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一聽,立馬踮腳翹首:“哪里?在哪里?”
韓慎指給他看。
只見國際抵達三號出口,江扶月和謝定淵并肩而行,她正說什么,男人附耳傾聽,不時點頭表達贊同。
由于他們并未事先告知要來接機,所以兩人出來的時候也沒注意往周圍看。
突然,不知道江扶月說了句什么,謝定淵忍不住嘴角上揚,一只手自然而親昵地摟過女孩兒纖細的腰肢,大掌扣在她腰窩上,手指還隔著單薄的布料輕輕摩挲了兩下。
頓時,韓家四大金剛眼睛都直了。
“汪汪汪——”小莽更是發出暴躁的吠叫。
想咬!
江扶月聽到了狗叫,下意識抬眼,恰好這時韓恪也開口:“月月——”
腳下一頓,江扶月目露驚喜:“二舅!”
然后,老爺子、韓慎,還有戴著口罩全副武裝的韓恒都圍上來。
“咳!”老爺子拄著拐杖,重重一咳,老眼猶如帶著實質性重量落到江扶月腰間。
謝定淵后知后覺,觸電一樣收回手。
韓啟山的臉色這才多云轉晴:“囡囡呀,一路辛苦了吧?小臉又瘦了……”
韓慎自覺地從謝定淵手上接過江扶月的行李箱。
韓恪則插到中間將兩人隔開,“你不在這段時間,小莽每天都去你房間門口趴著,眼巴巴盼你回來,零食也不愛吃了。”
韓恒眼疾手快蹭到另外一邊,笑嘻嘻接話:“就是,以前老喜歡散步了,現在叫個三五遍都不來,嘴上還哼哼唧唧的,連小廷都不帶搭理的。”
很快,兩個舅舅一左一右,老爺子站前面,韓慎拿著行李箱等在后頭,江扶月四周被防守得密不透風。
謝定淵:“……”
韓啟山給了倆討債兒子一個“干得漂亮”的眼神,然后慈愛道:“囡囡呀,我讓小劉準備了一大桌菜,都是你愛吃的,走吧,咱回家!”
“是啊,老香了,我出門的時候就已經饞得不行。”韓恒點頭。
“還有湯,昨晚就煨上了。”韓恪也說。
兩人講著講著就要帶她往外走,江扶月剛抬起腳,忽然想起什么又冷不丁收回來,朝兩個舅舅乖巧地笑了笑:“我等一下,很快!”
說完,繞過兩人,徑直走到謝定淵面前,先伸手抱了抱他,很快退開:“那我就先回去了?”
謝定淵想伸手摸摸她的臉,但在韓家四個男人暗含警告的注視下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只道:“好。”
江扶月動了動唇,卻沒發出聲音。
她說的是:等我電話。
男人含笑點頭,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很快,也上了一輛黑色轎車,被人接走。
“教授,去哪里?”司機問。
“回老宅吧。”
韓家。
“小小姐回來啦!”劉嫂聽見開門聲,高興地從廚房跑出來。
看到江扶月一行,笑得合不攏嘴,然后立馬轉身折回里面,開始準備上菜。
十分鐘后,一家人圍桌而坐。
菜品擺滿了整張桌子,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月月,吃排骨,糖醋的。”
“還有這個可樂雞翅,也很香。”
“湯才是精華,對了,還有一盅燕窩,劉嫂麻煩端上來……”
“欸!馬上就好!”
“月姐這個你夾不到,我幫你,嘿嘿!”
江扶月儼然成了飯桌焦點,從老爺子到三個舅舅,然后是最小的韓廷,每個人都搶著給她夾菜。
就連在客廳嚼著大棒骨的小莽,都不忘叼一根過來給她。
江扶月:“……”嗝!
吃撐是必然,但盛情難卻,只能飯后多走幾步消食了。
老爺子趕緊拿上拐杖:“我也去!一起!”
韓廷見狀,立馬給小莽套上牽引繩:“那個……遛狗時間到。”
韓恒舉手:“我也要去!”
最后,江扶月一個人的散步變成了一家人的炸街,哦不,應該是炸小區。
“哎呀老韓!這就是你外孫女江扶月吧?比電視上漂亮多了!”
韓啟山當即擺手:“哪里哪里。”
“高高瘦瘦,這小模樣也俏得很,你老韓家怎么盡出帥哥美女啊?”
韓啟山立馬回說:“實在過獎了,哪有這么夸張?老三就長得不咋地,全靠化妝才能上鏡。”
百億影帝韓恒:“?”親爹,你認真的?
路人老奶奶:“?”確定不是在搞凡爾賽?
迎面又走來一個鄰居:“喲,韓董好福氣,這是帶著全家出門啊?”
韓啟山:“沒,外孫女回國了,非要陪我散步,還說什么飯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你說這……還是小棉襖貼心吶!”
江扶月:“?”不是您堅持陪我嗎?
韓慎、韓恪、韓恒:外孫女陪你散步?所以我們是空氣?
鄰居一臉艷羨:“還是你教得好啊,我家那些小的一個個吃完飯就坐在沙發上開始玩手機,壓根兒不帶搭理你的,誰還陪著散步啊?”
韓啟山語重心長地寬慰了兩句,如果不是那險些咧到后腦勺的嘴角,可能還要更有說服力和共情感一點。
鄰居撇著嘴,羨慕又嫉妒地走了。
韓啟山微笑迎接下一個問候的鄰居:“誒,對……是月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獎,也就拉斯克基礎醫學研究獎而已……什么諾獎風向標呀,八字沒一撇呢……孩子還年輕,要這么多榮譽做什么?反倒成了負擔……”
“努力是真的,天賦嘛也有點……雖說是老天爺喂飯吃,但辛苦呀……我們做長輩的奮斗大半輩子,說到底就是不想下一代、下下一代太辛苦了,可這孩子說什么都不要家里鋪路,非要自己去闖……”
“本來說放手讓她撞一撞南墻,嘗嘗頭破血流的滋味兒也好,沒想到還愣是讓她闖出條光明大路,唉,你說這,氣人不氣人?”
鄰居:“……”你外孫女氣不氣人我不知道,但你是真的氣人!
得益于韓啟山最近的朋友圈,整個別墅小區但凡跟他認識、加了微信的三鄰四友們,沒有一個不知道江扶月的。
一路走,一路謙(暗)虛(夸),老爺子臉上的笑快要飛出天際。
韓恪落后兩步,小聲問:“老三,當年你拿奧斯卡的時候,咱爸有這么夸過你嗎?”
韓恒臉色驟黑:“得了吧,我當時拿獎的角色是個殺人狂魔,你知道他跟他那群老朋友說什么嗎?”
“說什么?”
“他說——演得那么像說不定內心真有陰暗面,我回去得給他找個心理醫生看看,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都能拿獎,奧斯卡也太沒水平了。”
關鍵是!他回來之后,韓啟山還真給他找了個心理醫生!
一通測試猛如虎,確定心理健康之后才同意讓他回家。
韓恪:“……你受苦了,兄弟。”
韓恒朝前面正與人談笑風生的老爺子看了眼,忍不住撇嘴輕哼:“瞧瞧老頭兒那嘚瑟樣兒,說實話,真的很欠揍。”
韓恪端詳兩秒,“嗯,是有點。”
這一趟走下來,江扶月已經尷尬得摳出了一個四方城,老爺子卻還意猶未盡。
“這些人怎么都走了?我還沒說完呢……”
江扶月:“那我們也回去吧,天都黑了。”
韓啟山一邊點頭說好,一邊還在兀自思索,突然——
“啊!我知道了,他們心里酸著呢!肯定在暗戳戳嫉妒我!”
同一時間,謝家老宅。
謝定淵的歸家跟江扶月一樣,受到了超乎想象的熱情接待。
不僅一進門就有一大桌子好菜等著,還有七個姐姐全部圍上來。
“阿淵吶,累不累?”
“在國外沒吃好吧?”
“要不要上樓換身衣服再下來?”
“沒關系,我們不餓,等你就是了。”
“皮埃爾酒店周圍環境不太行,有噪音,估計都沒怎么休息好,黑眼圈明顯的咧……”
“還是先喝口茶吧,剛泡的,溫度正合適。”
謝定淵:“……”
好不容易吃完飯,謝定淵不打算在客廳多留,正準備上樓避一避,突然——
“阿淵吶,你寄回來的禮物收到了。”開口的是謝云藻,“口紅和絲巾我都很喜歡,謝謝。”
“嗯,喜歡就好。”
謝云湘:“難得小九這么有心,出國一趟還不忘給我們帶禮物。”
“就是!小九以前可沒這習慣,怎么這次想得這么周到啊?”
“三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謝云渲目露揶揄,故意拉長音調,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咱們小九可今時不同往日了。”
“哦?哪里不同?”謝云渺含笑接話。
謝云渲:“以前不是形單影只嘛,現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自然就體貼周到得多,你說是不是小九?”
謝定淵眼尾染了些許笑意,表情看上去終于不再是萬年不變的刻板與嚴肅。
“嗯,她陪我一起挑的。”
“唉喲,小九臉紅了!”
“咱們家的大冰山也終于知道害羞了,可真是不容易啊!”
“要我說還是月月有能耐,冰山都給整融化了。”
“可不?咱們小九看上的女孩兒能簡單嘛?”
幾個姐姐你一句我一句,拋接之間滿是打趣。
一時間,偌大的客廳充滿了笑聲。
老太太:“月月有心了,那些麝香和龍涎香品相極好,國內根本買不到。”
老爺子聞言,也忍不住點頭,手里還盤著那對藏品級的文玩核桃:“這悶尖兒獅子挑得頂頂好,可把那幾個老家伙給饞壞了!”
“咦?爸媽你們收到的禮物跟我們不一樣啊?”
老太太:“當然不一樣啊,我的是香料,你爸的是核桃。”
“小九,你們這可就厚此薄彼了唷。”謝云瀾玩笑道。
不等謝定淵開口,符婉袖就忍不住出聲替兒子和未來兒媳婦說話:“那當然得區別開呀,我跟你爸能跟你們一樣嘛?”
父母和姐姐,身份本就不同,禮物送一樣的才不正常。
“看看咱媽,這就護上了。”
“我們要理解老太太現在的心情,盼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才看到兒媳婦的影,當然想一把抓住,不然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小九有多挑剔,你又不是不知道。”
“呵!”一聲冷笑突兀地出現,原本和諧的氣氛有一瞬凝固。
謝云淑卻狀若未覺,她實在忍無可忍:“二姐、三姐,你們也別把謝家看得太低,什么叫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以小九的條件,難道還找不到比江扶月更好的?你們未免捧得太過!”
謝云湘一愣:“老四,你說什么胡話?大家高高興興在聊天,你非要這么掃興嗎?”
謝云淑:“我不是掃興,是看不慣你們一個個放低身段去捧外人。”
謝云瀾皺眉:“小九的女朋友能叫外人嗎?再說,我們什么時候放低身段了?哪一句話又說的不是事實?”
這番爭執讓客廳氣氛逐漸凝重,其他人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褪去。
謝云渲皺眉:“四姐,你今天好奇怪啊,從小九進門開始就沒說過話,現在一說話就讓大家集體尷尬,到底怎么了?”
謝云渺也忍不住朝她投去疑惑的眼神。
再看老爺子和老太太,同樣不理解。
謝云淑噌一下從沙發起身:“現在是怎么回事?聯手針對我一個人嗎?”
謝云藻開口了:“不是針對你,是你說的話太離譜。”
“離譜?”謝云淑冷笑,“怎么離譜了?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
謝云藻皺眉:“老四,你哪來這么大火氣?剛才大家不是還高高興興的嗎?”
“高興的是你們,我可從來沒有。”
“你——”
“好了,”老太太反應過來,打斷了姐妹間的爭執,抬眼看向謝云淑,“老四,你說說,你有什么想法?看你忍得也挺久了,今天當著小九的面,一并說出來,說清楚!”
“好啊,您讓我說,那我就說了。我覺得,江扶月并不適合阿淵。”
此話一出,謝定淵冷冷抬眼,“四姐,想清楚了再開口。”
謝云淑嘴角抿緊,眼底浮現猶豫之色,聽阿淵的語氣好像不是很高興,但他又一貫不茍言笑,想來應該不是因為江扶月才冷臉。
這個一閃而過的僥幸念頭讓她重新鼓起勇氣:“小九,我的本意不是干涉你談戀愛,只是想提醒你,戀愛可以談,但也要看對象。”
“所以四姐覺得江扶月哪里不好?”是平時理智沉穩的語調,可如果留心,就能發現其中暗藏的冷漠和疏淡。
顯然,老太太發現了,未免姐弟鬧僵,試圖阻止謝云淑:“老四!你也幾十歲的人了,怎么沖動的個性還改不掉?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是覆水難收!”
謝云淑卻根本沒聽懂里面的警示,只覺得老太太竟然為了維護江扶月指責她,心頭更是不忿。
怒氣上來,還有什么不敢說?
“這個江扶月不好的地方可太多了!首先她的家世背景就跟你不配,雖說是韓家的外孫女,但也僅僅只是個外孫女而已,她爸開餐館的,據說以前還賣過煎餅。”
“其次是性格,我沒有說她要強上進、拼搏奮發不好,相反作為一個獨立女性,她很值得肯定與稱贊,但這種性格的人往往主意也大,太有想法,很難當一個乖順的服從者,根本無法安安分分照顧你的生活起居。”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對你的心意太薄,喜歡你沒有你喜歡她多。這樣的兩性關系中,她永遠占上風,時間不長還好,等日子一久,你會很累。”
“這點從她幫你選的這些禮物就不難看出。給爸媽就投其所好,給我們幾個姐妹就敷衍了事——同樣色號的口紅,同樣花紋的絲巾,搞批發嗎?”
“就這一件事便足以說明她對我們、對你、對謝家不夠重視,除此之外還暴露了她的功利和心機……”
男朋友爸媽就可勁兒討好,男朋友姐姐卻不放在眼里。
目標明確,看菜下碟,這不是功利是什么?
最后,謝云淑深吸口氣,直接對著謝定淵語重心長地規勸:“姐是過來人,不會害你。現在乍一聽這些你可能還感覺不到,但生活不是童話,愛情也并非你認為的那么美好,等時間一長,彼此兩看相厭的時候,你會發現愛得再深也沒用,合適才最重要。”
“四姐說完了?”他緩緩抬眼,面無表情。
謝云淑想了想:“差不多吧,哦,對了,天底下好姑娘那么多,不是只有她一個江扶月。”
“還有嗎?”
“……暫時沒了。”
“好,”謝定淵看著她,眼神瞬間變得深邃冷峻,里面毫無波動,“現在輪到我問四姐。”
謝云淑心下打了個突,忽然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你……要問什么?”
在場其他幾個姐妹也是表情各異,但都不約而同豎起耳朵。
“你認識江扶月嗎?見過她,跟她說過話嗎?”
“……沒有。”
“既然沒有,你憑什么通過臆想猜測去評價她?”
“我——”謝云淑正準備辯解,謝定淵卻直接打斷。
“最后一個問題,是不是你讓謝云淺聯系我的?”
此話一出,眾人驚愣。
謝云淑愕然。
老太太則倒抽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