馬接話:“填空題是我,解答題是葛夢!”
有點驕傲是腫么肥事?
沒等江扶月說話,她繼續剖白:“我還專門跑去問了這種題該怎么做,就是向量加向量,中間字母搭橋,變成一個新向量balabala……”
生怕江扶月不相信這題是她做出來的,說了一大堆,連心路歷程和感悟體會都出來了。
說完,又推了把葛夢,示意她繼續。
江扶月:“……”
葛夢:“嘰里呱啦……”
最后輪到柳絲思,“我……”她說亂寫一點沒作假,就是在亂寫。
連蔣涵和葛夢都一人做出來一道,她卻還是個零光蛋,柳絲思覺得丟臉,以及羞憤。
這種感覺就像……
明明大家都是屎,你倆卻背著我長出了花兒!
江扶月看了她一眼,練習冊丟回去,拎上書包往肩頭一掛。
走人。
蔣涵、葛夢如釋重負,又逃過一劫。
柳絲思卻盯著那道背影,眼里好像有什么東西閃過,但仔細一看又什么都沒有。
“絲思,走了——”
“哦。”她把練習冊塞進書包,跟上。
……
黃昏夕陽,熱氣未消。
江扶月踱步出了校門,突然,一只手從后面伸過來想拽她腕子。
一個旋身躲過,又后退兩步,冷冷睨著對方。
易辭頂了頂后槽牙,“還挺警覺……”鼻尖卻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淡香,尾調悠長。
同時也不可避免地令他心旌搖曳。
“有事?”江扶月掃過他淤青的嘴角,不動聲色。
“咳……我叫易辭,”他想起上次還沒自我介紹,“容易的易,辭別的辭。”
“嗯。”
“?”嗯?什么意思?
江扶月要走。
易辭不讓,他身形高大,一顆五顏六色的頭在夕陽下锃锃反光,即便如此,那張臉也依舊好看。
“急什么?事還沒開談呢。”他笑,幾分邪肆。
江扶月抱臂站定,看上去比他還悠閑,眼底一抹興味劃過:“談吧。”
“上次我說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所以你要跟我做朋友?”
“錯,”易辭逼近,一雙丹鳳眼流光溢彩,“不是朋友,是女朋友。”
江扶月活了兩輩子,第一次有男的敢站在她面前說這種話。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不過……
“我拒絕。”
易辭愣住:“為什么?”
“你頭發太丑,像道彩虹。”
頭發太丑……
丑……
像道彩虹……
虹……
第一次,易小少爺與“丑”字掛鉤。
“草——”他對著少女淡定走遠的背影大喊,“你瞎啊?!”
江扶月頭也沒回。
司機開車趕到校門前,卻見自家少爺拽著網兜繩,蔫頭巴腦地對里面一顆籃球亂踢,嘴上似乎還罵咧著什么。
他叫了聲,易辭拉開車門,坐到后座。
“少爺,不好意思,今天有點堵,來晚了。”
“哦。”興致怏怏。
司機一凜,看小祖宗這副樣子,怕是不好伺候,不敢再多言。
途中,易辭突然開口:“老黃,問你個事兒。”
“少爺請講。”
少年有點煩躁地扒拉了一下頭發,“你覺得,我這個發型怎么樣?”
老黃眼角抽搐,“這……”
“有話直說,吞吞吐吐干嘛?”易辭不耐煩。
“我覺得……挺有型,蠻酷的!”
少年輕哼,對著前座反光鏡遙遙一照:“我就知道,她肯定是瞎,居然說勞資像彩虹……”
ta?
哪個ta?男的還是女的?
老黃兀自琢磨,心說,還挺實誠。
校門口那一遭耽擱了不少時間,江扶月到家比平時晚了一刻鐘。
但江小弟一如既往不等她掏鑰匙,就把門開了。
“姐。”
“你是不是住在門邊兒了?”廚房可聽不見腳步聲。
江沉星兩眼泛光,臉頰飛紅。
江扶月換了鞋,順手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
小少年害羞地將下巴扎進衣領里。
吃過飯,收拾好,姐弟倆一起寫作業。
其實江扶月沒什么可寫的,家庭作業她當堂就寫完了,徐涇給的試卷也一張不留。
倒是江沉星,小小年紀,課業負擔還挺重。
江扶月見他飛速寫完一張試卷,又立馬換下一張,小臉專注,馬不停蹄。
忽然,目光一頓,“為什么兩張試卷一樣?”
“啊?”江小弟茫然抬眼,見姐姐一雙黑眸盯著自己,他有點懵,還有點訥。
江扶月又問了一遍。
“我……”他把頭低下去,“拿錯了……”
“江沉星,永遠不要在我面前撒謊,除非……”明明是很輕的語調,可落在聽的人耳朵里,卻重若千斤,“從今往后你再也不需要我的信任。”
因為她的信任永遠不會交付給一個對她撒過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