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活人不是詐尸啊!”
盧悠悠有些心虛地看著被自己驚嚇后又踢又踹導致鼻青臉腫的男子,知道自己是反應過度,仍有些嘴硬,“好端端個人干嘛躺在這里嚇人……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嗎?”
小銀狐沖她翻了個白眼,“沒見你被嚇死,反倒是人家差點被你踢壞了。”
“那怎么辦?”
盧悠悠摸摸鼻子,有點心虛,有點歉意,明明是自己闖進人家的地盤,鬧出誤會還傷了人。
“問我?”小銀狐對自己的主人也是無語了,“你還是直接問他吧!”
盧悠悠一攤手,“可他已經昏迷了啊!”
小銀狐:“你不是已經學醫了嗎?救人水平不夠,弄醒問問還不行嗎?”
“師父只讓我背了百草圖,壓根還沒教我治病行醫呢!”
盧悠悠無奈地上前,仔細看了看這個倒霉的男子,一看就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穿著一領最尋常不過的淡青色布衣,渾身上下找不出半點值錢的東西,若非鼻青臉腫看不清本來面目,應該也不像是壞人。
“給人澆冷水似乎有些不地道,掐人中試試……”(人中穴:又名水溝,位于鼻柱下,屬于督脈,在人中溝的上1/3與下2/3的交點處,具有醒神開竅、調和陰陽、鎮靜安神、解痙通脈等功用,歷來被作為急救首選之要穴。)
參照當初從影視劇中看過的畫面,盧悠悠用力地以指尖掐在那人的人中處,果然看到他吃痛抖了一抖,恍恍惚惚地睜開眼來。
“餓……”一歪頭,又暈了過去。
盧悠悠和小銀狐面面相覷,“居然……是餓暈的啊!這得餓了多久啊,真是……”
在這破舊的道觀里轉了一圈,盧悠悠總算在西廂的耳房中找到灶間,只是除了冷鍋冷灶,別說食物,就連基本的油鹽調料都沒有,可見落魄到什么地步。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盧悠悠想了半天,忍痛從藥簍里拿出原本給自己當干糧的餅子,先用在林子里摘得蘑菇熬了鍋湯,再把干餅撕成小塊泡進去,勉強也算是碗蘑菇面糊,總比清湯充饑。
鮮蘑菇燉出的湯噴香撲鼻,別說那餓了不知多久的男子,就連盧悠悠自己聞著都饞蟲大作,剛端到那人面前,被熱騰騰的食物蒸汽一熏,他立刻自覺地張嘴,迫不及待地喝下整碗面糊都不帶睜眼的,看得盧悠悠嘴角抽搐,若不是先誤傷了人家,她真是不想招惹上這等麻煩。
“好了,他吃飽喝足,咱們也該走了!”
放下碗,盧悠悠拍拍手,拎起小銀狐就準備走人。
“等……等等……”
那男子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盧悠悠起身時猝不及防,險些一頭栽倒在他身上。
“你想干什么?”
男子牢牢地抓著她的衣袖,睜開眼時,眼神迷離,帶著幾分癡迷地看著她,“姑娘……可是仙子下凡?小生……小生承蒙相救……”
“你放手!”盧悠悠沒想到這家伙吃飽喝足力氣還不小,一時沒掙脫,只得嚴詞呵斥,“男女授受不親不知道嗎?趕緊給我放手!”
男子卻搖搖頭,“書中有云,仙緣難得,得遇仙子,實乃小生機緣,若是放手,定成夢幻泡影……”
盧悠悠聽得嘴角直抽,這人哪里清醒了,分明還在做夢,居然還趁著做夢想占自己便宜,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讓你放手聽見沒——放手!——”
“不!”
男子也格外固執,“小生本是江南人士,此行進京備考,得遇仙子,實乃三生有幸……仙子以佳肴相救,小生無以為報,唯有……”
“閉嘴!”盧悠悠越聽越是黑線,救個人還成甩不開的牛皮糖了,拼命往回扯自己的衣袖,兩下用力,只聽刺啦一聲,衣袖撕裂,她用力過猛,向后摔了下去,那男子一見急忙伸手去拉,反倒愈發手忙腳亂,生生將她半截衣袖扯了下去,露出手臂來。
“你們在干什么?!”
身后傳來一聲厲喝,是一把氣急敗壞的熟悉聲音,盧悠悠立刻毫不猶豫地求救,“救命!這人瘋了——”
不等她說完,李祈已沖了進來,一腳將那男子踢翻,脫下自己身上的蓑衣和外罩的大衫,將盧悠悠裹了個嚴嚴實實,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不見有其他損傷后,這才松了口氣。
“你不是采藥嗎?為何跑來此處?”
盧悠悠被他一問,委屈勁一下子涌上心頭,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你以為我想啊!采藥走得遠了迷路找不回去,結果還遇到大雨,好容易找到避雨的地方,見他餓得半死不活,我好心救人,卻差點被人欺負,你還兇我……”
越說越委屈,越說越傷心,盧悠悠忍不住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拿著李祈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擦眼淚,稀里嘩啦的,全然不顧形象。
李祈何曾見過這等說哭就哭,還哭得如此不矜持不顧形象的女子,一時間僵在那兒,不知該如何是好。
杜清漣卻哼了一聲,慢悠悠地從他身后走出來,走到地上那個被他踢暈的男子身邊,稍稍把了下脈,從袖籠里取出個瓷瓶,倒了粒藥丸塞入那人口中。
“他也并非故意無禮,這蘑菇是你給他吃的吧?”
“是啊,”盧悠悠抽泣著說,“他餓得半死,這里又什么吃的都沒有,我好心好意煮了蘑菇湯泡餅……”
“這蘑菇有毒。”杜清漣打斷了她的話,“雖不致死,卻足以讓人產生幻覺……”
“啊?!”盧悠悠一下傻了眼。
李祈皺了皺眉,“既然死不了,那就不必管他,走吧!”
“好啊,”盧悠悠立刻答應,見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趕緊跟了上去,“你們是怎么找到我的?剛才下那么大的雨,你和師父怎么出來了?”
李祈一言不發地快步前行,反倒是杜清漣在后面嗤笑一聲,“若非怕他冒雨出來傷病復發,死在外面,壞了我的名聲,我才不會出來。”
盧悠悠一怔,腳步一頓,心緒復雜地望向頭也不回的李祈。
他冒雨出來,是為了找她,怕她回不去嗎?
這個一直兇巴巴的家伙,才是真正有恩必報,面冷心熱的人吧!
她拉緊了披在身上的衣衫,似乎還能感受到從他身上傳遞來的溫度,先前的委屈難過傷心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抑制不住嘴角露出的笑容,快步追了上去。
頭也沒回,自然無法看到,身后那個倒在破舊神像下的男子,手里緊緊地抓著她的半幅衣袖,最終喃喃地反復念叨著什么。
“嬋娟流入楚王夢,倏忽還隨零雨分。空中飛去復飛來,朝朝暮暮下陽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