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廣場,廣東市舶司提舉衙門。
林晧然再次來到了濠鏡,卻不是以廣東市舶司提舉的身份,亦不是以廣州知府的身份,而是以廣東巡海道副使的身份到來。
廣東巡海道副使雖然僅是正四品,但在外交上所擁有的權力,卻是其他官員所無法比擬的。如昔日的汪柏,正是他一力促使葡萄牙人入駐于濠鏡,全權負責著廣東的外交事宜。
林晧然率領著廣東市舶司提舉陳敬及香山縣官員坐于正廳中喝茶,正等候著葡萄牙人到來,一場全新的談判即將拉開序幕。
已經開始蓄胡的江榮華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朝著林晧然輕輕地點頭,這一場談判正是由著他牽線搭橋的。
話說,當年江榮華所率領的艦隊出事后,卻是誤打誤撞到了馬六甲,然后又隨著葡萄牙的商船前往了印度的果阿城。
在那里,江榮華接觸到了葡萄牙人的技術和文化,甚至還學得了一口流利的葡萄牙語,對西方社會有了較深的了解。
很是奇妙的是,舉止儒雅的江榮華竟然被一位漂亮的葡萄牙美女看上了,從而成為了葡屬印度殖民地總督的妹夫。
這次從印度歸來,不僅僅是要重返故土,同樣是肩負著一個神圣的使命,正是前來修復葡萄牙官方跟大明官方的關系。
雖然大明對葡萄牙商人和傳教士很是寬容,但對葡萄牙官方艦隊顯得并不友好,并不允許他們進入大明的港口補充食物或采購商品。當然,“做賊心虛”的葡萄牙的官方艦隊亦不敢進入雷州港或濠鏡碼頭,生怕被大明的軍隊給吞了,故而雙方一直處于半敵對狀態中。
從馬六甲到日本這一條超長的航線中,在失去了濠鏡這個最理想的補給站,致使他們前往日本的航線承受著更大的風險。
在一航大黑船失蹤后,葡萄牙官方一度想要放棄了日本航線,轉交由普通的葡萄牙商隊前往日本進行貿易,但這無疑會稀薄他們的利潤。
葡屬印度殖民地總督是一個富有遠見的人,知道無法用武力征服這個強大的東方帝國,特別教會那邊亦不同意他這樣做,轉而謀求和平談判的方式。
不管是出于日本航線的需要,還是對大明商品的貿易需要,他都需要跟大明“重修于好”,而江榮華的出現讓他看到了希望。
在得知林晧然已經成為廣東最高的海防升官,又得知江榮華跟林晧然的關系,便是極力推動了這一場充分友好氣氛的談判。
江榮華走進來片刻,后面的葡萄牙談判使團亦是出現。
“林大人,好久不見!”
巡道使加萊內爾領著幾個葡萄牙人出現在客廳中,這位一度想要在濠鏡建立屬地政權的野心家,自從給林晧然驅逐后,卻是顯得消瘦了不少,眼睛復雜地望著林晧然行禮道。
昔日生死相向的敵人,如今卻是友好相見,正在演繹著“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加萊內爾先生,你的來意本官已經知曉!你們只要遵守大明的法制,不試圖指染我大明的土地,我們可以跟你們葡萄牙王國達成友好的貿易往來!”林晧然仍是坐在座位上繼續品茶,顯得率直地說道。
之所以敢于讓葡萄牙艦隊前來濠鏡,并不是林晧然對大明的水師有多大的自信,最關鍵還是香山新城已然落到了濠鏡。
不要說葡萄牙在不久的將來被西班牙吞并,哪怕西班牙艦隊到來,只要他敢于奪下濠鏡,那大明朝廷必然將怒火噴向西班牙人。
在“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最高政治指示下,不會有官員對丟失一城而坐視不管,必然集結大軍將西班牙人進行驅逐。
加萊內爾的眉頭卻是微微蹙起,將顧慮說出來道“我們艦隊的安全如何保證呢?一旦你們對我的艦隊動手,這又當如何?”
“加斯帕教父,本官可曾因某一支艦隊滿載財富而眼紅過?可曾對你們哪支艦隊掠奪過財富?又何時做過出爾反爾之事?”林晧然卻是扭頭望向了坐在一旁的加斯帕教父,正色地詢問道。
加斯帕臉上泛出苦色,雖然這位林大人曾逼他們下跪,又在香山新城的資金上敲了他們一筆,但確實是一個極講誠信的人。
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他自然希望這次談判能夠順利進行,卻沒有向加萊內爾回答,而是恭敬地對著站在加斯帕身后的教士認真地說道“卡羅教士,這位林大人確實沒有做出過欺詐之事,這里的人人都奉法,是一個很守法的官員。”
“加萊內爾,既然加斯帕教父都這么說了,你可以將這種擔憂放回肚子里了!”卡羅是一個矮胖子,但神色間充滿著傲慢地道。
值得一提的是,葡屬印度殖民地的最高長官固然是總督,在名義上亦屬于葡萄牙的駐地。但在果阿城屬于主教區,更是耶穌會的所有地,實則教會的話事權要更重一些。
而這一次,在耶穌會擁有極大威望的教士卡羅亦是前來,實則是這個商談的決策人之一,或者說是最終的決策人。
“加萊內爾先生,這里是大明對外的港口!我們要是的商貿往來,能允許你們武裝艦隊前來從事貿易,已然是本官極大的讓步了!”林晧然顯得高傲,說著又扭頭望向了旁邊的江榮華道“若不是看在江兄的面子上,本官不可能做出這個承諾,更不會允許你們到這里進行貿易!”
江榮華卻是面露苦笑,若是不知道林晧然的計劃,還真要被他的話感動得流淚了。如果說到算計,一百個加萊內爾都不是這人的對手。
加萊內爾面對著雙方面壓力,知道不能揪著這個問題不放了,便又是開口地道“為了誠意,我們葡萄牙王國會開放馬六甲,允許你們普通的商隊前來從事商業貿易,但不允許你們的武裝艦隊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