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遇還在發愣,孟漸晚就退了一步說:“不然你把我舉起來也行,我試試能不能夠到那根枝丫。”
宋遇回過身,仰頭朝她說的那根樹枝望了一眼,那根樹枝上結了好幾簇櫻桃,全都是紅彤彤的。
他估測了一下距離,感覺夠到的可能性不大。
宋遇默默地嘆了口氣,左右看了一眼,并無行人經過,便屈膝蹲下來:“上來吧,你騎我脖子上。”
孟漸晚摸了摸鼻子,垂眸看著蹲在地上比她挨了大半截的男人:“我是打算踩你肩膀上的……”
宋遇抬眸看他,眼底的不可思議流淌出來。
孟漸晚連忙收斂起表情,望了望那一簇紅櫻桃,興致沒剛才那么強烈了,拍了一下宋遇的肩膀:“起來吧,不摘了,想吃櫻桃超市里多的是。”
宋遇沒急著站起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將人拽過來,另一只手臂攬著她的膝蓋彎,毫不費力把她舉起來。
孟漸晚睜大了眼睛,冷不防就拔高了一截,等她回過神,發現自己竟然坐在宋遇單邊肩膀上。
宋遇怕摔著她,不敢抬頭看情況,目光平視前方,問頭頂上的人:“現在試試能不能摘到。”
孟漸晚還在震驚中,聽了他的話,愣愣地抬起頭:“往前走兩步。”
宋遇依言往前走了兩步,孟漸晚連忙叫了停:“就站在這里不要動!”
他停住了,她身后拽到了那根枝丫,往懷里的方向拉扯,另只手就夠到了那一簇簇鮮紅的櫻桃。
片刻后,孟漸晚摘了一捧櫻桃,笑意盈盈:“好了,把我放下來吧。”
宋遇慢慢躬下身,把她放下來,手扶著鐵柵欄喘了口氣。她倒是不重,就是坐在肩上很難保持穩當,他一顆心都上躥下跳。
作為出力最多的人,孟漸晚毫不吝嗇地把櫻桃貢獻出一半給他。
宋遇理了理額前散亂的發絲,只從她手里拿走了一顆,剩下的都留給她。她也沒有推脫,收回了手。
自家種的櫻桃,沒有打過藥,蹭一蹭表面不存在的灰塵就能塞進嘴里,大概是櫻桃得來的過程太艱辛,只覺入口格外清甜。
小時候的樂趣有沒有找回來不要緊,這一刻的孟漸晚很開心。
嘴角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收斂,耳邊就傳來“咔嚓”一聲,孟漸晚一驚,扭頭朝聲源處看去。
宋遇跟著看過去,只見一個穿著黑色t恤的男人站在距離他們幾米開外的地方,t恤上印著彩繪的骷髏頭,小麥色的皮膚,身材魁梧,還留有胡子,妥妥一個虬髯大漢的形象,看起來兇神惡煞、十分不好惹。
可他手里舉著相機還是拍立得來著,讓人費解,難道是偷拍的狗仔?
宋遇疑心剛起,那個男人就走了過來,把一張新鮮出爐的照片遞給他們,用英語說自己是一名畫家,拿著相機采風,剛好看到他們,沒經過允許就拍了一張照片,他愿意把照片送給他們。
孟漸晚一愣。
她手里還拿著沒吃完的櫻桃,垂下眼眸看他手里的照片,白色的邊框框出了一副溫馨甜蜜的畫面。
正是宋遇站在枝繁葉茂的櫻桃樹下,左邊肩膀坐著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女人伸長手臂摘取樹上的櫻桃,白皙干凈的臉上是發自內心的笑意,很是漂亮動人。
因為天氣不好,光線略顯暗淡,反倒顯出幾分厚重的年代感,分明是剛剛拍下的照片,卻給人一種這是一張珍藏多年的照片。
宋遇伸手接過照片,盯著上面被定格的那一幕看了好久,心里歡喜得不得了,聲調不自覺揚起:“非常感謝。多少錢?我應該付給你酬勞。”
大胡子男人擺擺手,深藏功與名一般笑了笑:“你們喜歡就好。”
這一趟旅行中,其實有很多個甜蜜的瞬間,可惜孟漸晚不喜歡拍照,他也不熱衷拍照打卡,到現在一張旅行中的照片都沒有,手里這一張就顯得彌足珍貴,讓他忍不住一看再看,越看越喜歡。
“我要好好保存,回去裱個相框放在我辦公室里。”宋遇說。
孟漸晚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兩下,她揉了揉額角,再次瞥了眼那張照片:“我騎到你肩膀上,你也不怕別人看了笑話你?”
“我之前不就跟你說過嗎?”
“說什么?”
“但凡聽說過我名字的人,哪個不知道我怕老婆,所以這張照片掛出來也沒什么稀奇的。”
兩人步行走到街口,打了一輛車返回,宋遇看了幾眼車窗外的街景,收回視線,想起那會兒孟漸晚提到自己的生父,想多問幾句,想了想,又將心里的好奇心壓下去。
這場雨始終沒有下下來,兩人到了提前預訂的旋轉餐廳吃飯,外面的黑云都快壓到頭頂了也沒落下一滴雨。
可這天氣瞧著嚇人,說不準下一秒就會有傾盆大雨淋下來,兩人在餐廳吃過飯后沒有久留,坐車回了酒店。
孟漸晚洗完澡就躺在了床上,她自己不記事,宋遇卻記著她后背的傷,拿了藥膏過來要給她抹。
這一次她沒太固執,解開睡衣前面的紐扣,將衣領拉下來,趴在床上露出小半個后背,看著沒比上午好多少,仍然有好幾片淤青,在白玉般瓷白的肌膚上分外扎眼。
宋遇皺了皺眉,看著手里的藥膏:“這藥不會沒有效果吧?”
孟漸晚下巴下面墊著枕頭,沒骨頭似的癱在那兒,兩只手握著手機,一邊打著游戲一邊悠悠哉哉地說話:“你以為是靈丹妙藥啊,一涂上就能活血化瘀,才涂了一次怎么可能有明顯的效果。”
宋遇擰開藥膏,像中午那樣給她仔細涂抹上,又慢慢推開,其間孟漸晚一聲沒吭,全副心思都在游戲里。
他放下藥膏去衛生間洗了個手,出來后就處理手頭上一些工作,沒去套房里的書房,就在大臥室里。
兩個人一個趴在床上打游戲,一個在一旁的小桌上辦公,互不干擾,偶爾發出一些細微的動靜,氣氛十分美好。
孟漸晚養了幾天傷,宋遇瞧她好得差不多了,帶她去完成了心心念念的跳傘。
直升機升到高空,兩人綁在一起,從艙門往下縱身一跳,臉上戴著透明的護目鏡,不用擔心大風吹得眼睛睜不開,頭發卻不可避免得吹得凌亂。
宋遇在孟漸晚的身后,緊緊地摟著她,感受著心跳加速的失重感。孟漸晚絲毫不見緊張,張開雙臂,像一只從籠子里放飛的小鳥,在空中自由地翱翔。
可惜翱翔的感覺沒有維持太久,降落傘打開,兩人的下降速度減慢,晃晃悠悠地往下飄蕩,最后落到地面。
孟漸晚第一時間沒有站穩,腿一軟跌坐在地上,降落傘軟趴趴地倒在腳邊。宋遇坐在她身邊,喘著氣笑道:“沒有摔傷吧?”
“沒。”孟漸晚索性不爬起來了,身子往后一仰,倒在平坦的草地上,嘴邊綻放著大大的笑容,“太爽了!”
從空中縱身一躍的那一刻,腦子都放空了,什么都思考不了,只剩下說不出的刺激和亢奮。
宋遇敞著修長的腿,胳膊肘搭在腿上,偏頭瞧著她開懷的樣子,眉眼染上了笑意:“要不要再跳一次?”
孟漸晚眨了眨眼,還真有再來一次的想法:“可以嗎?”
宋遇:“不可以。”
盡管如此,孟漸晚還是很滿足,沒有跟他計較他出言耍自己,抬起胳膊搭在眼皮上,擋住晃眼的陽光。
明天就要回國了,他們比預計的時間晚了兩天,謝詠已經在兩天前訂機票先一步回國去公司處理工作,宋遇也不能耽擱太久。
說起來他還有點不舍,在國外這么多天,除了剛來那兩天忙到抽不開身,剩下的幾天他幾乎天天都跟孟漸晚膩在一起,她難得不再清清冷冷,笑得比以前多,回國以后她肯定又在外面野得見不到人影。
宋遇無聲地嘆口氣,縱使他想,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這里。
隔天,兩人就乘私人飛機飛回了國內,抵達機場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左右。
宋遇一下飛機就接到了謝詠打來的緊急電話,孟漸晚離得近,依稀聽到是有要緊的事需要開臨時會議。
她遠遠看到熟悉的車停在那里,謝詠有事沒來接機,派了公司另一個助理過來,幫忙把兩人的行李搬運到車上。
等宋遇打完電話,孟漸晚直接說:“讓司機送你去公司,我打車回家。”
公司那邊確實有無法推脫的事,宋遇沒有耽誤時間,揉了下孟漸晚的腦袋:“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跟我說一聲。”
孟漸晚別開腦袋,躲開他這個略顯親昵的動作,嗯了聲,催促他趕緊走。
宋遇笑了一下,邊走邊整理袖口,走出幾步后,他臉上的笑意就收斂了,換上了嚴肅的表情,低頭看一眼腕表,坐上車后,吩咐時間開快一點。
孟漸晚目送那輛車離開,嘆了口氣,拿出手機開了機,在網上約了一輛車,拎著個小包輕輕松松地回了家。
梁如水提前知道他們回來,一聽到開門的動靜就看了過去,卻見只有孟漸晚一個人的身影,微微詫異:“小玉呢?怎么沒有跟你一起?”
“一下飛機就被助理叫走了,公司出了點事情,需要他過去處理。”孟漸晚把包放下,感到口干舌燥,拿了個玻璃杯倒了大半杯水喝了,舔了下唇上的水珠,說,“給你們買的禮物都放在宋遇坐的那輛車的后備箱,等他回來了再看。”
“你們玩得開心就好,禮物不重要。”梁如水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興致勃勃道,“快跟我說說,你們在國外都玩了什么,趕明兒有時間了我和你爸爸也去一趟。”
孟漸晚握著水杯,心說我們玩的項目可能不適合你們,不過她還是挑揀著有趣的事情說給梁如水聽,滿足了她的好奇心。
宋遇晚上回來,不僅帶回了兩個人從國外買的禮物,還帶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他明天又要出差了,得飛一趟新加坡。
孟漸晚情緒不大,聽過之后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一邊剪指甲一邊頭也沒抬地問他:“什么時候回來?”
宋遇說:“順利的話,四天。”
“哦。”
孟漸晚“咔噠”一聲剪掉大拇指的指甲,翻轉手背看了幾眼,好像剪得太短了,她還想趁著明天去店里巡視做個美甲呢。
正思考著要做什么樣式,下巴就被人挑起,用手指輕輕捏住,臉龐湊近她的臉,鼻尖幾乎要挨著她的鼻尖:“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就對我這樣?”
“不然怎樣?”孟漸晚用指甲鉗抵開他的手,“難不成還想讓我放鞭炮恭送你?你讓開,我指甲還沒剪完。”
兩人都洗完了澡,坐在臥室的沙發上,孟漸晚腿上放了一張紙巾,剪掉的指甲落在上面,她把人推開了,低著頭繼續剪剩下的幾個指甲,完全沒去看宋遇吃癟的表情。
就在宋遇郁悶得喘不上氣的時候,孟漸晚漫不經心地道:“公司出了什么事嗎?這么著急出差?”
她好像從來沒有過問宋遇工作上的事情,連世灃集團坐落在哪兒都不太清楚,也從未踏足過集團內部。
宋遇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起來,不容易,孟漸晚終于關心起他來了,雖然她問的是工作上的問題,但也是出于關心他。
半天沒有聽到回答,孟漸晚抬起頭來瞅了他一眼,把腿上的紙巾包裹成一團扔進垃圾桶里。
“事情有點棘手……”
“算了,你還是別跟我說了,說了我也不懂。”孟漸晚揉了揉太陽穴,她大學畢業后就專心經營美甲店,其他時間就吃喝玩樂,過得瀟灑恣意,商場上那些事情她都看不出門道,估計他說了也是白說,還是不讓他浪費口舌了。
宋遇笑嘆了一聲,把人摟進懷里:“不說也行,反正你只需要好好地做我的宋夫人就夠了,其他的不用操心。”
孟漸晚受不了他每回說話,說著說著就動起手來,掙扎著要起來,宋遇忽然把手伸到她面前:“給我也剪剪指甲,有點長了。”
孟漸晚差點沒從沙發上跳起來:“怎么不美死你,你的爪子給我放開!”
宋遇攬著她的手臂不僅沒放開反而收緊了,蜷了蜷手指:“要不然這樣,你給我剪指甲,我滿足你一個要求。”
孟漸晚微微一頓,挑著眉稍看他:“什么要求?”
宋遇:“什么要求都可以,只要是你提的。”
孟漸晚默然不語,一時間還真想不到有什么要求需要他來滿足,她想要的東西都唾手可得。
“想好了嗎?”宋遇問。
孟漸晚起了促狹的心思,抿唇一笑:“半年不翻你牌子?”
“……換一個。”宋遇面無表情,臉色還有點黑沉,漆黑的眼珠子蒙了層霧似的,定定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