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動的手?”我這臉被打的啪啪的,剛剛還胸有成竹的認定自己知道兇手是誰,這么快就打臉了,不愧是我。
能刺殺王爺的人可以很靠近他,甚至可能是照顧他生活起居但貼身仆人,月娘說對方也想殺她,而她卻不知道下手的人是誰,所以在王爺死后,更不敢待在王府。
她趁亂逃出來,正碰上天光大亮,知道這個世界發生了大事,但她不關心,她只希望我送她出去,她要去找阿良。
就算我不告訴她阿良在哪,她還是會去找,現在她身體修復得差不多了,出去可以保持原形。
王爺當年可能對她強取豪奪過,如今做了回徹徹底底的工具人,他們這段多角戀一團亂,關于他們之間的感情問題我懶得去理頭緒,但她想出去,我決不能答應。
這十年我在戲樓說書,說的多、聽的更多,這個世界的人在本地顯不出能耐,可一旦去了現實世界,‘妖’術才能發揮出來。
紅姑能在本地被人忌憚,因為她是少有的例外。
月娘在這里沒什么本事,去到現實世界她有類似‘招財貓’的能力,只不過她招的是某個領域的運氣。
這能力好是好,可也招災,她想法很天真,出去以后幫著情郎謀份差事,讓他平步青云,盼著倆人可以幸福美滿。
但無名之輩突然混進官場,還節節高升,怎能不引來無數雙眼睛的窺探。
別說做大官,就是做縣官,也夠旁人眼紅的。
有心之人只要追究起來,就能發現蹊蹺,發現的人沒有聲張,選擇暗中觀察。
過程不重要,總之后來人家對他們夫妻二人下了死手,阿良死的還痛快些,月娘可慘了,人家拿她當吉祥物使,把她制作成寓意為升官發財的棺材,埋在地里保著仇人一家官運亨通。
那姓董的祖上不知在哪認識的‘高人’,缺德帶冒煙兒,修煉這陰邪之術,問題是它還有效。
我聽盜墓賊說過有的高人會奪取他人氣運,但是沒見過,而且以前我不信,氣、運,都是很玄很玄的東西。
現在倒是給了我啟發,所謂詛咒,是不是那倒霉冤家改了我的運氣?讓我出門遇怪,專撿奇物。
不過這種說法很難站住腳,我是不怕怪、專治怪,我那對頭給我安排這樣的‘困難’根本傷害不到我,可以,但是沒必要啊。
月娘跟我聊了近一個鐘頭,把她和情郎出去之后遇到的事大略講述了一遍,她說當年害她的法師不是人類,她被制作成血棺后,力量反而得到大大提升,但因為有‘鎖’,她發揮不出來。
她試圖說服我也出去,說照世鏡在外面也一樣能用,我何必困在這方小小世界里,不如出去做大事業。
我說出去談何容易,如果我能想去就去,早出去玩玩看看了。
月娘對紅姑的能力不是太清楚,莫說她,戲樓以前的伙計、總來光顧的常客,左鄰右舍,全家一塊兒,也沒人能把紅姑的能力說清楚。
紅姑是個懂得保護自己,保存實力的人,別人猜不透她,鏡子怎么用、如何通過鏡子殺人,沒人知道具體細節。
所以月娘并不知道上次紅姑是如何將她跟情郎送出去的,可能她感覺很輕松,以為沒難度。
由于天光大亮,外面的環境正在發生變化,我看到墻根底下或房檐上野蠻生長的植物枯萎了。
月娘向紅姑講述她自己的經歷,博同情的成份居多,因為她們倆沒什么交情,紅姑上次放走她,給出的理由就是同情他們這對苦命鴛鴦。
月娘這次還想說動紅姑幫她,只能將她的慘說出來,打苦情牌,而且她說王爺已死,沒人會因為她和阿良的事再去責問紅姑。
她說了半天我也沒松口,于是她改變策略,說起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我不應該窩在這個無聊又落后的世界,到外面發展必定大有作為。
我還不知道這個世界無聊嗎?豈止是無聊,簡直和古墓一樣,沒電、沒手機、沒樂趣。
這十年我仿佛回到了墓牢,天天琢磨怎么出去,可是不成啊,紅姑的記憶我沒繼承,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出去。
這話不能直接告訴月娘,別回頭她到處嚷嚷我是冒牌貨,大家知道我不會用鏡子殺人,還不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說來說去我都不答應幫她,月娘終于失去耐心,她說出了心里話,她想打通兩個世界,放妖獸進入現實世界。
妖獸何其兇猛,陳清寒帶著他的百萬妖兵在邊境苦戰十年,剛取得勝利,放妖獸跑到現實世界,那還不鬧出大亂子?
“你的計劃實現不了,妖皇已經殺盡妖獸,正在回來的路上。”我暼一眼鏡子,意思是告訴她,我有最新消息。
“妖獸沒有殺盡,它們是殺不盡的,如果你執意……”就在我以為月娘準備威脅我時,她被大地的震動打斷了話頭。
城中百姓也感覺到了,有人跑出屋子到外面看發生了什么,他們好像不知道地震這件事,紛紛喊‘地在動’。
先是咔嚓一聲響,而后皇宮最高的建筑掉下來一個尖,建筑最上面的那個尖頂折斷掉落。
我和月娘也不聊了,一起站到窗前看皇宮建筑倒塌。
仔細看發現那尖頂不是自己折的,是有人給它撞斷了。
我們距離有點遠看不清楚,我連忙通過鏡子看,鏡子里映出搟氈大姐的臉,一張人皮,里面一團黑。
它撞斷那尖頂,又踹向房檐,按說它這個動作只會傷到自己,傷不到建筑,可是在這個世界沒法說理,它一腳踹下去,樓倒了!
“那是什么?”月娘問我。
“不知道啊。”我立馬推個干凈,才不會說那皮是我泡好了縫起來的,頭發也是我一綹一綹粘的,衣服是我做的。
最主要皮里那‘黑’人是我引出來的,我料想過它的不平凡,沒想到離譜到這般地步。
它在搗毀皇宮,陳清寒篡位成功就住過幾天的地方,他也是勞碌命,回來皇宮成廢墟了。
當然城中有守城的士兵,他們又扔矛,又放箭,就是打不著搟氈大姐。
這個世界還處于冷兵器時代,就陳清寒那些妖兵全穿小皮裙,打仗用石錘、石斧。
換言之,金屬制作的武器在這里是稀罕物,普通士兵只能用石制武器,就是戲樓后廚的廚子切菜,使的都是骨刀。
我剛來的時候還看不上沒打磨過的銅鏡,認為它就是塊破銅片,后來才知道金屬在這里多么罕見。
雖說這里有黃金,但黃金數量也不多,不可能用它當武器,大規模鑄造。
搟氈大姐在半空中飛來飛去,這本身就是很魔幻的事情,它又一腳踹倒了石頭宮殿,我忽然有種鉆進熒幕看電影的感覺。
皇宮中最高的建筑倒塌,建筑廢墟揚起灰塵如霧,在一片飛揚的塵土中,有個影子逐漸增高,像是有東西從廢墟里站了起來。
“哎呀,可惜——”沒手機,不能拍下這一幕,飛天拖布頭大姐打小怪獸!
月娘看呆了,城中的百姓也是一樣,有身手靈巧地爬到房頂看熱鬧,還有人讓孩子騎自己脖子上好看得清楚些。
全城吃瓜時刻到來,我好在有鏡子,能看實況轉播,比他們看得真切。
有腦瓜聰明的,站樓下喊我,問我能不能讓他們也看看。
我讓他們少看熱鬧,一會兒打得天崩地裂,準出妖命,還不趁現在趕緊跑出城躲著。
有人真聽勸,立刻帶著一家老小收拾細軟往城外跑。
也有那看熱鬧不怕死的,還嫌離遠了看不清楚,反而往皇城方向跑。
煙塵中出現的東西是只像水牛般大小的怪物,它可以人立而起,站起來有兩人高,一腦袋天線,活像是黑化變異的天線寶寶。
這東西臉上有四張嘴,分別長在眼睛、鼻子和嘴的位置上,小尖牙是轉圈長的,舌頭像觸角,身材魁梧,全身長滿紫絨毛,還有螺旋圖案。
它的雙手很像猩猩,但雙腳是兩只蹄子,像牛羊的蹄子。
怪物四張嘴,同時對著搟氈大姐叫喚,搟氈大姐能說話,但它沒有,拿出和怪物拼命的架勢,看樣子是要打死這怪物。
這時候我聽到有人上樓,噔噔噔腳步聲臨近門口,月娘是躲出來的,她不希望被別人看到,所以趕在來人沒現身前,翻出窗外。
顧青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滿面風霜,肩膀上纏著白布,布上滲著血。
我好幾天沒看他們的情況了,不知道他居然趕回了皇城。
月娘不認識顧青城扮演的角色,有陌生人出現,她是不準再待下去了,她從三樓一點點爬下去,混進街上看熱鬧的人群,隱匿其中,很快消失在某個街角。
顧青城回來找我了解情況,天亮時他就在城外,天亮讓他很不安,因此急著知道其他人怎么樣了。
他本不應該這么快進城,按照他的劇情,他應該在明天進城,但他擔心季恒他們,也就沒按劇本走。
我指指和怪物打在一處的搟氈大姐:“它出現之后,劇情就左右不了咱們了,隨便破壞也沒事。”
“它是誰?”顧青城沒功夫去看熱鬧,他盯著鏡子里的搟氈大姐問。
“不知道,我在這樓里找到的,它知道咱們是外面世界的人,是它戳漏了夜空,讓光明重回大地。”
顧青城嘴角抽了抽,斜眼看著我,他心里一定在吐槽我,只是沒說出來。
“現在可以通知其他人回來了?”顧青城問起對我們來說最實際的問題。
“趕緊通知。”之前我們怕被劇情君發現,不敢隨時隨地保持聯絡,再說也沒手機,想隔空聊天根本做不到。
顧青城放了一支穿云箭,他說季恒能看見,大倫、陳清寒他們離太遠,只能等他們自己發現情況有變,主動歸隊。
這個世界沒有白鴿可以送信,也沒有郵局驛站,顧青城倒是訓練出一種送信的……耗子,但他沒去過陳清寒和大倫那邊,耗子找不到路。
他派出一百只耗子給沈奕涵幾人送信,我問他三封信用一百只耗子是不是有點多,他說一點不多,最后能活下來三只就算運氣好了。
推薦下,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畢竟可以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搟氈大姐逐漸失控,越打越瘋狂,所過之處,建筑全部干碎,那怪物也是破壞力驚人,皇城眼瞅著就要被它們給拆平了。
最后搟氈大姐獲勝,將怪物的頭踩爆,城內的百姓不知道該為誰歡呼或悲哀,打斗雙方他們都不認識。
然而怪物的死并沒有平息搟氈大姐的憤怒,它繼續拆皇宮,終于,在廢墟中,升起一個像丹爐似的東西。
里面還有人說話,搟氈大姐見這東西出來,仰天大叫,看來這東西才是它真正的目標。
“原來真的存在……”顧青城小聲嘀咕了一句。
“什么?你認識這東西?”我不能接受自己守著鏡子還OUT了的事實。
“聽過,這十年來我一直在神秘組織做事,其實也不算神秘,這個組織認為這個世界的皇帝背后有人操控,妖皇不過是傀儡,他們暗中調查多年,我行刺妖皇,就是為了逼幕后的操縱者現身。”
“你覺得幕后操縱者就是個丹爐?”
“丹爐里面還有東西。”
“哦,你那個組織,目標是殺掉傀儡和操縱者,還世界自由?”
“是這個意思。”
“不成,這里待不住了,趕緊,幫我拿東西,咱們出城躲躲,這城要塌了。”我把癩蛤蟆金金裝回布袋,將銅鏡拆下來,包好了讓顧青城背著。
樓里沒什么值錢的東西,我帶上雙拐,動作迅速地下樓,我領著顧青城走人少的小巷,此時已經有不少百姓意識到危險,舉家往城外逃。
街上亂哄哄,有人推車出城,結果堵到一塊兒,互相嚷嚷,互不相讓,孩子哭、牲口叫,再這么亂下去,他們又得現原形。
我換了身衣服,普通的粗布裙,用頭巾包著臉,走在街上沒人注意我。
但城門讓人堵住了,不知道是誰家的車壞了,東西掉了一地,有順手牽羊的,搶了東西就跑,丟東西的人家喊捉賊,后面的人過不去,也在吵。
顧青城揪著我翻城墻,我們倆偷摸逃出來,也幸好是城墻不算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