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嘴就要御天華府。
而江騰和江琴的反應竟然一點都不意外，說明老太太已經提前跟他們通過氣了。
甚至，就是聽了他們的攛掇和慫恿也不一定。
江達一顆心徹底涼了。
但他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過，甚至還松了口氣，如釋重負。
“媽，御天華府那套別墅是月月的，我不能替她做這個決定。”
“呵！”老太太面色驟沉，冷笑出聲，“你是江扶月的親爸，她的別墅不就等于是你的別墅嗎？有什么不能做決定的？我看你就是推脫，不想讓我住得舒坦！”
江達點頭：“您喜歡這么說，也可以，我無所謂。”
這下，不止老太太、江騰和江琴驚了，連韓韻如都仿佛見鬼一樣盯著他。
這是從江達嘴里說出來的話？
好像有點……流氓無賴的調調啊？
不給就不給，要罵隨便罵，反正就是不給。
老太太當場傻眼，似乎沒想到一向憨厚的大兒子居然是這種反應。
江騰和江琴也有點懵，大哥以前不這樣啊，但凡媽有個什么要求，即便苛刻自己，也會盡力滿足。
不就是一套空出來的別墅嗎？
他開餐廳賺了那么多，江沉星和江扶月也能掙錢，韓韻如還開了個什么廠子，他們一家人每年賺的錢加起來少說也有幾千萬吧？
一套小別墅，對江達來說不過就是毛毛雨，沒想到摳搜成這樣……
江騰：“大哥，媽也只是想住得好一點，以前咱家沒這個條件，買不起御天華府那樣的高檔別墅，可現在不一樣了，你完全有能力給到媽更好的生活，只要稍微從手指縫里漏那么一點點，只要一點點就可以……”
江達面無表情：“再說一遍，別墅是月月的，我沒資格答應讓誰住進去。”
“切——借口！江扶月一個小孩子家家，她要什么別墅？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
江達：“你愿意把你自己的孩子當小孩兒，并不等于我們月月就是小孩兒。你見過研發病毒疫苗，拿世界級醫學大獎的小孩兒嗎？”
江騰噎住。
口齒伶俐的他第一次被江達說得啞口無言。
是啊，誰敢說江扶月是小孩兒？
有這么厲害的小孩兒嗎？
江琴眼珠一轉：“那大哥你是不是可以跟月月商量一下呢？月月那么懂事，不可能不讓她親奶奶住進去的，對吧？”
江達搖頭：“月月她不會同意。”
“你問都沒問，怎么這么肯定？”江琴撇嘴，覺得江達就是在推三阻四，什么江扶月不同意，都是借口罷了。
說到底，還是舍不得他那套別墅！
“既然小妹不信，那我撥通電話，你親自問月月吧。”韓韻如突然開口，說完，電話就已經撥出去了。
江琴面色微變，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嘟聲之后，那頭接通：“喂，媽，找我什么事？”
韓韻如：“不是我找你，是你小姑有話要說。”
事到如今，江琴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月月啊，我是小姑，你應該還有印象吧？”
“嗯。”語氣冷淡。
江琴笑容一頓，“是這樣的，你爸媽現在不是搬去帝都了嗎？”
“所以？”波瀾不驚地語調，像一口深不可測的古井。
“就是……那個……我們想……啊！不是我們想，是我媽，也就是你奶奶，她想……”
江琴突然說不下去了。
那種心慌氣短的感覺，讓她莫名想要逃跑。
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這個侄女比江達兩口子加起來都難搞！
江扶月：“如果沒別的事，那我先掛了。”
“誒！等等！”江騰沖上去，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江琴一眼，然后滿臉堆笑地對著手機，“月月，我是小叔。你小姑嘴笨，不好開口，那就我來說吧。”
“嗯。”
“其實這事兒也不復雜，就是你們臨淮這邊的別墅不是空出來了嗎？我就想……不是，是你奶奶想住進去。可你爸說這套別墅是你的，要你親口同意才行。所以，你看是不是松個口，跟你爸打聲招呼呢？”
江扶月：“確實……”
“這就對了嘛！嘿嘿，都是一家人，你看我們月月多通情達理啊，一點都不像江凱那個熊樣兒！小叔要是能有個你這樣的女兒，睡著都會笑醒過來……”
彩虹屁吹得天花亂墜。
不在場的江凱：？是親爹？
“小叔，你可能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是，你們確實應該征求我的意見，這很好。因為，除了詢問我本人，誰也不能替我做決定。畢竟，這是我的別墅呀。”
江騰表情微僵。
“是，是這個理。可月月，老太太畢竟是長輩，是你親奶奶，你有別墅空著總不能不給她住吧？”
“小叔是在道德綁架嗎？”
江騰面色乍青：“你——”
“別生氣呀，開個玩笑。”
“？”江騰一口氣發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只能不上不下地哽著。
“其實我覺得小叔家里也挺寬敞的，怎么不把奶奶接過去住呢？她一個人住別墅，我也不放心啊，跟你和小嬸住在一起，就有人照顧她了，這多好？”
江騰和劉書婷同時變臉：“話也不是這么說……”
江扶月根本不給兩人說話的機會：“別墅樓上樓下，那么多臺階，奶奶一個人住進去，您也不放心吧？”
江騰訕訕：“對哈，是不放心……”
這個時候，老太太突然開口：“那就讓老三一家跟我一起住別墅，方便他們照顧我。”
江騰眼前一亮。
劉書婷眼里也閃過暗芒。
那可是御天華府，臨淮有名的富人區！
她如果能住進去，多有面子啊？走路腰板兒都直三分！
江琴不干了：“憑什么讓三哥他們一家住啊？那我們家呢？我們也要住別墅！這樣才公平！”
“小妹，你湊什么熱鬧？一邊兒待著去！”
“三哥，你別欺人太甚，平時你從媽這兒騙吃騙喝，拿錢揮霍，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說什么。可你現在也太過分了！什么好事都被你家占完了，真當我傻啊？”
“江琴！你說話小心點，什么叫我騙吃騙喝？那是媽自己愿意供我吃供我喝，她稀罕我回來看她，怎么了？誰讓你不帶把呢？活該沒你的份兒！”
“呸——就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人！老太太的血都吸，咱們家幾個兄弟姐妹里，就數你最奸詐狡猾！”
“江琴，你還上綱上線了是吧？”江騰目露兇光。
“喲！怎么，你還要打我啊？！打，你往這兒打一個試試，看我不報警抓你進去吃牢飯！”
“老子是你哥！”
“你拿我當過妹妹嗎？什么都要搶，什么都要爭，全家就你最貪，你還好意思說你是我哥？可拉倒吧！”
別墅讓不讓住這個問題還沒解決，江騰和江琴兄妹倆倒先杠上了。
一個是仗著親媽偏愛跋扈慣了，一個是積怨多年一朝爆發。
兩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兒，你一句我一句，話趕話，相互揭短、拆臺。
江扶月愉快地結束通話。
江達和韓韻如對視一眼，“那個……你們先解決你們自己的問題，其他以后再說吧。”
走到樓下還能聽見他們在吵，伴隨著摔摔砸砸的聲音。
以及老太太尖利的喝止：“你們兩個是要氣死我嗎？！”
韓韻如偷偷看了眼江達的表情，發現這人眼底其實沒什么情緒。
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韓韻如太了解他，這個表情就是純粹對待陌生人的樣子。
她暗暗吃驚。
當晚，兩人沒有回御天華府，那里基本都搬空了，而是入住臨淮希爾頓酒店，準備明天一早回帝都。
不曾想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又打電話把兩人叫去家里。
經過一晚上的時間，江騰和江琴看上去都冷靜不少。
至少能相安無事地坐在沙發上喝茶了。
老太太的氣色也沒受什么影響，還是那副精明算計的樣子。
“媽，你找我們來什么事？”
老太太輕咳：“還是別墅的那個問題。昨晚我跟老三和老小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由老三一家陪著我住別墅。”
說得好像已經答應把別墅給她住了一樣。
江騰聞言，立即點頭：“對，昨天大家都太沖動了，事后我也反思了一下，實在不應該。”
邱淑芬：“老三就這個脾氣，也沒什么壞心，你們當大哥大嫂的多包涵，別跟他一般見識。”
“對對對，目前商量的結果就是我們一家跟媽一起搬進別墅，這樣也是在替大哥大嫂你們盡孝嘛!”
“就是，”劉書婷幫腔，“以后大哥你們一家在帝都住膩了，隨時可以回，住個幾天，權當散心！反正客房那么多。如果實在太忙，不回來也沒關系，反正媽有我跟江騰照顧，肯定不會出問題的！”
韓韻如當場氣笑了。
什么叫“替他們盡孝”？難道江騰作為兒子，劉書婷作為兒媳，不該承擔對老太太的贍養義務嗎？
哪怕鬧得最僵的時候，江達對他親媽幾乎都是有求必應，更別說每個月按時轉過來的贍養費。
還有“反正客房那么多”是幾個意思？
他們自己的別墅，現在還沒給出去呢，對方就儼然一副主人的樣子，還安排他們睡客房？
江騰和劉書婷好歹也是讀過大學的人，所作所為卻連街邊乞丐都不如。
乞丐乞討，至少還知道彎腰說謝謝。
這兩口子直接伸手要，還要得理直氣壯。
如果不給，那你就成了罪人。
韓韻如突然有點心疼江達。
他沉默不代表他不懂，憨也不等于傻，他只是……
太善良，太寬容，太不計較，也太好欺負。
在遇到她之前，江達還在給曹記當學徒的時候，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剝削壓榨他的。
想當初兩人結婚，他所有家當還不到兩千塊，之后又被老太太掃地出門。
說來可笑，江達從小學廚，辛辛苦苦養活了親媽和弟妹，自己卻沒攢下幾個錢。
落魄了，連個接濟他的人都沒有。
如今日子好不容易富裕一點，這家人就跟聞到腥味兒的貓一樣貼上來，企圖榨干江達身上最后一絲價值。
這些都是他的血親，他的家人啊！
何其悲哀。
韓韻如默默握住丈夫的手，給他力量：你還有我。
江達轉頭朝她笑笑：放心，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四目相對，無聲傳遞著信任。
對于江騰一家要跟著住進御天華府的安排，江琴居然也沒什么異議！
要知道這兩人昨天還狗咬狗，恨不得撕碎對方。
短短一夜之間，突然達成了和解，肯定有貓膩！
果然，老太太話鋒一轉：“既然老三跟著我享了福，那也不能虧待老小一家，畢竟是我放在心尖上疼的女兒，也是你們最小的妹妹。”
江騰忙連忙附和，“媽說得對，不能虧待小妹，可具體應該怎么辦才好呢？”
老太太：“我已經想好了，老大你們這一走，別墅空置，江記私房菜肯定也做不下去了，不如讓出來交給你妹妹她們一家來經營啊。這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說完，老太太滿意地笑起來。
江騰和江琴也一臉贊同。
沒有人問江達和韓韻如的意見，即使別墅是他們的，私房菜館也是他們的。
“大哥，反正你們都搬去帝都了，臨淮這個店連同招牌一起打給我算了，反正你也帶不走。”
那可是江記私房菜啊！金字招牌，只要把門打開，就不愁沒客。
無數網友慕名而來，打卡拍照，這一天能賺個十幾萬吧？
如果她接過來做，不就發了嗎？！
江騰有點眼紅，那可是實打實的產業啊！
早知道還住什么別墅？江琴喜歡就讓她住唄，餐館才是真正的金母雞！
大意了！
“我說小妹，你會做菜嗎？就你那廚藝，別回頭給客人吃到醫院去住著，得不償失。”
江琴哼笑，也學他陰陽怪氣的腔調：“不勞三哥操心，我們家老劉最會燒菜了。”
“呵呵……”
兄妹倆你來我往，還是能夠聞到硝煙彌漫的味道。
最后老太太跳出來拍板：“好，那就這么定了！老大，你抓緊時間把手續辦了，你妹妹她們也好早點開門營業……”
突然，江達冷笑兩聲，說不出的諷刺與凜冽——
“媽，你真當我好欺負嗎？今天我就把話撂在這兒，不管別墅，還是門店，你們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