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目光先是落在那名錦衣大監身上,然后刷刷地望向他手上捧著的圣旨,心里都恨不得上去翻開圣旨,想查看里面寫著什么內容。
但他們只能壓抑住這個瘋狂念頭,急忙從公座站了出來,準備跟著領旨之人行跪拜之禮。
很多人的余光都望向前面得意洋洋的徐遠平,心里亦是涌起一份無奈,雖然他們都很不甘心,但好事必是這人無疑。
徐遠平就坐在公座的第一排第一個座位,這時不急不慢地站起來,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
此時此刻,他壓抑著心里頭的那股狂喜勁,想讓這幫小弟見識他的這份養氣功,讓這幫小弟知道他是一個能夠做大事的人,將來必定會入閣拜相。
聽著后面桌椅摩擦地板的聲音,他知道大家差不多都站起來了,這才不急不慢地抬起屁股,準備迎接他的榮耀時光。
只是徐遠平突然間發現一絲不妥,因為在他的視線之中,這位陳公公并沒有他面前停留,從他的面前匆匆而過。
不可能!
他的目光當即瞟向曹大章,驚訝、疑惑、不解等情緒接踵而來,但還是保持著一絲的希望,寄望于這位陳公公只是單純想站在中間。
曹大章看著陳公公朝著這邊而來,心里亦是涌起一陣狂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只是他的心情如同坐過山車般,心在飄起之后又快速地墜入谷底。
在眾史官疑惑的目光中,陳公公的腳步終于停住了,卻見他舉起圣旨,朝著大家朗聲道:“翰林修撰林晧然接旨!”
此言一出,整個修檢廳亦是一陣嘩然,這個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林晧然艱難地咽了咽吐沫,心里亦是在發怵,不明白會有什么旨意落在他頭上,腦子亦忍不住向著升遷上面去想。
只是他馬上否認了這個可能性,因為吳山必然會反對他升遷。另外,如果他真的升遷的話,按著吳山那一種剛直的性格,剛才斷然不會給他什么好臉色。
“臣翰林修撰林晧然接旨!”林晧然不敢多想,當即就朝著圣旨行跪拜之禮。
不會是……
修檢廳的史官們亦是在猜測著,原以為是徐遠平或曹大章的圣旨,但卻是林晧然的圣旨,一個瘋狂的念頭不由得一閃而過。
只是所有人都不敢往深處想,急忙跟著林晧然行跪拜之禮,耳朵亦是聳起來仔細傾聽,想知道這份圣旨的內容。
陳公公將圣旨展開,故意頓了一頓,這才大聲地念道:“奉天承運,皇帝制曰:翰林院修撰林晧然昔有戰功,今創刊又得宣教之功……特升翰林院侍講,賞銀二十兩以示嘉獎,欽此。”
特升翰林院侍講!
這七個字在整個修檢大廳中回響,亦是將修檢廳最大的懸念揭曉。從修檢廳搬到對面講讀廳的人,不是徐遠平,亦不是曹大章,而是修檢廳的老大林晧然。
林晧然的臉上亦是流露出驚訝之色,如同昔日中舉般,腦袋正在嗡嗡作響,四周的一切變得不真實,抬頭望到陳公公露出溫和的笑容。
雖然感覺如同做夢般,但他卻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升遷為翰林院侍講,一件天大的好事真砸在他的頭上了。
翰林院的編制中,講官都有固定的名額,像翰林侍講只有特定的兩個名額。若你搶不到一個名額,那只能老實在原位繼續呆著,或者直接被外放。
呆著,那就得繼續接受煎熬;外放,那就宣告著翰林生涯以失敗告終,要想再回到權力中心,則會變得十分艱難。
現在林晧然爭得了翰林侍講這個名額,不僅順利脫離修檢廳這個泥澤,從史官變成講官,更是有望加入“儲相”的序列。
雖然條條大路通羅馬,像張璁那種二甲進士出身的暮年官員都能官至首輔,但真正的坦途無疑是吳山、李春芳這種官員。
如今林晧然邁出這關鍵的一步,哪怕在后面的升遷不順,以著他的年齡優勢,亦能夠熬上去。從翰林院到禮部,然后就是入閣,人生將是一片光明。
“臣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晧然鄭重地謝恩領旨,這次跟著內閣司直郎不同,是一次真正的升官,成為大明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正六品官員。
陳公公自然看出了林晧然前程似錦,將圣旨交給他之后,亦對他進行道賀。
只是有人歡喜,卻有人愁!
徐遠平跪拜在地上,卻是無力再爬起來,整個人愣在當場。
在他的分析之中,他的族叔徐階和吳山肯定是支持他的,雖然曹大章有修典之功,但仍然無法跟他相爭,翰林侍講必定屬于他。
只是他如何都想不到,半路竟然殺出一個程咬金,好事最后竟然落到了這個才進翰林院不到二個月的小子身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徐遠平卻喃喃自語,總覺得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整個人真的是懵住了。
先前他還輕視這修檢廳的這幫人,但此時此刻,他發現沒有半點輕視他們的資本。這次競爭失敗,可以說是斷送了他的前程,那條光明的通天之路跟他漸行漸遠。
“恭喜林侍講!”
“實至名歸,下官心服口服!”
“今日我才想起,若愚兄當日殺掉徐亮,當真是大功一件!”
跟著徐遠平不同,修檢廳的很多史官卻格外的興奮,亦是朝著林晧然紛紛進行道賀。
其實這亦是怪徐遠平,先前將狠話撂在這里,如今屬于他的翰林侍講被奪,卻沒有人同情他,更不要說會聲援他了。
只是看著林晧然年紀輕輕就擠身講官,很多人都極是羨慕,仿佛看到了一顆光彩奪目的政治新星。
哪怕是徐渭,眼睛都忍不住閃過羨慕,發現需要仰望林晧然了,畢竟對方已經是官高兩級。
其實他倒還好一些,他那幫同科們就差得太多了,二甲還在京見習、三甲或許還在赴任路上,差距瞬間被拉得無限大。
林晧然沒有擺架子,臉露著淡淡的微笑,亦是對大家進行回禮。雖然這是一個榮耀時刻,但他的心里仍舊在發毛,眼皮還跳動幾下,總覺得這件事情透露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