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官們忙碌著審卷的時候,第三場會試便悄然開始了。
跟著鄉試一樣,考的是策問五篇。策問,其實就是針對時政問題,讓你寫一篇章,發表你的政見。
林晧然看完五道題后,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五道都是時下的熱點問題,有倭患、有災情,亦有漕弊,怕絕大多數人都押中了題目。
只是在前世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某人就已經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考試是考試,跟你的真實想法無有半點關系。
老師讓你寫作:“一件最愉快的事”。
你寫偷看老師洗澡如何愉快,像董永偷看七仙女下凡洗澡,其實是可以的。老師審閱的時候想必亦是暗爽一番,但她卻不可能給你及格分數,甚至還假惺惺地揍你一頓。
所以在后來的作里,他最愉快的事情不再是看老師洗澡,而是“扶老奶奶過馬路”、“撿到一分錢交給警察叔叔”,結果全部得到了高分。
這事亦在此后的泡妞道路上指引著他,讓到他懂得當初老師的用心良苦,那頓揍亦沒有白挨。
現在他再度面臨著選擇,如這個論漕弊。
他能提議廢掉滋養著一大幫官員的京杭大運河,改走海運,改造大船運輸漕糧,徹底解決漕運低效的弊病嗎?
若以為這會試的策問,真是要你出謀獻策,那林晧然就真的白活了。亦是辜負了那位漂亮老師的良苦用心,更辜負了那一番啪啪啪的打屁股聲響。
要知道,這些試卷可不是呈給皇帝看的,亦不是給嚴閣老看的,而是送至內簾,給那些同考官審卷,由主考官吳山裁決。
吳山作為皇帝點派的會試主考官,他是來找出“漕弊”的解決方案的?顯然不是,吳山這次是來開科擇士,選取貢士而來的,這才是他最主要的工作。
另外,他亦是自身的利益。若他讓你高中,那跟你就是師生關系,而你若是個愛惹事的“愣頭青”,他其實是要擔責政治責任的。
正是如此,吳山第一個剔除的,便是“離經叛道”的門生,斷然不會傻傻地給自己埋雷。
林晧然自然清楚地洞察這一點,這場考試壓根不是考“政見”,主要還是你的思想,看你的思想有沒有“火藥味”。
在確定了這一點后,他將漕弊的矛頭正指“貪”與“庸”上。痛斥那些無權無勢的小官吏,建議漕運把總讓能者居之,收起了他真正的政見。
不過他卻是相信,不管他如何隱藏,他的才華亦會被吳山發現。正所謂,世上最無法掩飾的兩種東西,一個是才華,一個是放屁。
時間不經覺,已經來到了最后一天。
林晧然將最后一道題的答題寫在試卷上,在檢查無誤后,抬頭望了望天空,是難得的艷陽天,他的心亦是飛出了貢院。
這一次,無疑是最折磨的一場考試,在這個窄小的號舍中,呆了九天八夜。只是好在,如今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他小心地將筆和硯臺清洗干凈,放進了考籃中。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嘈雜的聲音從巷口處傳來,抬頭望去,便看到了收卷官和軍士在走動。
跟著以往的考試一樣,會試在最后一天會進行三次放排,而這次分別是午前一批、午后一批、傍晚一批。
林晧然看著離第一次放排的時間不遠,便亦是示意交卷。
一個肥胖的受卷官前來,將他的試卷仔細檢查一遍,便進行彌封。將卷首處翻折封蓋,加蓋“彌封官關防”,這一切都在林晧然眼皮底下進行著。
在收好試卷后,便給了林晧然一個木牌。
林晧然拿著通行木牌,帶著屬于他的東西,便離開了這個考巷。
走出考巷的時候,他突然有些恍惚,不記得九天前是從哪一邊的甬道進來的。不過僅是失神片刻,他便跟著另一個考生向著貢院大門走去。
跟他一起交卷的人并不多,只有二百多號人,絕大部分考生怕是選擇在午后或傍晚那批交卷。
大門開啟的時間還沒到,大家都聚在先前搜檢的那條甬道中等待放行。雖然有些人是相識的,但在這里卻不敢交流,只用臉上的表情來表述好與壞。
沒多會,時隔九天,貢院大門再度開啟。
二百多號人看著敞開的大門,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當即蜂擁而出。在這里呆了九天八夜,都如同逃竄出牢籠的鳥兒,當即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陽光明媚,貢院前的廣場沐浴在陽光中,一群鴿子正在那里覓食。
林晧然走出貢院,陽光灑在那張清秀的臉上,只是他的眼睛充滿幾分滄桑,瞇著眼睛,望著那群展翅高飛的鴿子。
從廣州城一路北上,經歷了許多,甚至是歷經生死。而如今,他達成了最初的愿望,參加了這一場關系著人生命運的考試。
雖然會試的成績還沒有出來,但無疑算是取得了一個不錯的結果,起碼比當初以為無法參加考試要強得多。何況,他自認這次考得相當不錯,估計一個貢士名額是跑不掉了。
只要得到了一個貢士名額,那就等同于獲得進士名額,他將以進士官的身份進入官場,成為大明朝的官員。
林晧然走下臺階,結果讓他如同吃了蒼蠅一般,一只腳竟然踩在一坨狗屎上,以致一口痰便狠狠地吐在地上,想要將這個霉運吐掉。
本以為即將是平步青云,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一坨狗屎在迎接他!
等等……這是狗屎運!
林晧然那惡心的表情消失,眉梢浮起了一抹喜意,似乎暗示他會中貢士,甚至很可能是會元。
“你可是廣東解元郎林晧然?”幾個錦衣衛從遠處走來,其中一名錦衣衛手里似乎還拿著一張畫像。
林晧然的心情正佳,拱手朗聲道:“正是,不知閣下是?”
“帶走!”這位錦衣衛臉色一變,當即下令道。
林晧然聽到這話,眼睛當即瞪起,亦是呆住了。但還沒待他有所反應,走上來的錦衣衛一左一右地將他擒住了。
這踩狗屎都犯法,這錦衣衛管得也太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