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關乎至國家的掄才大典。不僅參加的考生聚集到廣州城,各地的官員亦是紛紛聚到這里,為著這三年一次的鄉試出一份力。
林晧然見到了雷州的舊部,像雷州同知劉柊宇被任為彌封官之一、雷州府徐聞知縣袁伯嵩被任命為對讀官之一、廉州知縣雷長江被任命為受卷官之一等。
這一場鄉試可謂是驚動廣東大半個官場,布政使汪柏是這次鄉試的提調官、按察使肖旭擔任臨試官、巡按御史蕃季馴則擔任監臨官。
林晧然作為廣州知府,同樣逃不掉“服役”的命運,他率領惠州知府顧言、肇慶知府徐鹢和潮州知府夏焓擔任收掌試卷官。
除了從京城下來的主考官和各省調過來的同考官,外簾官皆因廣東當地官員充任,其中還有廣州四衛的將士負責戒禁和搜檢等工作。
七月十八日,廣東鄉試按期舉行。
廣東十府的二千多名考生云集于廣州城,追逐那七十五個舉人名額,爭奪拿到官場的入場券,這無疑是一場競爭激烈的考試。
誰都不想寒窗苦讀十年,最后只落得一個陪考的結局,都想要從二千多名考生中脫穎而出,一舉金榜題名而天下知。
天空還漆黑一片,眾考生便已經提著燈籠擠到了貢院門前廣場,等候入場。
廣場的左右各有一座壯麗的牌坊,右邊的牌坊是“騰蛟”,左邊則寫著“起鳳”,貢院大門前還有一座牌坊寫著“天開文運”。
黑乎乎的人群將貢院廣場擠得水泄不通,差衙在維持著秩序。
東邊剛剛擦亮,吉時到了。
貢院前三炮響,廣州衛的軍丁將柵門打開;接著又是三聲炮響,大門打開;然后龍門打開,再放三聲炮,前后共九聲炮響。
柵門、龍門和貢院大門敞開,已然是打開了鄉試入場的整條通道,可以瞧見貢院里面黑乎乎的一片。
“恩鬼進,有恩報恩;怨鬼進,有仇報仇。”
卻見兩隊士兵,一隊手持紅色旗子,一隊手持黑色旗子,在轅門外高聲喊道。
在轅門前緊張得要命的考生不由得面面相覷,不明白這唱的是哪一出,怎么在這里跳大神了。
一個熱心的老考生解釋道:“這是召鬼魂呢!恩鬼會躲在紅旗跟著進去,而怨鬼則躲在黑旗跟著進去,所以人還是得多行善,莫作惡啊!”
眾考生聽到這話,恰好貢院里面吹來了一股晨風,當即感到這座貢院陰森森的很是可怕。
好在這時,眾考生被一個年邁的身影所吸引,正是那個可能成為他們恩師的人。這次的主考官是翰林修撰金達,一位大器晚成的老探花。
雖然他借著《談古論今》得到詩癡的美譽,卻不可能人人都是嚴嵩,以著他當下接近六旬的高齡,恐怕沒幾年就得到南京養老了。
此次到廣東前來主詩鄉試,不失為一個明智之舉。以著他的年紀,很難在仕途有所建樹,倒不如趁機多收幾個門生,好以后能夠“師憑生貴”。
金達身穿著六品官品,在這群官員中,無疑是“低級”官員。只是他是詞臣,跟著正七品的蕃季馴般,地位卻不能以品級高低進行衡量。
卻不知是長途奔波的緣故,還是身子不適應嶺南這種濕熱的天氣,整個人的臉色不太好,時而還傳出幾個咳嗽聲。
金達跟林晧然在翰林院修檢廳一起共事,且林晧然還算是有恩于他,只是現在是特殊時期,二人卻不好表現得親密。
他遙遙地朝著林晧然拱了拱手,喉嚨又咳嗽幾聲,便從院道的右側走進了貢院。
汪柏領著一眾外簾官則走院道的左側,一起走進了塵封三年的貢院。
林晧然是收掌試卷官,只是當下考生都還沒進到貢院,而這里畢竟是他管轄的地方,擔心會發生什么突發事件,卻沒有急于進里面。
雷長江是受卷官,當下并沒有具體工作內容,同樣沒有急著進去。卻是就著建造新合浦碼頭的事情正在請教著林晧然,擺著一個晚生的姿態。
隨著南流江入海口的疏浚工作完成,廣西的木材、藥材和手工藝品從南流江入海,無形中亦是帶動了合浦的經濟。
明年便是京察之年,雷長江難免想要更進一步,甚至已經瞄上林晧然極可能空出來的廣州知府位置。
二人在門口談話,而搜檢工作在有序地進行道。
“站住!”
廣州右衛同知徐思為在去年的廣州剿倭之戰中,立去了戰功,得到了提拔,當下是本次鄉試的搜檢官,身穿戰甲顯得是威風凜凜的樣子。
那名考生被他這么一喝,卻不知是心虛,還是純粹害怕,整張臉嚇得面如土色。
“將嘴巴張開!”
徐思為仿佛有火眼金睛般,淡淡地命令道。
那名考生的眼睛閃過一抹驚慌,身體顫如篩糠。
廣州衛的軍丁在外面遇到這些考生,個個恐怕都得像個孫子般,但當下卻是將考生視如豬羊,一名巡檢兵上前強行將考生的嘴巴捏開。
能夠被選來擔任搜檢兵的,個個都是耳聰目明之人,卻是發出一聲“咦”。并沒有繼續強開撬開他的嘴,而是掄起巴掌狠狠地扇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力道卻是不小,考生的嘴巴當即出血,同時一個圓形的物體從他嘴里飛了出來。
一名搜栓兵上前將蠟球撿起,微微用力一捏,便露出了一團紙,臉上當即露出了喜色。雖然他不識字,但這并不重要,將紙團遞給了徐思為。
這些紙團并不太,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蠅頭小楷。
考生當即癱軟在地,胯下濕了一片,且傳來了一股尿騒味。
徐思為冷哼一聲,顯得鐵面無私地吩咐道:“給他帶上枷鎖,拉到外面示眾!你們的眼睛亦放亮點,可不能給這種屑小偷了雞,以后禍害咱們大明!”
“是!”搜檢兵大聲回應,顯得更有斗志,畢竟揪出一個作弊者就能換得二兩銀子。
二千多名考生爭奪七十五個名額,這種中舉的概率實在太低了,卻難免有一些人選擇鋌而走險。這不搏的話,可能一點機會都沒有,若是搏成功了,則是“光宗耀祖”。
林晧然就站在大門邊跟雷長江談話,看著徐思為真有一雙火眼金睛般,便是朝著他拱手道:“徐同知,今日一見,當真令本官佩服!”
“林大人過獎了!”徐思為沒有了剛剛的威風凜凜,顯得不好意思地撓頭道。
明遠樓,一通鼓聲。
“若愚兄,時辰已經到了,咱們進去吧!”雷長江聽到鼓聲,便是出言提議道。
林晧然微微點頭,正準備要走進貢院。卻是突然一愣,卻見一名考生從不遠處狂奔而來,鞋子都已經跑掉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