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寒分享了解毒方法,從通道出來,新來的七位都用章魚豬的爪子劃傷自己,然后簡單包扎起傷口。之前我和陳清寒進來,只有我們兩個,周圍的生物忌憚我們,全都不肯露面。
現在來了七個普通人,周圍的活物頓時沸騰了。
‘食物’的香氣和熱度吸引著它們,大石頭后面、石頭縫里,不斷傳來悉簌聲,有眼睛的、沒眼睛的,眼睛冒光的、不冒光的,全都沖出來,準備開餐。
毛飛離我比較近,他抽出鏟子,問:“師父,你能控制住它們嗎?”
“不能,但我知道它們想干嘛。”我想糾正他的稱呼,可這件事遠沒有眼前的麻煩重要,所以先省略了。
“干嘛?”毛飛追問。
“吃飯。”
許耀嘁了聲:“廢話。”
“芙蕖,你如果能控制住它們,就出手吧,大家都是隊友,有什么矛盾以后解決,先顧大局。”藍素綾焦急地勸道。
我又瞥了她一眼,她立刻道歉:“對不起,我替許耀道歉,你別生氣了,我們知道你很強,這些東西數量太多,我們幾個恐怕應付不來。”
藍素綾的武器是九節鞭,還有一把小口徑手槍,包子說她出自蠱王世家,她真正的武器,應該不是這些尋常的東西。
她語氣充滿央求之意,面對慢慢圍上來的活物,卻面無懼色,甚至挺身站在羅詠身前,羅詠身形瘦弱,標準的文弱書生,戴著副無框眼鏡,爬山的時候我就發現,他的體力明顯不如其他幾個人。
藍素綾擋在他身前,目光堅定,手槍已經舉在身前,隨時準備著朝圍上來的小動物開槍。
羅詠眼中的感激之情并未隱藏,他爬完山又在山洞里走了這么半天,體力已然所剩無幾,要他大戰地下生物,怕是沒有余力了。
“呵,那些本事都是吹的吧,靠裙帶關系上位,花瓶一個。”許耀邊說邊從他背包的底部抽出一柄短劍,皮劍鞘拽掉,里面是一把骨劍,不知是什么動物的骨頭打磨而成,白如美玉,刀刃閃著寒芒。
這東西可值錢,而且骨劍一出,他那邊的小動物沖刺速度立刻減慢。
甭管這是什么動物的骨頭,它活著的時候必然是一方霸主,小動物們對‘強者’氣息感應靈敏,就連我都隱約感覺有點異樣。
劍身筆直,寬五厘米,長五十厘米,劍刃上刻著暗紋,也是血槽。
這劍雖然霸道,可只能逼退他那側的小動物,毛飛催我出手,藍素綾再次開口:“算了,大家別為難芙蕖,她應該是真的不會這種技能,控制不住蛇蟲鳥獸。”
她這話說的兩頭堵,為大家著想、為我開脫的話全讓她說了。
我可以想象,但凡我反駁她點什么,她都能一臉委屈地說她是好心,沒有惡意,叫我別誤會。
她喜歡充好人,就讓她充吧,我選擇保持沉默,反正任務內容里,從來不包括團結友愛這一條。
大家接受了我沒啥用處的‘設定’,全都各自拿出武器,準備應敵。
我不能光站著,等一會兒小動物上來不咬我,我不好解釋,于是也拽下自己背包上的鏟子,象征性地蹲在地上打地鼠。
小動物們海浪般涌上來,陳清寒下令大家趕緊找地方躲起來,不躲我和他都得露餡。
他想到了那些小屋,便領著眾人往那個方向跑。
我們距離出來的山洞入口已經遠了,往回撤跑的距離遠,被追上的機率高。
地下空間相對封閉,這些小動物平時互相吃,轉圈吃,已經吃得厭煩、疲倦,早盼著能換換新品味。
所以追上來的活物不止一種,匍匐前進的、跳躍前進的,還有蠕動奔跑的,跟一鍋亂燉似的,追在我們身后。
有從兩側包抄的,誰離得近誰就解決,于修的武器是兩斧,那不是尋常的斧頭,是兩把石斧,斧面大約有五指張開那么大,表面有奇怪的符號,顏色一紫一青,我懷疑可能是紫青雙劍的再版。
于修的斧頭一出,不用真的砍到小動物身上,它們就被斧氣所傷,一只耗子能被削出八塊腹肌。
許耀和于修在同一側,他們一前一后,守住了他們那一面,陳清寒在前邊帶路,其余人在中間,我和毛飛剛好守著另一側。
毛飛拿出一根棒球棍,手柄上的機關按下,棒球棍秒變狼牙棒,上面的尖刺似鉤似刀,被它打中創口不僅好不了,也小不了。
我仍然用我的鏟子,因為對付小東西,鉤棍沒優勢,用棍扎蟑螂,再快也扎不死多少,就算我能在一分鐘內扎死十萬只,還有一百萬正在往上沖,太耽誤事兒。
升到精英級別的外勤,不會發生傻站著挨咬的情況,但他們遇到的情況往往更糟,就是無論你怎么跑,總會被要命的東西追上。
客觀地說,在場的幾位跑得非常快,體力最差的羅詠也沒掉隊,咬著牙拼命狂奔。
毛飛在我身后喊:“師父,它們追上來了!”
我稍微放慢速度,和他對調了位置,讓他跑前邊去,我斷后。
此時,本來還算安全的前方,也涌出大量蟲子,波浪般撲上來,陳清寒拔出大寶劍,在身前劃出半個圈,暫時清掉‘前線’的蟲子,但后面的蟲子前仆后繼,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斬殺不盡。
于修先扔出一只斧頭,當斧子在蟲潮中砸出一片空地,他人緊跟著跳進那一小片空地,不等蟲潮聚攏,他再使出第二下,如此跳躍前進,劈進地里的斧頭,在他跳起來后,會自動飛回他手里。
仿佛他的手和斧頭柄之間有一根無形的線連著,后來我知道,還真有線連著,只是特別線,而且是透明的,所以很難被肉眼看到。
許耀有那邪門的骨劍在手,倒不用上躥下跳地前行,他護著楊星光,也只能護著一個人,再多一個人那把骨劍就不靈了。
藍素綾收起手槍,從懷里掏出個小罐子,貌似是用竹筒做的,非常小巧,像個粉盒,但蓋上有孔,是個透氣的盒子。
她這東西拿出來,身周就形成一片安全區,不像許耀那種跑偏的安全區,她身邊的安全區是一個圓型區域,這意味著她可以護住更多的人。
毛飛、孔朝燁、羅詠分別聚到她身邊,走在她身后和左右。
他們四個人中間還有一個人的位置,藍素綾叫我過去,于修和陳清寒有神器在手,就我還用普通鏟子當武器。
但我總感覺那是個陷阱,并不信任藍素綾,所以拒絕了。
我的拒絕在旁人眼里是不識好歹,藍素綾勸我別逞強,大家合作才有生路。
我的實力允許我單干,卻被她說成了逞強,我笑了,她那么想讓我借她的光,那就成全她好了。
藍素綾被我踩住雙肩的時候,表情管理都崩了,她肯定沒想到我會有這樣的操作。
“走吧,我不會掉下去的,謝了,這樣節約空間。”我站在她肩膀上,踩踩她的左肩,催促她繼續走。
“那…那你當心,別摔了。”藍素綾吭吭兩聲,才想出詞兒來回話。
她內心活動如何我不感興趣,反正她不好因為這事耽擱,再不愿意也得繼續跑。
途中她幾次急轉彎或突然停下,我都沒掉下去,最后跑到平房門前,我們全部躲進窗戶被封死的那間房子。
門縫用東西堵住,藍素綾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小布袋,從里面倒出墨綠色的粉末撒在門窗上。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后,眾仙坐在房間里休息,楊星光脫了鞋,挽起褲腿給自己的小腿上藥。
羅詠也被咬傷了胳膊,孔朝燁幫他處理傷口,許耀關心地問藍素綾,肩膀痛不痛?
藍素綾活動活動肩關節,搖頭笑著說沒事,但笑容中透著一點勉強,許耀不放心,讓她趕緊檢查一下,別是受傷了。
藍素綾卻堅持搖頭說她沒事,揉了揉肩膀,說芙蕖一點也不重,她平衡力超好,我還擔心她會掉下去,結果比雜技演員還厲害。
她嘴上說著沒事,但拿水喝的時候,手臂微微發抖,像著水壺的手明顯能看出是抖的。
“還說沒事,那么大一個人踩著你,沒事才怪。”許耀主動拆開方便食品的包裝,把食物遞到藍素綾面前,省著她自己撕包裝袋花力氣了。
其他人全都保持沉默,安靜地休息,陳清寒坐在我身邊,撕開一袋人參片遞給我。
毛飛看見我吃人參,擔心地問:“師父,你生病啦?”
我搖頭:“沒病,就是體虛。”
毛飛疑道:“你不是有內力嗎?可以自己打坐調息啊。”
我暗暗翻白眼,然后慘然一笑:“沒用了,我呀,現在只能用補藥調著命,好不了了。”
陳清寒搶過話頭:“別聽她胡說,她沒病,備孕呢。”
毛飛噗嗤一聲樂了,餅干渣子噴一地,露出一個‘我懂我懂’的笑,乖乖窩在墻角休息。
許耀又開始陰陽怪氣:“公費戀愛,真幸福。”
我順勢靠在陳清寒身上,側臉枕著他的肩,悠哉地吃著人參片。
想使用語言攻擊我的人,注定成功不了,我對一切惡言惡語均免疫。
這邊什么情況陳清寒在開會的時候就說了,于修他們也看到過小屋、水井和墻上劃痕的照片。
包括那些日記翻譯后的內容,他們全都知道,但于修想知道,陳清寒為什么沒說地下有成群的危險生物。
于修極少說話,他現在開口,說明他非常重視這件事。
陳清寒給出的回復是我們倆下來的時候沒這么多活物,只受到了小規模的攻擊,不成問題。
于修說希望同類情況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任何細節都能影響行動全局,不可省略。
陳清寒馬上答應,說這是他的失誤,他會注意。
我狐疑地看向他,他承認錯誤的速度太快,就很奇怪,按單位規定,像什么老鼠、蛇這種東西出現在地下世界,是不需要特意說明的,因為每個外勤接受培訓和考驗的時候,教官都教過,外勤人員會默認地下有這些東西,交接工作時無須特意說明。
當然,規定之外還有習慣,也看交情,有時蛇類特別多,老隊員會提醒新人注意,兩隊交接時,如果同事間的關系不錯,也會順口提醒一句。
但不提醒也不算錯,于修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他故意在這件事上計較,是什么意思?
陳清寒拿過我的手機,假裝要看看我在玩什么,其實他在便簽里打了兩個字:低調。
我拿回手機看到他打的字,歪嘴一笑,所謂近朱者赤,他總跟我在一塊兒,越來越低調了,于修想讓其他人不信任他,他就順水推舟。
一個會失誤的領導,他是不完美的,有瑕疵的,陳清寒在給自己臉上抹黑。
其實這件事拿到領導面前,根本算不上事,所以不會對陳清寒有實質上的危害。
只是讓其他隊員覺得,他不像傳聞中那么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說簡單些,就是降低期待值。
毛飛吃喝完了,又來找我聊天,問我入門需要什么手續,有沒有考驗,用不用考試。
我瞥了眼陳清寒,他正和羅詠討論這些小屋的建造方式,見他沒注意我,我小聲跟毛飛說:“有。”
毛飛立即激動地搓手,問:“考什么?”
我將聲音壓得更低:“考你的臂力、反應速度、記憶力,等等吧,要考的時候我通知你。”
毛飛忙不迭點頭,一臉期待,我心里也期待,早餐店的后廚正缺面案,不知道以毛飛的臂力一天能搟多少張包子皮。
“小飛,你還年輕,不知道這世間險惡,可別被人騙了。”許耀看毛飛湊在我身邊跟我竊竊私語,又化身老陰陽人。
“少管閑事,珊珊姐不會騙我,你才險惡呢。”毛飛像只小刺猬,炸著一身的刺,狠狠瞪向許耀。
“珊珊姐?不會是曾珊吧?”我心說單位的圈子這么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