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樓在單位倉庫里存著,早有專家里里外外檢查過、研究過,沒發現藏著音響,更不可能藏人肉。所以我們應該是在一個架空的世界,也可能是平行空間,大倫追打跑堂,他嚷嚷的聲音整個大廳都能聽見,但其他客人聽了卻沒有一絲驚訝。
他們夾菜的手抖也不抖,將肉片送進自己嘴里。
愛吃人的種族不少,各有各的理由,就是不知道在座的這群又是什么怪物。
大倫追上跑堂,把他當妖怪一頓捶,竟將跑堂的活活打死,大倫見跑堂的兩眼一翻沒氣了,他呆了呆,看看自己的拳頭,我們換了新身份,身體受角色限制,廚子雖然腦袋大、脖子粗,但看著就是虛胖,揮拳沒什么力,打幾拳能把人打死?
可沒等我們過去問清怎么回事,燈光突然又滅了。
“又錯了。”我嘀咕一聲,感覺陳清寒也消失了,我身體呈現坐姿,接著燈光亮起,我回到了‘復活點’。
“哎,到底怎么打到下一關?冷組你回來了嗎?”小邱跑到我門口喊。
“回來了,劇情不對。”我隔著門回答他。
“誰知道劇情是什么,這不得試到天荒地老啊!”小邱拉開我的房門。
“找樓主談談?”大不了再回復活點,耽誤不了幾分鐘。
我這樣想,陳清寒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等我和小邱下樓,于修正上樓,告訴我們陳清寒要去找樓主談談,叫我們先別折騰,要是不行原地‘復活’。
于修說‘折騰’的時候特意看向我,我現在比他們矮半截,誰看我都居高臨下。
“行吧,回去待著,不展示我沿街乞討的本領了。”
小邱咯咯地樂,說:“真挺像,您抓住了精髓。”
癩蛤蟆金金小姐這時候說話了,當然,它還是用思想傳達信息,它呱呱地喊,說有人要死了。
我立即問它‘誰要死了’,它卻只顧喊,天黑了,有人要死啦,呱!
我擔心它指的是我們中的一員,于是叫小邱趕緊進屋,我們回屋把門從里邊插上,我又指示他用椅子抵住門。
“冷組,你又聽到什么了、是鬼魂的聲音?”他心存疑惑,但仍是照我說的做了。
“不是,哪有鬼魂的聲音,我練功走火入魔,偶爾有幻聽的癥狀。”
“啊?那能治嗎,現代醫學發達,走火入魔的話…不行你調理一下,我媽上周剛買個磁療床,她和我二姨都說管用,促進全身血液循環,通經絡、行氣血。”
“沒大事兒,就留下這點病根兒,去不掉,不影響生活,我一般會找身邊的人確認一下,你們聽不著,那就是我幻聽了。”
“不嚴重就好,嚴重得治啊。”
“不嚴重,小毛病。”
我正和小邱說著話,噗,燈光再次熄滅,得,看來找樓主談談的方法行不通。
這樣無限的‘復原’,我們根本沒有互相照應的機會,又一輪劇情開始,堵門的椅子回到原位。
我干脆不動了,等其他人來找我,可等了一會兒,沒人來找我,我有點不放心,爬出房門去找小邱。
小邱的房間亮著燈,拉開門,我率先看到一雙腳懸在半空。
“小邱!”小邱吊在房間垂著的那根繩子上,已然沒了氣息。
我扶著門框站起來,踉蹌著進屋,想把他從繩子上解下來。
小邱的尸體已經涼透了,顯然不是剛斷的氣。
我喊陳清寒他們過來,小邱的死太突然,陳清寒他們上樓來,檢查了小邱的尸體,表面來看,他是自殺沒錯。
可為什么呢?
這肯定不是他本人的意愿,難道是因為我們的錯誤?
“我們回檔三次了。”大倫說。
“是啊,你認為回檔三次就會死人?”有同事問。
金金剛才喊要死人了,它有預感,但它說不清這預感從何而來,到底是不是因為我們走錯的劇情太多。
顧青城說大家從現在起,順著NPC的引導行事,盡量不要做和他們對著干的事。
于修補了句:“不能傷害NPC。”
大倫搓搓手,委屈道:“我沒用力打他。”
“可能NPC血薄,不禁打。”陳清寒給他找了個理由。
他們都能按照之前的提示找到自己的位置,該去廚房的去廚房,該吃喝酒席的吃喝酒席,陳清寒也下樓聽戲接手絹兒去了,唯獨我沒有提示。
他們認為這個空間并不是真實的,所以小邱‘死’在這里,并不是真正的死亡,至少他的身體沒死,他們一致認定我們的身體還在樓外,在單位倉庫,但如果意識出不去,身體就會變成植物人。
只要摧毀戲樓造出的架空世界,我們的意識便能回去。
不過這個架空世界要是毀滅了,我們的意識會不會跟著毀滅,這個沒法的提前驗證。
最好的結果是戲樓能主動放我們出去,雙方不要鬧到魚死網破的地步。
戲樓安排給我們的正確劇情到底是什么,我現在就想知道這個。
他們都走了,我留在房間里,等NPC來引導我,等了約莫二十分鐘,眼前忽悠一下,場景再次發生變化,這回不是黑燈,不是重來,房間里的窗戶打開了,窗外是一片星空,空中掛著一輪彎月。
“唉?成功了,進入下一個劇情了。”場景的轉換說明我們終于向前邁了一步。
不知道是否解鎖了新地圖,我不敢妄動,好不容易往前進行一步,別再因為我的冒失退回去。
我剛想站起來到窗邊看看,外面那些萬家燈火是不是真的,一個伙計打扮的少年出現在我門口,說樓主請的客人來見我。
樓主請的客人來見我?
我在椅子上原地轉身,人面朝窗外,轉到面朝門口,小伙計說完朝身后比了個‘請’的手勢,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上前,看穿著,和陳清寒是一個系列的,超級有錢系列。
我不認識這個人,所以不敢隨意開口,怕說錯話,又導致劇情混亂。
小伙計招待這人十分殷勤恭敬,請他進我的屋,又給斟茶又給鞠躬。
這人派頭挺足,不拿正眼看人,但是和普通的高傲不一樣,他從骨子里向發散發著一種信息,‘這些是無足輕重的人’。
等伙計退出去,順帶手將房門關上,這人才拿正眼瞧我,明明我們都坐著,他卻像是在俯視我,用冷冰冰的語氣說:“幫本王找個人。”
“找誰呀?”我一個鋸了腳的人,走路靠‘劃’,他這人高馬大,年輕力壯的漢子,讓我爬著出去替他找人?喪良心不?
“本王的王妃。”
“王妃?”我都不知道這戲樓架空的是哪朝哪代,更加看不出面前這位是哪家的王爺,讓我找人,鬧哪!
“是。”
“她……”我想問她哪去了,可想想,這位爺是來讓我找人,他要是知道,用得著我嘛。
“她躲起來了,幫本王找到她。”
“行,沒問題。”不管怎樣,先答應下來,這位王爺還是山大王的,顯然是我的NPC,我得順著他的話說,按他說的做,才能繼續下一步的劇情。
“找到她,你就是妖后。”這位爺沒頭沒腦地來這么一句承諾,說完起身便走。
“啊,啊?什——慢走不送啊。”我再次壓住提問的沖動,他說這話代表我知道他的意思,甚至有可能‘我們’早就討論過這個話題,他這次來,是做一個決定、給出一份承諾的。
現在我起碼知道,找人,是我的下一個劇情。
問題是我去哪找,我這雙腳走不了幾步路,窗外的世界,仿佛是一座城市,有種千家萬戶的感覺,難不成我要走街竄巷去尋人?
“找人,上哪找人啊,要是有個輪椅就好了,有副拐也成,王妃…王妃,長什么樣我都不知道,這可怎么辦。”我支著下巴,在梳妝臺前碎碎念。
“喲嗬!”我眼睛不經意間往上一抬,正好看到那面銅鏡,鏡子里映著一張人臉。
這鏡子什么時候能照出人了?不對,它還是個銅片,上面映出的不是我的臉,我之前找反光的東西照過,這具身體的臉極其美艷,又插一腦袋的首飾,穿紅掛綠的,妖冶得很。
而鏡子里的臉,那是一張破碎后,又勉強拼到一塊兒的臉,披散的長發濕噠噠貼在臉旁。
‘賊啊’癩蛤蟆金金突然發送思想信號。
‘什么賊’我連忙問。
‘她,就是她,拆我家的賊’金金悲怒交加,又捂哭起來。
哦?這是血棺!
我想著,盡量想看清她在哪,這時鏡子里的影像就隨著我的想法,像鏡頭一樣慢慢拉遠,不再懟臉拍攝。
鏡頭拉遠了,我就能看到周圍的背景和環境。
血棺頭發是濕的,她可能在水里,或者剛從水里出來。
我納悶她不是沒有實體嗎,這會兒怎么有了?
盯著鏡子看半天,發現她在一個類似護城河的地方,準確地說是在護城河連接的地下排水系統里。
她剛從別的排水溝游進護城河,我不確定那到底是不是護城河,但從我的窗戶往外看,根本看不到那條河。
正在我捉摸怎么找個代步工具出去一趟的時候,燈滅了,劇情又一次回檔。
也就是說,其他人也和我一樣,在進行各自的劇情推進,但只要我們中的一個掉鏈子,其他人都得跟著一起回檔。
而且錯三次,就可能死一個,這什么游戲啊,太難了吧。
我回檔到小伙計帶大人物來見我,這次我沒讓他走,說我馬上就能找到,請他稍等片刻,省得我再派人叫他來一回。
也是想加快進度,早點進到下一個劇情。
這位爺看到鏡子里那張破碎的臉,立刻坐不住了,我告訴他去護城河里找,快去,去晚了不知又游哪去了。
我對這座城不熟,通過銅鏡雖然能看到她的位置,可是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在什么方位,所以由熟悉這城的人親自去找最好不過。
這樣我也省去削副拐的時間,不然我還想自己做一副拐用,總拖地前進不是辦法。
我估計因著各人的劇情不同,場景轉換應該也不一樣,別人可能轉換到其它場景去了。
為了證實心中猜測,我用床單和一切能利用的布,系成繩子,順窗戶爬下樓,我的窗戶下面是戲樓的正門,從窗戶下去到大廳,比走樓梯方便。
這會兒那位大爺正去護城河找王妃,我的劇情暫時停止,沒別的NPC來找我。
等爬下去一段,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忘了,這具身體沒我原來的強壯。
爬到一半胳膊就沒勁了,肌肉都在抖,我心中計算著從二樓到一樓有多高,這段距離摔下去結果會怎樣。
最后手上實在沒勁兒,只能自由落體,大不了骨折。
“你爬窗戶干什么?”陳清寒在樓下接住我,抬頭看到了窗戶外邊掛的布條繩。
“我看看你們解鎖新地圖沒有。”看來是轉了,之前戲樓外邊是一片黑暗,現在陳清寒都能走出來了。
“你跑出來做什么,回去。”陳清寒身后傳來一道森冷的聲音。
“回不去,沒勁兒了,爬不上去。”我擔心劇情,可奈何硬件不行,現在讓我再順著繩子爬回樓上,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陳清寒轉身,因此我看到了剛剛在他身后說話的人,那個陰森森的樓主,穿藍戲服的姑娘。
“你替王爺找到人了。”藍衣姑娘臉上畫著臉譜,看不出本來面貌,粉是煞白的,胭脂是血紅的,一雙眼睛仿佛是畫上去的,一點生氣沒有。
“啊。”我心說他們NPC之間還有聯系呢,信息共享的。
“你的心愿即將達成,安份點。”樓主她沒有判我破壞劇情,居然放我走了。
陳清寒想送我,樓主不讓,她說話雖然陰森森的,可是聽語氣,她和我具身體很熟。
陳清寒趁機問了一句,這位姑娘是?他看著我,自然是問我。
他問的又不是我,其實是在問這位妖冶的紅衣姑娘。
樓主用不太友善的語氣回答,說我是她的妹妹。
所以樓里的客人會警告我,讓我老實點,別闖禍,小心姐姐收拾我,這位姐姐真的是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