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對那個州長有些印象，那場手術她沒能觀摩，只是術后聽William閑談時了解到的。
這個州長是終末期多瓣膜病，之前就在梅奧進行過藥物治療，后來病情愈發嚴重，但由于動手術的風險性過高，一直都是保守治療。
上周病情加重，心絞痛直接痛到休克，送到醫院終于簽訂了手術同意書。
看診斷書記錄，患者是嚴重二尖瓣狹窄，但William在手術臺上切開之后，才發現被極為嚴重的二尖瓣狹窄所掩蓋的主動脈瓣疾病。
William心情復雜，這種主動脈手術本來就是他的軟肋，盡管這一個月在某人的嫌棄下確實克服了部分心理問題，但是還是有些心理陰影的。
對于這種并存癥狀，如果手術僅糾正前者，只解決二尖瓣狹窄的問題，將致左心室負荷劇增，引起急性肺水腫，增加手術死亡率。
William需要一邊進行瓣膜置換手術，一邊進行主動脈夾層手術。
William頂著自己的心理陰影，幾乎完美的完成了這臺手術，他有自信，哪怕換任何人來，在當時的手術臺上都不可能比他做的更好。
也正是因為經歷了那臺手術，William才獲得了長足的進步，對他而言意義非凡，基本上徹底解決了他的心理問題。
可是現在解釋這些都沒有用，州長的病情反復，又一次由于休克被抬到醫院，這就是對William最大的嘲諷。
“一起去吧。”蕭清看著William有些怔怔的表情，說道。
“好……”William回過神，糾結了三秒鐘，果斷點了點頭。
如今蕭清的醫術或許跟William已經在伯仲之間，就算有差距，也微乎其微。
這件事只有William知道，因為沒人會若無其事的搭上自己的名譽讓一個助手主刀一臺手術。
除了William，他覺得蕭清能做到，他欣賞自己小伙伴的才能，雖然他沒有話語權讓蕭清一個外來者直接主刀手術，但自己的手術臺上，完全由他說了算。
這段時間的相處，足夠讓蕭清了解William的為人，這哥們天賦太好，從小到大順風順水，說他一點挫折都受不得并不為過。
唯一一場手術失敗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幾乎讓他放棄這一類手術。
這心理素質可想而知……
蕭清更欣賞那些心性強大的人，哪怕千般磨難，萬般苦楚，依然從容淡定，堅定傲然。
說實話，William其實不是蕭清會欣賞的人，但是蕭清愿意護著。
蕭清嫌疑他的心性，并不妨礙蕭同學認可他的品行。
二人很快來到了辦公室，州長的秘書是一位看起來很干練的姑娘，長相非常漂亮。
“William醫生，當時州長的手術您親口承諾絕對沒有問題，手術非常成功。現在這種情況我們都不愿意看到，人命關天，希望您好自為之。”
秘書的話非常冷淡，她的修養讓她并沒有說出多過分的話，但也絲毫沒有留情。
蕭清明顯感覺到William的臉色更差了。
說話間，州長很快被送來了醫院。
蕭清站在一旁沒有插話，William深吸一口氣，沉著臉給州長做心肺復蘇，先把人從死亡線上拽了回來。
“清清，來一起看看。”
蕭清走上前，從頭到尾認真檢查了一番州長的身體，眉頭微蹙。
William和蕭清對視了一眼，確實有些麻煩了。
“說實話，他這是自作自受，死了也活該。”蕭清冷笑。
“剛從手術臺上爬下來，還在恢復期，就敢去喝酒應酬，吃那些強刺激性食物，導致心臟負荷過重，剛換的瓣膜不可逆損毀，二尖瓣重新打開，進入了封閉不嚴的狀態，沒死已經是運氣好了。”
蕭清看著旁邊勉強恢復正常的心電圖，嘴上沒一句客氣。
“清清……”William確認不是自己的問題之后也放松下來，看著已經恢復意識的病人，示意自己的小伙伴嘴下留情。
“William醫生么？”州長的聲音還不是很連貫。
“是。”
“要再次麻煩您了，如果這次我的手術出了什么問題，相信我，您的后果不會比我更好。”州長的語氣有點中氣不足，但是威脅性卻十足。
“不好意思，您另請高明吧。”William氣的聲音都有些抖，冷冰冰的說道。
“心外科的William醫生，是梅奧心臟手術方面的權威，技術最好的醫生之一。”州長說話越來越穩。
“William醫生還有父母和妹妹吧？十八歲的妹妹，確實很漂亮。”
州長很有自知之明，這次的病情反復完全是他自己作死，和人家醫生半毛錢關系都沒有，要是不用點手段，這位厲害的醫生拒絕為他治療，那他可如何是好？
William氣的手都在抖。
對于一個頂尖外科醫生來說，這種程度的情緒波動，在手術臺上的影響幾乎是致命的。
蕭清嘆了口氣，這個州長很討人嫌，但是卻不得不救。
“Tony，準備麻醉。”蕭清出了手術室，把William的麻醉師叫了進來。
“William，冷靜。”
“清清，我不想救他。”William深呼吸一口，走到蕭清旁邊，他的余光冷漠的看著病床上的人，小聲說道。
“William，記得JameS教授說過什么么？所有的情緒都留到手術室外，只要站上手術臺，就必須無悲無喜，除了這臺手術，什么都不能多想。”蕭清試圖讓William找回理智。
“想救的人都救不了，不想救的卻必須救。這醫生當的無趣至極。”William被那個州長的威脅氣到了。
“Tony，全麻。”蕭清聽著William的抱怨，和準備好的麻醉師說道。
Tony是William的搭檔，平日見識了很多次蕭清主刀的手術，在他眼里，William只要沒反對，就是任由這位陳醫生說了算。
麻醉之后，州長再一次失去了意識。
William看著冷靜的一如既往的蕭清，苦笑了一聲，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自暴自棄的嘆了口氣。
他對負面情緒的控制，果然糟糕的一塌糊涂。
“William，要掌控情緒，不要讓它控制你。”
蕭清穩穩的開刀開始手術，一邊跟旁邊的麻醉師兼助手要器械，一邊和William說話。
“清清，你這心態怎么養成的？”William想說會閑話了。
“天生。”蕭清皮了一下很開心。
“……”William不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