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女子雅致閨房里,窗戶半開。
樂薔斜坐倚窗,看著窗外開得正好的秋菊,眼神沒有焦距。
著素雅衣裳,朝窗外探出一截瑩白指尖,立即能感覺到窗外入冬的冷,指尖微微瑟縮。
很快后頭就有腳步聲傳來,接著是隔斷珠簾的碰撞聲清脆響。
“小姐,你怎么又開窗了?現在入冬了,外面冷得很,你穿著這么單薄坐在床邊,一不小心就得凍著。”是貼身伺候的丫鬟杏兒,上來急急將窗戶關了起來,說話雖然沒大沒小,卻滿是真誠關心。
樂薔笑道,“有你在旁邊時刻看著,我哪里凍得著。”
這丫頭,給她身上裹了兩件厚厚的背心襖子,這才剛入冬呢。
杏兒裝作聽不懂自家小姐的揶揄,她的責任就是照顧好小姐,所以小姐不肯穿厚衫?不存在的。
念頭剛轉完,后頭又傳來一串慌慌張張的腳步聲,伴隨大呼小叫,“小姐,小姐不好了!外面來來來人提親了!”
樂薔,“……”
杏兒,“……”
反應過來后杏兒小臉扭曲,咬牙切齒,“有人來提親是天大好事,什么叫不好了,桃兒你是不是想挨板子了!”
“不是,我我我……”桃兒沖進來,喘著大氣,面無人色,受驚太過愣是沒能把話說清楚,一急之下干脆拉起自家小姐的手往外拽,“小姐快去大堂!嚇嚇死人了!”
不光是她,連老太爺跟老爺夫人都被嚇慘了,她沖出來報信的時候,整個大廳都沒人能說出話來,何況她一個沒見過大世面的小丫鬟。
要不是心里掛著小姐,她還真不敢那么跑走,失禮不說,膽大包天啊!
樂薔被拖著,順勢跟著往大廳去,眼里有濃濃疑惑。
能將她家丫鬟嚇成這個樣子,來的,是什么人?
直到半刻后,她的反應比丫鬟更激烈。
“晚輩庚帖已經帶來,即刻可定親。”
彼時她尚在廳外拐角,那道熟悉的,低醇悅耳的聲線,將她的腳步生生釘在原地,再邁不開。
如同死水的心,于那刻猛烈怦然。
到達大廳的最后幾步,是兩個丫鬟推著她進去的。
視野里,大廳滿座,除了祖父、爹娘、叔嬸跟家中幾個表兄妹外,另一眾人里,她只認識他。
著深藍錦袍,腰束玉帶,清潤俊美,聽到腳步聲時回頭,落在她身上視線淺淺的,冷靜眸底下又似藏著烈焰,能把她焚燒。
本來她尚能自持鎮定,在他身邊兩年,她已經練就了這個本事。但是視線觸及他身邊一對中年男女含笑的眼時,莫名小臉就燒紅了。
哪怕不認識,她也猜得到,這定是他的長輩。
來的長輩,還不止這兩人。
柳家眾有近十人,都在看她。
樂薔慌得無所適從。
剛才她親耳聽到的,他說帶了庚帖!
所以丫鬟口中,提親的人是……他。
柳知夏扭頭,含笑對上首老太爺道,“先生,這門親事,可成?”
樂家老太爺,二十幾年前國子監祭酒,曾任當今首輔柳知夏的先生,親自教學。
之后似乎沒了一對年輕人什么事,整個大廳詭異氛圍緩和過來后,爆出濃濃喜意。
因著老太爺跟柳首輔之間夫子學生情誼,那點陌生很快散去,兩家人談得火熱,整個樂家大宅喜氣洋洋。
跟柳承司一塊被長輩們趕出大廳時,樂薔整個人還如踩在云端,暈暈乎乎。
及至耳邊輕笑聲,讓她陡然回神,兩人已經站在后院滿樹花開的芙蓉下。
樂薔抬頭,看著垂眸凝視她的男子,他含著笑,而她被攏在他的目光中,如自縛的繭掙不開。
也不愿掙。
他微微低頭,湊近她,“你曾問我,可有心上人,我現在可答你。”
她顫著,胸房里心跳一下重過一下,“……誰?”
凝著她,他輕語,“目之所至。”
那雙漆黑深沉瞳仁里,只倒映著她一個人的影。
那一瞬,她只覺滿城煙花。
“可知我第一次見你時,在想什么?”
她小臉越發燒紅,呼吸緊促,在他漸低的陰影中,顫巍巍搖頭。
男子清雋指尖捻上她精巧下巴,迫她仰頭,氣息灑在她唇畔,聲音淹沒前,四字散于半空。
他說,“秀色……可餐。”
褪下那件月色藍邊夫子袍,沒了道貌岸然的枷鎖,夫子極孟浪。
風至,一樹繽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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