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遇沒有聽懂,但梁沅沅跟孟漸晚是同一戰線的,緊閉嘴巴,不肯跟他解釋太多。
雖然她不了解其中的細節,但宋遇要說一點責任也沒有她也不信,定是他做了什么事讓人家姑娘誤解了,一顆芳心就這么暗許了。
本來暗戀一個人也沒什么,感情的事情往往不受控制,想想也可以理解,但是人家都鬧到孟漸晚這個正宮娘娘面前,說些沒頭沒尾的茶言茶語了,那就很沒有自知之明。
梁沅沅從扶手箱里拿起之前孟漸晚丟進去的木糖醇,倒出來兩粒喂進嘴里,嚼啊嚼,徹底把宋遇當空氣。
宋遇能感覺到車里的氣氛不太對,卻不知緣由。
回到家,梁沅沅沒打擾他們,拎著新衣服回了自己的小客房,關上門,隔絕了外面一切的聲音,泡澡、敷面膜、追劇,不打算再出去了。
孟漸晚沉默了一路,回到臥室也沒有說話,宋遇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手握住她兩邊的手肘,把她拉到跟前:“我又做錯什么了?”
“嗯?什么?”孟漸晚裝傻,“沒有啊。”
“那你怎么不理我?”
“我這不是在跟你說話嗎?”
宋遇噎了噎,找不出她言語里的破綻,沉默片刻,恢復了往常的嬉皮笑臉:“那我們待會兒一起泡個澡?”
孟漸晚:“泡你大爺的,讓開。”
宋遇松開手,見她趿拉著拖鞋去了衛生間,砰一聲關上門,隨后,里面響起淅淅瀝瀝的水流聲。
他解開腕表丟在桌上,想了想,又看向衛生間的門,感到莫名。
等了一會兒,孟漸晚擦著頭發從里面出來了,穿著寬松的睡裙。宋遇見狀,也沒再多想,拿走了她手里的毛巾,接替了她的動作。
孟漸晚沒拒絕,樂得享受。
宋遇不是第一次幫她擦頭發,比起當初熟稔了許多,擦了擦就拿來吹風機給她吹干,用手指理順打結的發絲。
嗡嗡聲停止,他把吹風機丟在一旁,低下頭去親她露在外面的脖子,孟漸晚猝不及防,激靈了一下,扭頭瞪他。
宋遇趁機將人抱到床上,鼻尖貼著她的鼻尖,沒親上去,低聲問:“梁沅沅那會兒在車上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孟漸晚:“什么什么意思?”
宋遇往后撤了一點,凝視著她的臉:“當我傻呢,她明明有話跟我說,你給她使眼色,她才閉了嘴。”
孟漸晚彎唇,他確實不傻。
宋遇在她上揚的唇角親了一下:“吃飯的時候遇到誰了?為什么不能讓我知道?不說出來一律按我的情敵算,是不是遇到哪個男人對你獻殷勤了?”
孟漸晚一手按在他肩膀上,用力把他推到一邊去,翻身而上,這才是她想要的感覺,而不是以弱者的姿態被他審視。
宋遇對這姿勢熟悉,雙手扶著她的腰,催促:“說話啊,哪個狗男人?”
孟漸晚姿態高傲:“什么狗男人,你想多了。”
“那是誰?”
“就不告訴你。”
宋遇皺著眉毛,有點不高興:“故意不跟我說,惹我吃醋?”
孟漸晚別開臉笑:“無名醋也要吃?”
“嗯。”
孟漸晚扭回頭正視他,眼睫低垂,表情帶著幾分笑意。
她沒生他的氣,就是一想到是他招惹來的女人心里就悶悶的,就像那次在公寓里,她第一次猜想到盛音可能對他有意思,控制不住情緒,莫名其妙就發了火。還有上次,她得知他從覃陽樓回來,她也沒收住情緒,說了好些陰陽怪氣的話。
眼下,聽他說著這些有的沒的,孟漸晚愣了愣,后知后覺意識到,她這是吃……吃醋了???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吃這種醋,她當初可是在宋遇面前放出話了,只有吃餃子的時候才蘸醋。
宋遇見她怔神,在她耳邊打了個響指:“發什么呆呢。”
孟漸晚眼神閃了一下,回過神來。
“你不想說就算了。”宋遇脾氣很好的樣子,兩只手從她腰上收回來,雙臂交疊,枕在腦后,一臉享受的表情看著她,眨了眨眼,暗示的意味很濃。
孟漸晚笑了聲,翻身從他身上下來,躺在床上,跟以前一樣,有事沒事就踹他一腳:“你妹妹說我太寵你了,讓你養成了不好的習慣,我想想也對,你最近確實有點張狂,昨晚差點弄死我。你退下吧,今晚睡書房,我想一個人睡。”
宋遇:“?”
孟漸晚:“哦,你別找梁沅沅的麻煩,不然無限期延長睡書房的時間。”
她這個人很講義氣的。
孟漸晚說一不二,宋遇當晚就在書房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晨,新晉助理張鑫友帶著司機過來接人,在車上匯報日程安排時,車廂里的溫度都比平日低了不止兩個度。
小張助理還以為是司機把空調的溫度調太低了,想出聲提醒一句,但一想到宋總都還沒開口,哪兒輪得到他說話,于是繼續匯報工作。
直到他發現宋總面色凝重,才反應過來氣氛僵冷的原因,更不敢亂說話了。
好不容易匯報完,小張助理腦門上出了一層冷汗,拿出手機悄悄給自己的前輩謝詠發消息,請他指點迷津。
張鑫友:“謝經理,今天早上我來接宋總,他一臉陰沉,是不是公司里出什么事了,我需不需要提前應對。”
謝詠名義上還是經理,但經過跟在宋遇身邊做了一年的助理,手里的實權多了些,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不到工作時間就到公司忙碌,看到小張助理的消息,他抽空回了。
“公司沒事,宋總應該是在宋夫人那兒吃癟了,只要不提宋夫人就沒事。”
張鑫友受教了,一顆心落回實處。
宋遇忙了大半天,下午三點鐘左右,接到了燕北表弟嚴林霄的電話,說他老婆來俱樂部玩,問他們下午是不是也過去。
嚴林霄名下的產業多,開俱樂部也不指著在這上面賺錢,十天半個月才來巡視一趟,今天下午過來恰好碰到孟漸晚了,跟她打了聲招呼。
她要了宋遇他們打球常用的那間籃球館,一個人進去了。
嚴林霄就以為她是先過來的,稍后宋遇、周暮昀他們也會過來。他前幾次都忙著其他的事情,還沒正兒八經跟他們這幫人打過球,想來湊熱鬧,便一通電話打到了宋遇這里。
宋遇愣了一下:“你沒看錯,我老婆去了俱樂部?”
“你當我的眼睛是擺設嗎?連大名鼎鼎的孟漸晚都不認識?”嚴林霄笑得無奈,“我還上前跟她打過招呼呢!”
宋遇這回相信了。
掛了電話后,他打開定位一看,孟漸晚果然在颶電俱樂部。
恰好張鑫友抱著文件進來,順便過來提醒他半個小時后有個部門會議,需要他去聽聽匯報,給個決策。
宋遇穿上西服外套,頭也不回地說:“讓謝詠代替我參加會議,我有點事先走了,文件放桌上,我回來再處理。”
“我明白了,宋總,需不需要……”
張鑫友還沒來得及問他用不用讓司機把車開出來,辦公室里已經沒有了宋遇的身影,他只好把話咽回去了。
籃球館的負責人李進廣跑過去跟張敏敏說,籃球館有人過來了,讓她過去服務。
盛音在一旁聽見了,倏地抬眸,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看著李進廣,期待道:“我也一起去嗎?”
李進廣說:“不用了,一個人就夠了。”
他剛剛進籃球館問候了一聲,人家宋夫人是一個人過來玩的,打打球就走,讓他不用準備籃球賽需要的那些東西。
盛音看著張敏敏,欲言又止。
張敏敏懂她的意思,反正她也經常去籃球館那邊服務,不差這一次,便笑著說:“那就讓她去吧,我這邊還沒整理完呢。”
李進廣沒意見:“行,甭管誰,來個人就行。”
盛音對張敏敏投以一個感激的眼神,轉身就跑了出去,她在籃球館外面就聽見了里面籃球砸地的砰砰聲響,心跳也跟著加速。
不知道這一次宋先生有沒有過來,他好些日子沒來了。
上次她還聽那幫公子哥說他以后都不來了,應該是開玩笑的,他們那幫人聚在一起就喜歡互相開玩笑。
她了解得不多,卻也知道一二。
盛音跑到籃球館門口才將步子緩下來,慢慢走進去,然而預想到的不是幾個公子哥打球的場景,卻是一個纖細高挑的背影。
孟漸晚拍打著籃球,后退幾步,揚手投籃,籃球落進籃筐中,她跑過去接住,再次后退、投籃。
連續進了三個球,她心情不錯,拍著籃球繞著場子走了半圈,抬起頭,看到門口那道僵住的身影。
孟漸晚抓起籃球直起身,定定地望著盛音,面無表情。
她本來還在想,如果來的人不是盛音,她還能對這個女孩子高看幾分,看來是她高估了對方。
盛音一步都不敢上前,咬著唇立在原地,心跳還是加速的,卻不是因為激動,而是無盡的恐慌。
孟漸晚走到三分線外,背對著她投球,可惜這一次沒進球,籃球擦著籃筐飛過去了。
“站在那兒干什么?昨天在我面前不是挺會裝模作樣的嗎?怎么,光天化日的,還怕我會吃了你啊。”
孟漸晚打了一會兒球,熱得不行,任由籃球滾遠,抬步朝盛音走去,拿過她手里的礦泉水瓶擰開,仰頭喝了一口。
“是不是很失望?來的人不是宋遇。”孟漸晚睨了她一眼,把手放在她肩膀上。
盛音沉默不語。
“不說話是什么意思?”孟漸晚后退一步,偏著頭打量她,“名牌大學的學生,學的是新聞學專業,成績排系里前三,拿著高額獎學金,父母欠了近千萬的債,目前全靠你一個人償還。說真的,知道這些我挺同情你的,可這也不是你覬覦有婦之夫的借口吧?還是說,你想找個人幫你減輕負擔,盯上了宋遇?”
盛音一邊搖頭一邊后退,眼睛瞪得大大的,從剛才不肯直視她雙眼,到現在死死地盯著她。
聽著孟漸晚的話,她感覺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晾在冰天雪地里,渾身發冷、發顫。
“我沒有。”盛音聲音低弱,細不可聞,“我沒有……我只是……”
“只是一時管不住自己,想賭一把,看我會不會跟宋遇鬧翻,從而跟他離婚,你再找機會趁虛而入?”孟漸晚接著把她沒說完的話說出來。
盛音眼眶泛紅,找不出話反駁,因為孟漸晚說中了她全部的心思。
那天下午,那個穿著裙子的女人告訴她,說孟漸晚脾氣爆,性子烈,眼里揉不得半點沙子,昨天在烤肉店碰見她,她腦海里反反復復地回蕩著這些話,鬼使神差地拿著撿來的宋遇的東西去刺激她,她根本沒有想過后果。
孟漸晚譏諷道:“被我說中了?”
“我承認,我是喜歡宋先生,他幫過我很多次,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盛音這時候才感到后悔、害怕、心虛,含著一汪眼淚看著孟漸晚,“求求你,不要把這件事捅到我的學校,不能讓別人知道,我不能……”
她泣不成聲,一句完整的話要換好幾次氣才能說出來,是真的害怕到極點。
孟漸晚煩躁地嘖了聲,被這梨花帶雨的場面搞得心頭火大,她還什么都沒做,她哭個什么勁兒。
這樣一來,她盛音倒成了受害者形象,活像被人欺負了。
“別哭了。”孟漸晚蹙著眉喝了一聲,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著自己。
哪怕是訓人,孟漸晚也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漫不經心地說:“我呢,脾氣確實不好,也不喜歡別人覬覦我得男人,你識相點,我就當這件事翻篇兒,再要往宋遇跟前湊,想跟他糾糾纏纏,別怪我不留情面。說句不好聽的,既然存了當小三的心,也別裝出這么委屈的樣子,更別怪我讓你拿不了獎學金甚至上不了學。都是接受過教育的人,做什么事會有什么后果你應該清楚,不該由別人來提醒。”
盛音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啪嗒啪嗒滴在孟漸晚手背上。
孟漸晚松開手,甩了甩,就著手里的礦泉水洗了個手,擦著她的肩走過去,一腳踏出籃球館,突然看到立在左側的高大身影。
“你在這里偷聽多久了?”
孟漸晚瞪眼,陰惻惻地看著宋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