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事情到這里為止,那就沒有后面的事了。
陳大豪卻是不甘心,果斷地翻出壓在箱底的借條。堂堂的千戶大人帶著幾名家丁,對黃大松這個軍丁進行逼債,直接威脅要將他的女兒捉去抵債云云。
黃大松若是一般的軟蛋,恐怕就含淚選擇委屈女兒了,但他卻怒而打傷了陳偉業,做出了這般“以下犯上”的大逆不道之事,犯下了滔天罪行。
如果在以前,他恐怕只能前去投靠反賊張璉,這才有機會謀得一條生路。但他卻是一咬牙,選擇進入廣州城尋求一線生機。
此舉,無疑是很冒險的行為。畢竟他犯下了惡行,林雷公完全有不幫他的理由,更有理由將他押送到廣東都司進行審判。
“哥,就是那個千戶陳大豪,他肯定是一個大壞蛋,怎么可以這樣欺負人嘛!”虎妞仰著那張充滿天真的臉蛋,顯得疾惡如仇地道。
黃大松感激地望了虎妞一眼,又是進行跪拜道:“我知道犯下了滔天的罪行,但請林府臺幫我這一次,我愿意下半輩子為你做牛做馬進行報答!”
“念你有護女之心,本府這一次可以出面幫你,但下不為例!”林晧然心里微微做了一個權衡,便是許下承諾道。
咚!咚!咚!
黃大松無疑是一個鐵血漢子,在一塊青磚面上重重地叩了三個響頭,竟然直接將額頭嗑破了皮,由衷地進行了感謝。
原以為,他家將會遭遇一場浩劫,但這次進城真的遇到了援手,讓到他免遭家破人亡的悲劇命運。
林晧然讓人安頓黃大松,領著虎妞便朝著府衙大門走去。
虎妞跟林晧然并行的時候,步伐會盡量加大,像個小大人般地問道:“哥,為什么這么多軍戶欠錢呀?以前喬一峰也是,他家也欠他們總旗三兩銀子,還是我幫他還上的呢!”
林晧然頓時恍然大悟,敢情喬一峰對著虎妞言聽計從,不全是因為他的緣故,恐怕還有這一點恩情。對于自家丫頭的好奇心早就見怪不怪,便是拿出作為哥哥的責任進行解答,指出了軍戶入不敷出的現狀。
“哥,我有一個好主意,你想不想聽!”虎妞的眼睛突然微亮,仰起下巴得意地詢問道。
林晧然原是想要搖頭,但看著虎妞的眼睛顯得滿是期待的模樣,最終還是心軟地道:“嗯,說來聽聽!”
“哥,我們可以這樣呀!”虎妞顯得是等待已久,兩道蛾眉揚起,當即將主意說出來道:“咱們銀號不是有很多錢嗎?我們將錢借給這些軍戶,讓他們將欠的錢還上,這樣他們就不用為欠債的事情煩惱了,也不會有人對他們逼債了!”
只是說著說著,她突然發現哥哥的腳步停了下來,且眼神顯得不對勁,便是疑惑地問道:“哥,你怎么了?”
還問我怎么了?
林晧然心里更是無奈,板著臉打量著這個敗家妹妹道:“你倒是慷慨!是不是這些不是你的錢,所以你不心疼,對吧?”
虎妞認真地作了一個思索狀,然后點頭道:“好像有一點,但這不重要!”
噗……不重要?
林晧然差點沒被氣得吐血,發現自家的丫頭已經無藥可救了,胳膊向外拐還能如此的坦然。
虎妞似乎是領悟到了什么,卻是拉長語氣埋怨道:“哎呀!我們現在這么有錢了,吃虧一點又什么關系呢?那些軍戶又不是不還錢,實在不行的話,頂多下次我再打劫一艘香料船啰!”
“你說得倒是輕巧!”林晧然睥了她一眼,真以為西班牙的艦隊是肥羊了。
虎妞卻沒有放棄,而是一本正經地道:“哥,行不行嘛?我覺得這個主意很好,我們現在幫他們了,他們將來可能還會報答我們呢!”
“你真想這樣做也行!”林晧然的語氣軟化,但話鋒一轉道:“不過你要在廣海衛做個試點,借款不得超過一萬兩,然后再看看能不能進行推廣!”
現如今,聯合商團無疑是財大氣粗,拿出幾萬砸水花完全不算是事兒。
“好,我這就找花姐姐!”虎妞沒有邁上最后一個臺階,轉身又是急匆匆地邁下臺階,朝著承宣大街那邊跑了赤過去。
沒救了!
林晧然看著急匆匆離開的小身影,這大門還沒有邁進去,如今卻又是離開。當真是拿家不當家,將這里當成了睡覺的客棧。
讓他更無法理解的是,撿到一文錢還能高興半天的野丫頭,對著丟出去一萬兩竟然眼都不眨一下。
帶著一絲失落的心情,他返回了府衙的簽押房,繼續處理著手頭上的各種公務,以及給馬上過誕辰的嘉靖寫上一份帶著馬屁性質的折子。
這些日子以為,他在廣東無疑已經手能遮半邊天,不過讓他感到憂慮的并不是潮州那邊的張璉,而是南洋當下的格局。
南洋無疑是一個大大的金礦,只是大明雖然在南洋保持著不小的影響力,但畢竟閉關鎖國太久了一些。而想要真正震懾住南洋諸國,光憑這一點還遠遠不夠。
若是沒有足夠的軍事震撼,不說要將西班牙趕出南洋,恐怕一些南洋國家亦難免生出一些夭蛾子。
像呂宋國王不過是小小的酋長,但聯合商團進駐呂宋還要徐徐圖謀。雖然他還是想要以仁慈的面孔面對南洋諸國,但背后若沒有強勁的武力支持,想要稱霸南洋無疑是癡人說夢。
正是如此,擺在他面前是要組建強勁的艦隊,更要對南洋諸國進行一次震懾。
虎妞這個意外之舉,倒是讓他產生了一些新的想法。
南洋無疑是一塊超級大的蛋糕,單靠聯合商團很難全部吞下,倒不如將一些利益分給軍方。這種既能增強自身的影響力,又能提升對南洋的戰斗力。
最為重要的是,朝廷難免會重新實行海禁政策。縱使朝廷以后真實行海禁,若是軍戶嘗到甜頭,恐怕想要真正封海就不容易了。
大明的權力從來都不是絕對的,縱使張臬身居著兩廣總督的職位。只要他打一個招呼,張臬想要調動雷州衛,恐雷州衛亦是陽奉陰違。
當下他已經打算找個名義下南洋震懾諸國,無疑更需要激發軍方的戰斗欲望,甚至將聯合商團和軍方的利益綁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