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定淵和江扶月走后,謝家眾人齊聚客廳。
老太太嘖嘖兩聲:“兒子出息了。”
老爺子點頭附和,瞧把他給能的,敢情以前都在裝傻充愣。
謝云藻:“爸,媽,這下你們該放心了吧?”
“我看小姑娘很好啊,模樣乖,又大氣,關鍵是小九喜歡。”
“就是年齡小了點,才滿二十。”
“小什么小?已經到法定婚齡了。再說,我們小九又很老嗎?”
“四姐,你怎么也跟著點頭啊?”
謝云淑嘿了聲:“我怎么就不能點頭了?”
“你不是不喜歡江扶月嗎?”
“別胡說!我哪有?”
“你以前……”
“那是以前,少拿過去說事兒。”
“哦所以你現在喜歡江扶月嘍?”
謝云淑別扭一瞬:“就還行啊……”
幾個姐妹捂嘴偷笑。
“咦?姐夫呢?”
“咳……這么多姐夫,你說哪個?”
“大姐夫啊,就他沒在。”
謝云藻這才反應過來,人呢?
老宅頂層,有一個巨大的玻璃溫室。
里面全是老太太種來制香的各種花,即使寒冬臘月,也開得嬌艷明媚。
鐘云益悠閑地靠在欄桿上,手里拿著電話。
“……見了,剛走。今天過后,他倆這事兒就算定下來了,你就真的一點不慌?”
那頭不知說了什么,鐘云益笑起來:“不愧是你,越老越精。我就奇怪了,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你怎么就偏偏看上這一個?”
“我承認,她是長得好,腦子也聰明,可跟你年齡也差太多了……”
而且,這位心里不是一直惦記著樓家已經去世的那輪明月嗎?
守了二十多年,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明明家財萬貫,位高權重,愣是把自己折騰得像個苦行僧,遠避京城,隨波逐流。
就為一個女人?
值得嗎?
鐘云益不贊同,卻也不敢置喙。
如今又為江扶月?
呵……
他這輩子怕不是跟“月”杠上了。
“小叔,你如果真看上她,就趕緊從多浮回來,不然等她成了謝家的兒媳,你更沒機會。”
那頭依舊無動于衷,只說了句:“不用回,因為她遲早要來。”
鐘云益:“?”
除夕之后,轉眼就是元宵節。
謝定淵組局,請兩家父母一起吃個飯。
在這之前,他詢問江扶月有什么意見。
“沒意見,你決定就好。”
謝定淵微愣,這么好說話?
“咳……這頓飯就算兩家家長正式見面了?”
謝定淵還是有點忐忑,再三求證:“你知道家長見面意味著什么嗎?”
江扶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都說你決定嗎?怎么還問我?謝教授什么時候這么沒自信了?”
“遇見你之后。”
江扶月哭笑不得:“原來我這么厲害啊?”
男人居然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就離譜好嘛。
“我怎么你了?居然讓你有這種錯覺?”
謝定淵一條一條數給她聽:“在一起之前過肩摔,每次都把我釣得不上不下;在一起之后強吻,強撲,強撩,讓我欲罷不能。”
“看來你怨氣還挺大?行,那以后不吻,不撲、不撩了。你現在就離我遠點。”
“別啊……”謝定淵抓住她的手,討好地揉了兩下,“我開玩笑的。”
“是嘛?可我沒有開玩笑誒。”
謝定淵:“……”
江扶月放下iPad,起身離開沙發。
“去哪?”
“為了讓你怨氣沒那么大,我決定今晚回家住。”
“想都別想!”男人將她打橫一抱,大步朝臥室走去。
某些人一開始多守原則啊,幾次三番不上鉤,自制力那叫一個絕。
如今呢?
到了晚上比誰都積極,好吧,雖然江扶月也有享受到,咳!
謝定淵:“月月,你也心疼心疼我,不能讓我嘗到一口甜之后,又把我踹回去吃苦吧?”
彼時,江扶月滿面緋紅,輕喘嚶嚶:“你、快點!”
“好。”
“不是這個快,是讓你快點結束!”
男人選擇性耳聾。
又是一夜的兵荒馬亂。
第二天,江扶月回去之后,把兩家一起吃飯的事跟江達、韓韻如,還有老爺子及三個舅舅說了。
“定在元宵節,你們想不想去?”
她問得輕飄飄。
可聽的人卻莫名沉重。
韓慎:“這是安排雙方家長見面的意思啊?”
韓恪:“呵,謝家小子動作還挺快。”
韓恒:“怎么就家長見面了?那接下來是不是要談婚論嫁?”
江達沒發言,就直勾勾盯著老婆看。
韓韻如好笑地瞪過去:“你看我干什么?”
江達撓頭:“我聽你的,你說去就去,不去就不去。”
下一秒,韓啟山也朝她看來。
最后索性三個舅舅也讓她拿主意。
“小妹,我們都聽你的。”
“嗯嗯!”
韓韻如思考兩秒,當場拍板:“去!”
老話說得好,買豬看圈。
想了解謝定淵是個什么樣的人,從他的家人就能看出很多東西。
反正兩個孩子在一起,遲早都有這么一天。
早比晚好。
正月十五,元宵節當天。
謝定淵在長富宮訂了包間。
江扶月這邊,韓老爺子、江達夫妻,以及三個舅舅,外加江沉星、韓廷這倆小的,都來了。
謝家老爺子和老太太自然是要出面的,七個姐姐只來了謝云藻一家。
如果都來,只怕一個包間坐不下。
再加上,幾個姐姐也有各自的家庭、公婆,元宵節這種團圓日子,也不好丟下家人往外跑。
“叔叔,阿姨,這邊……”謝定淵招呼大家入座。
安排好之后,叫上鐘云益一起去選酒。
“行啊你,動作夠快的,大年初二上門,十五兩家家長就坐一塊兒了。”鐘云益目露調侃。
心里卻忍不住嘆氣,小叔怕是真的沒機會了。
謝定淵:“兵貴神速。”
鐘云益:“還是你厲害。”
謝定淵皺眉:“所以還有其他什么人嗎?”
“沒……能有什么人?你也別太緊張,雖然今天這種大日子不緊張好像也不太現實。”
謝定淵:我緊張嗎?
不緊張啊。
鐘云益暗道一聲好險,差點說漏嘴。
“阿淵,你看這瓶赤霞珠怎么樣?”
“韓老爺子喜歡喝白的。”
“白的好,那我們過去茅臺那邊看看……”
鐘子昂今天起晚了,按謝云藻的意思,他來不來都沒關系,遲了就別趕了。
但鐘子昂卻堅持:“我要來。”
“那你開車注意安全。”
“知道了。”
謝云藻無奈搖頭,她是越來越看不懂現在的年輕人了。
初二那天,明明沒事,讓他來老宅看未來小舅媽,結果臭小子死活不答應,賴在家里,像條沙皮狗。
結果今天又上趕著來了?
韓啟山和謝振東坐上席,旁邊是江達。
符婉袖主動挨著韓韻如坐。
雙方第一次見,免不了有些尷尬。
尤其謝振東明明跟韓啟山是好友,但因著謝定淵和江扶月這層關系,他和江達倒成了一輩人。
這樣一來,他硬生生比韓啟山矮了一頭。
而且稱呼上也有點亂。
按照上一輩的交情,韓韻如應該叫謝振東叔叔,那江扶月就該叫他爺爺。
然而現在韓韻如要改口叫老爺子……謝哥?
叫老太太……符姐?
當真渾身別扭,如坐針氈。
好在謝家老兩口也很理解,還出來打圓場:“剛開始可能不太習慣,等喊著喊著就順口了。”
韓韻如和江達點點頭,“是這個道理,一回生二回熟……”
沒一會兒,謝定淵和鐘云益回來。
選了兩瓶五十年的茅臺。
這時,鐘子昂也到了,很明顯看出他是趕過來的,呼吸帶著喘,發型也被風吹得略顯凌亂。
他向眾人打過招呼之后,乖乖坐到謝云藻身邊。
韓韻如突然“咦”了聲,一眼就認出鐘子昂是以前江記煎餅的常客。
他們還在一中后巷開店的時候,鐘子昂經常帶著朋友、同學來照顧生意,一點就是幾十個,還嘴甜地一口一個“叔叔”、“阿姨”,熱情又開朗。
當時韓韻如就覺得這男孩兒長得太漂亮,一問,居然跟月月認識,而且關系貌似還挺好。
“阿姨。”
“你居然是謝教授的外甥?那我們可真有緣。”
鐘子昂點頭:“嗯,是挺有緣。”
其實還可以更有緣,可惜,被人截胡了。
人來齊,菜陸續上桌。
兩家人有說有笑,一時間,氣氛大好。
中途,江扶月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碰見站在走廊抽煙的鐘子昂。
曾經吊兒郎當、渾身寫著不著調的青澀少年變黑了,也長大了。
一舉一動都是屬于男子漢的成熟與穩重。
三年的軍旅生活,將他身上的紈绔氣剔除得干干凈凈。
“你怎么出來了?”
鐘子昂朝她笑了笑,只有這笑還保持著當初的單純,隱隱透著幾分傻氣。
他說,“有女同志在,抽煙不方便。”
江扶月點頭:“平時還是少抽點。”
“嗯。部隊不讓抽,只有休假的時候才能來兩根。”
“那我先回包間了。”
“江扶月——”鐘子昂突然開口。
她腳下一頓,轉頭:“怎么了?”
“你跟我舅,算是定下來了嗎?”
“應該算吧。”
“恭喜你們。”
“謝謝。”
鐘子昂吸了口煙,霧氣繚繞中,模糊了眉眼:“你現在幸福嗎?”
“嗯,我很幸福。謝定淵……”說到這里,她頓了一下,嘴角下意識上揚,“他很好。”
鐘子昂被嗆得咳了兩聲,隨即也跟著笑開:“那就好。你回去吧,我再待會兒。”
“好。”
江扶月走了。
鐘子昂靜靜等煙燒完,然后碾滅,扔進垃圾箱。
早就知道的結果,該釋然了。
他扯著嘴角,涼淡一笑。
不甘心嗎?
倒也沒有。
與其說他喜歡“江扶月”,不如說他喜歡年少時光里,自己曾經仰望、極度渴求能夠擁入懷里的那團光。
那是他內心深處最渴望成為的樣子——優秀,自信,獨立,耀眼。
而江扶月活成了他最希望成為的那種人。
所以他追逐、思慕,念念不忘至今。
好在,如今的他也漸漸開始朝那個方向靠攏。
可能這就是“喜歡江扶月”帶來的力量。
所以,他不后悔。
只是有點嫉妒:老舅那么龜毛刻板、不解風情、木頭一樣的人怎么能擁有光呢?
真是讓人……
氣憤!
元宵節后,明大迎來了開學。
培雅班開始選專業了。
之前說過,培雅班是大雜燴,什么都能學,但什么都不精。
到了大三,教務處會提供一次選定專業方向的機會。
當然,你也可以繼續留在培雅班。
大部分人都選擇繼續留下,畢竟新專業就意味著新知識和新環境,馬上大三了,就算轉過去,也可能跟不上進度。
既然如此,還費那勁干嘛?
直接躺平它不香嗎?
據統計,江扶月前幾屆培雅班,沒有一個學生選擇新專業和新方向。
留下來,混到畢業,功德圓滿。
今年情況雖然有所不同,很多學生在良好的風氣帶動下變得上進不少,但畢竟是普通人,能力有限,就算想去其他專業,也都會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所以,百分之八十的人放棄了——
“其實我還挺喜歡機械自動化的,不過現在轉過去,專業課要從頭開始學,我認真思考了兩天,還是算了。反正等畢業以后接手家里的工廠,也可以慢慢學,反正只當個興趣愛好培養。”
“對,拿到畢業證和學位證才是大事,轉過去掛科延畢的風險太大,不建議嘗試。”
“贊同,先畢業再說。咱們明大現在可是一本高校,畢業證和學位證很有含金量噠。”
還有百分之十九的人選擇轉專業,但不是平級轉,而是轉過去從大一開始,重新學習專業課程。
這部分人轉財經和金融的比較多。
之前不學主要是因為明大的“金融學”學位含金量太低,拿來也沒用,但現在不同了,一本院校的金融學學士還是很有搞頭的。
而剩下百分之一,可能還不到百分之一,選擇了平級轉,而且還是專業跨度極大的方向。
而這個“百分之一”就是——江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