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貢院,全國最大、最尊貴的貢院,是大明歷屆會試的指定舉辦地點。
全國二京十三省的應試舉人云集于貢院的門前廣場,比鄉試時還更要擁擠。林晧然一行人相互照應著,費了好大的勁才擠到柵欄前,將考牌交給外門官核查。
在核對考牌無誤后,他們順利進到了里面,止于轅門前。
這里是要按著籍貫進行排隊,他們很快找到了“廣東承宣布政使司”的牌子,進入了所屬的那支隊伍進行排隊。
隨著他們一行人到達,廣東的這支隊伍瞬間壯大了一大截,大家跟著相熟的舉人紛紛見禮,但卻都不敢在此長談。
雖然他們都是第一次參加會試,但由于三十九人齊心,氣勢倒亦是不弱。
天空漆黑一片,這個廣場卻燈火通明。
貢院大門高懸著“順天貢院”的墨字匾額,三個門上亦有橫匾,中門立著“天開運”,東門立著“明經取士”,西門立著“為國求賢”。
畢竟都是從縣試、府試、院試和鄉試一路走過來的,如今一切都回歸到熟悉的流程,大家反觀沒有那般緊張了,甚至還能開起玩笑來。
在將東西放下后,林晧然便老實地等待考試的開始,正猜想著貢院的大門什么時候會打開,突然有人在旁邊摔倒。
林晧然困惑地扭頭望了一眼寧江,不明白這個悶騷的公子哥為何要陰這個人,結果待看清楚地上摔倒的人后,卻想上前往他身上狠狠地踹上一腳。
“是誰干的!”
被拌倒在地上的戴北辰爬了起來,大聲地朝著他們質問,狠厲的目光從林晧然幾個人的臉蛋掃過,最終落到了林晧然的臉上,顯然認為是林晧然所為。
“如果你還想參加考試的話,就給我滾到后面老實排隊!”林晧然自然不會忘記這人在背后使拌,讓他們馬車不夠數的事,冷冷地瞪著他告誡道。
這里的三十九人連成隊,發現竟然是戴北辰,都是惡狠狠地瞪向他,大有動手群毆的意思。
“有辱斯!有辱斯!待我中了進士,有你們好瞧!”
戴北辰看著這幫舉人朝著他怒目而視,亦是一陣心虛,不敢再往前插隊,提著東西走灰溜溜地走回后面,但嘴里卻不服輸。
“真該群毆他一頓,讓他如何進去考進士!”看著他離開的身影,楊富田憤憤地說道。
“算了,咱還是考試要緊,不要節外生枝了!”陳青書卻是搖頭道。
這是一個小插曲,大家都靜靜地等候著,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失。
卯時一到,三聲炮響,貢院大門打開。
儀式開始,兩隊士兵分別持著紅色和黑色的招魂旗子,在貢院門前高喊著:“恩鬼進,有恩報恩;怨鬼進,有怨報怨”。
接著,一位朝廷二品大員在同考官的陪同下,站在門前大聲訓話。主旨無非有兩點,一是感謝皇恩浩蕩,二是作弊的后果很嚴重。
本屆恩科會試由禮部主持,禮部尚書吳山擔任主考官。
副主考官則由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擔任,另外還有十八房的同考官。跟著鄉試一樣,還有由錦衣衛充當的監官。
各省入場的先后,理論上對考生是有影響的,故而在訓話后,由各省的帶隊官員進行抽簽,決定各省各京的入場順序。
正常而言,應該是由本省提學官帶隊。只是今年八月便是正科鄉試,故而這次廣東的宋提學沒有來,改由陳副提學帶隊。
陳副提學的運氣很好,抽到了第三名,僅在江西和南直隸之后。
在天亮不久,一個官員站在轅門前朗聲地說道:“廣東搜檢!”
原本散亂的人群,當即便排成了隊伍,依次走進了轅門。跟著鄉試一樣,為了保證考試的公正性,對每個舉人又進行了繁雜而細致的搜檢。
很快,輪到林晧然等人,跟著差役走進貢院的大門,十二個人來到甬道里。不僅需要檢查攜帶的物品,還要檢查的考生的衣物和身體。
兩名搜檢軍一左一右地仔細地檢查著考生的身體,仿佛這是一條死魚般擺弄,一名身穿五品官袍的搜檢官則在旁邊監督,以防出現什么紕漏。
這些軍士搜檢起來很是變態,從頭搜到腳搜檢并沒有什么毛病,但看著旁邊的楊富田的被捅得怪叫,當真是讓林晧然的菊花收縮、寒毛直立。
林晧然有一種赴死的決心,只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負責搜查他的兩位軍士,別說他的了,哪怕是手指頭都沒怎么碰。
面對著他的詢問眼神,一個搜檢兵故意搜搜他頭發是否有夾帶,并在他耳邊悄聲道:“血書生,我們一起上京的!”
林晧然這才恍然大悟,難怪覺得這兩人有些臉熟。
既然算是熟人,自然就不會受到虐待,二人只是做做樣子就放他過去了,當真讓他感到僥幸。
楊富田是否注意到了他所到優待,如同一個受委屈的小娘子般,目光充滿著幽怨。
在檢討過后,大家便跟著一名差役入場。
青磚甬道雖然經過打掃,但夾縫中仍然有著雪的蹤影,這條顯現著白格圖案的中軸線延伸至一座高樓前,這便是貢院的標志性建筑物——明遠樓。
跟著廣州貢院的明遠樓有很大不同,這座明遠樓更加雄偉,而且是三層的建筑物。底層四面為門,二樓有墻有窗,而三樓則沒門沒窗,上面已經有著官員的身影。
明遠樓坐落在甬道中間位置,不僅是整座貢院的最高建筑物,包括貢院以外一定范圍內的建筑,在高度上均一律不準超過此樓。
在甬道兩邊分立著一排排的矮屋,每排矮屋都畫出一間獨立空間,這便就是考生的號舍。
每排號舍,都以《千字》進行順序,所以考生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這密密麻麻的考巷中,找到屬于他的考巷。
林晧然來到了“列”字巷,而他的座號是“十一”,卻不知道將會是什么樣的待遇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