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重復了一遍,還特別懂我地解釋道:“我知道這是個游戲名,咱藥局里的小年輕啊,可愛玩游戲了,都入迷了,給他們研制的藥劑,凈取些怪名。”
時代在發展、年輕人在進步,連同給藥取名都帶上愛好特色了。
但甭管叫啥,只要好用就成,包子問他,為什么黑瞳現出原形就老實了,難道藥劑里還有鎮定成份?
王叔笑笑說,這種生物以‘人’形為保護色,一旦失去,就會很沒安全感,肯定是先躲起來要緊。
“那它還會回來嗎?”我問。
黑瞳只生活在人跡罕至的地方,然而現今世界,已經很少有這樣的地方,它們的生存空間被壓縮,所以進化出人形,這樣起碼被人撞見時,會被當成同類,算是一種保護。
盡管如此,它們仍然不喜混入人群,只在人類活動的邊緣地帶生活,今晚那只黑瞳找過來,想必是走了不近的一段路。
隔著那么遠都能感知到‘遺體’的位置,等它緩過來,說不定會帶更多的幫手追上來。
王叔搖頭:“不會,它們是特別小心謹慎的生物,有同伴在一件事上吃過虧,基本就不會有下一次了。”
“您是說,今天這件事純粹是意外,正常情況下那東西是不會將自己暴露在人群中的。”包子說。
“沒錯。”
黑瞳為什么鋌而走險,我們猜不出來,或許它有一位身患重病,急需‘食物’續命的親人,或者它想向愛慕的同類展示勇敢。
我沒聽到它的思想,聽王叔的意思,它智商應該不低,所以它的思想我接收不到。
周叔沒把車開上高速,他擔心發生意外情況時,在高速上不好停車,容易波及到無辜。
我們出城沒多久天空就飄起了小雨,此時雨勢漸大,已經轉成中雨,周叔的車開得比較穩,速度也不快,城市燈火被甩在身后,直至徹底消失在我們的視野中。
王叔以為我對老丁頭的事十分感興趣,就告訴我老丁頭還有個徒弟,打小跟著他學本事,今年九十歲了,老丁頭的事,她幾乎都知道,黑瞳幫他尋寶的那幾次經歷她也知道,如果我感興趣,可以聯系她,聊聊關于憋寶人的傳奇故事。
王叔說完讓我加一個微信號,我對老年人上網并不驚訝,還看過老奶奶直播的視頻,于是加了老丁頭徒弟的好友。
這位九十歲高齡的老奶奶,網名叫無妄,頭像是一朵紅似鮮血的花,這花有點像菊花,但花瓣少了點,又有點像彼岸花,但花瓣又沒它那么支楞,是像帷幔一樣垂下來的。
可惜這張圖片不是照片,而是特別寫真的油畫,看著就和真的一樣,然而并不是真花。
王叔看到我盯著放大的頭像圖片在那看,笑笑說:“這是變種植物,她年輕的時候發現的,她說戴著這朵花能行走陰陽兩界,只是花朵一旦摘下來,很快就會枯萎,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
“枯萎就不靈了?”包子本來有點困,聞言又來精神了,湊到我身邊看屏幕上的圖片。
“對,這是她自己說的,沒人見過這種花,更沒人試過它的功效。”王叔的意思是,不排除所謂行走陰陽是她的幻覺這種可能。
要說起跟我們這行有關的人和事,提一個名字能寫一本書,這位無妄奶奶的故事,一點不比她師父老丁頭少。
王叔像是有什么瞞著我,讓我看看無妄的相冊,他臉上帶著一種要笑不笑的表情,好像隨時準備看我的笑話?
好友申請發送出去,沒等幾秒就通過了,我備注里寫了我們單位的名稱,對方可能以為有‘公事’,通過得特別迅速。
我點開無妄奶奶的相冊,看到很多風景照,每個月都有一組,不配字、不配文,單純的風景照展示,也不知道是哪,有的照片就拍了一塊石頭,或者一個山頭,再不然就是一片水潭。
大全景一張沒有,這得對地球多么了若指掌的人才能看出她在哪拍的。
每組照片的最后一張,都是一個女人的自拍,她或在懸崖峭壁上貼著,山壁陡峭,她沒掛安全繩,或者是在山尖尖上站著,周圍是雪山,風力超猛,她同樣沒系繩子、沒有登山杖,居然沒被大風刮走。
由于照片角度刁鉆,不太可能是另一個人給她拍的,距離也近,估摸是她拿著自拍桿自己拍的。
“這誰啊?”我看著照片中背景不同、動作不同、只有臉相同的年輕女人問。
“無妄,這是她的本名。”王叔略帶笑意地回道,他仿佛在等我驚訝的表情,不過我要讓他失望了。
“哦。”我想過要不要假裝驚訝,又覺得沒必要,便按本心淡淡應了聲。
“你不奇怪嗎?”王叔在我這沒得到他想要的反饋,立即追問。
“奇怪啥?”奇怪她登山不用繩、肉身能抵住十三級大風嗎?
“她今年九十歲了。”王叔有點無奈地說。
“女神是不會老的。”我返回列表,給無妄發了個握手的表情。
照片中的女人不僅年輕,長得也特別漂亮,素顏皮膚都看不出瑕疵,在雪山上風吹日曬,仍然白得像瓷娃娃,眼睛深邃有神,有種異域神秘感,要不是她的行業不對,我還以為那些背景是她扣圖后安上去的。
我們常去野外執行任務,再美的女人在惡劣的環境中待久了,一樣邋遢得像野人,但這位女士,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在荒山野嶺里能始終保持拍洗發水廣告的效果,臉上沒有瑕疵、長發也不出油打綹,興許是她身上有避塵珠?
憋寶人嘛,身上沒兩件寶貝,說出去不像話,多讓人笑話啊。
這算啥稀奇?我自然不會覺得驚訝。
至于她的年齡,咳,九十歲老嗎,明明還是個小姑娘哩。
倒是包子看了照片后驚訝得哇哇叫,雖說現今世界整容的技術高超,但自然年輕和人造年輕的區別還是很明顯的,特別是在不化妝的情況下,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無妄上傳的照片都是高清,她的重點是拍景,沒有濾鏡、沒有美顏,也沒有后期處理,從照片中看,她就是個年輕美女。
包子激動得不行,一臉討好的笑,問我借手機,想和無妄聊天。
無妄雖然通過了好友申請,但沒回我的表情,我說她可以不在,咱先別打擾人家。
包子只好放棄,我看她失望的樣子,覺得有必要教她認清現實:“別撅嘴了,你看到的未必像你想的那樣美好,再說誰能青春永駐啊,即使有個別例子,那都是不可復制的。”
如果有安全有效的方法,我當然不介意小丫頭使用,但我看到過的例子都不怎么美好,且付出的代價過大,追求永遠的年輕美貌,最后往往會走上邪路。
“哈…姐,我不想有一天變成老太婆嘛,要是有靈丹妙藥多好。”包子抱著我的胳膊撒嬌。
“靈丹妙藥啊,有,把你變成燈塔水母,保護得好的話呢,活多久都行。”
“略略略!”
王叔他們看到包子孩子氣的模樣忍不住輕笑,鄭叔比較話少,這時他開口說了一句:“活多少歲那不是人能控制的,活得開心才重要。”
“嘿,我跟我姐出任務就開心,我姐可厲害了,什么怪物都能打敗。”包子看了單位群里的‘洗腦包’,已經對黃載江編的故事深信不疑。
“她這么厲害,你可要跟著她多學習,知道嗎?”王叔看包子,始終是一副慈祥長輩的神情,連帶著跟她說話的語氣也像家里的長輩。
“知道,我要當她的搭檔,不不,還有清寒哥哥呢,對,我們仨是鐵三角!”
她這話把我也逗樂了,我試想了一下我和陳清寒帶她出任務的情景,一家三口歡快出行的畫面立刻跳了出來。
四位叔叔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說有固定團隊是好事,這樣彼此之間有默契,希望我們真能像等邊三角形一樣,無論怎么倒,都能立得住。
小丫頭的愿望是好的,只是目前來說,距離愿望實現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忽然,周叔喊了聲不好,接著面包車的車頭向前一栽,他連忙踩剎車,然而已經來不及,車身由于慣性,一頭栽進坑里。
幸好坑不深,面包車栽下去沒翻,車掉進坑里的剎那,我緊緊摟住身邊的包子,護住她的頭。
人倒沒傷著,但沖擊力帶來的撞擊,對于普通人來說絕對不會好受。
吳叔問周叔怎么了,車前燈不是亮著嗎,怎么會掉進坑里。
周叔說這個坑是突然出現的,他沒有看錯,就是一瞬間出現在車前方的。
王叔立刻提醒我們小心,可能是沖著書靈遺體來的‘妖怪’。
書靈的遺體就是個金屬球,我很好奇妖怪們搶走它要怎么吃,唐僧肉可以蒸、可以炸,這金屬球如何烹飪?
在我瞎琢磨的時候,車前的擋風玻璃突然‘嘭’的一聲,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
周叔離得最近,王叔問他是什么,他說沒看見,擋風玻璃被掉下來的土糊住了,視野被遮擋,但不管是什么,那東西沒留下任何痕跡,玻璃上的土沒掉,也沒印出手印、腳印一類的痕跡。
“這窗戶是特制的,把門窗上鎖,待在車里別動。”王叔正色道。
我依言鎖好車門車窗,土坑有面包車兩倍高,車子甭想開上去,要上去我們必須下車爬到車頂上。
‘嘭’這次的響聲離我最近,我靠近車門坐著,聲音就在車門外,只不過它沒撞車窗,它撞的是車門,我聽得最清楚。
“這車的外殼是特制的嗎?”我問。
“不是。”王叔從后腰拿出他的武器,“金屬外殼不容易被破壞。”
“我覺得……對外面的東西來說可能不難。”我指指車門內側,我指的地方明顯凸出來一點,剛剛那一下,外面的東西把車門給撞凹進來了。
王叔的武器有點小巧,像只短笛,他握的一邊有燈在閃,沖著門的那端,我也說不太清,似乎是有團小小的能量,也許是球形閃電縮小版?
武器不在小,威力大就行,王叔示意我從門口挪開,包子起身換到后排座位上,我也跟著她挪到后面去,門口的位置留給王叔。
當著他們的面,我也不好展示業火,不過王叔的武器看起來威力不小,應該能對付外面的東西。
他在等,等外面的東西再撞車門,假如他手里拿的真是可以釋放電流的武器,在車內使用就要格外小心了,容易誤傷同伴。
外面的東西在車門上撞出一個口子,王叔等的就是這個時刻,那東西把車門撞壞,還沒來得及將‘手’縮回去,一只螃蟹鉗子似的手臂伸進來,王叔看準時機,用短笛扎向這手臂。
有一團光鉆進手臂里,隨即手臂抽回,外面響起撲騰聲,還有像貓叫似的叫聲。
因為那東西在外面亂蹦,難免會撞到車身上,有幾下撞到車窗上,車前燈已經撞壞了,尾燈的紅光在坑內時隱時現,側面的光源不夠,其他人或許看不清那東西的樣子,但我有夜視能力,所以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個仙人球!
當然不是真的仙人球,只是腦袋長得跟仙人球比較像,一頭的刺兒,看不見五觀,頭下邊是特別抽象的身子,外加一對鉗子狀的手臂。
甘泉的怪物圖冊里沒有關于這東西的記錄,現在也不是問王叔的時候,他正聚精會神等著給它來第二下痛擊呢。
仙人球蹦了一會兒,從嘴里吐出一大口黑煙,然后又來撞車門。
它這回換了個地方,直接撞車窗,我發現當它用腦袋撞的時候是不會留下痕跡的,車窗上全是雨水的水印,它用頭撞就沒有痕跡,用鉗子敲就會留下印子。
我只見過人吃螃蟹,敲螃蟹殼,現在見到螃蟹鉗子敲車外殼,要吃里面的人了。
特制玻璃在它不斷的撞擊下開始出現裂痕,這家伙真是頭鐵,眼看鐵頭仙人球即將撞破車窗,就見吳叔從懷里摸出一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