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奎堂,這里是內簾官的居所。
在金達的率領下,他們二位主考官和七位同考官依照慣例祭拜過孔圣人,接著將鄉試考試題目進行揭封,然后將考試題目通過把守森嚴的飛虹橋送到外簾,便算是無所事事了。
雖然通過鄉試能夠網羅到七十五名門生,但他們這幫人在鄉試期間卻遭罪不小。
打從他們進到這里,其實跟著囚徒實質沒有太大的區別。他們不能跟外界人員進行接觸,更不能輕意離開這里,要老老實實在這里呆上小半個月,唯一的工作便是在這里進行審卷。
金達的年紀不小了,對嶺南這里又是水土不服,身體微微欠恙。加上第一次主持鄉試,心里難免有些緊張,昨夜睡得比較遲,當下打算補個覺。
跟著這八位同伴打過招呼后,他便打算回房歇息,為著三天后的審卷養精蓄銳。
“咱們亦回去歇息吧!”
副主考官南直隸蘇州府學正宋大升看著金達要離開,打了一個哈欠,亦是慫恿著大家都回房歇息。
七位同考官中,河南南陽府南陽縣教渝童天生得一張剛正的臉,正是年富力強之時,整個人顯得沉穩,看著眾人要離去,卻是突然出言地道:“諸位不覺得怪乎?按說這個時辰該開考了,為何明遠樓的鐘聲遲遲不響?”
眾人一聽,亦是感到了一陣古怪,紛紛朝門口望去。由于聚奎堂坐北朝向,跟著貢院的布局一致,故而能夠遠遠地瞧見那座望遠樓。
正要回房間補覺的金達走到門口,亦是疑惑地朝明遠樓的方向望了過去,卻是感到了一種不對勁,心里生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實質上,他今晨丑時就醒了,做了一個被一條大蛇纏身的惡夢,故而一直心都是懸著,總覺得這次鄉試可能會不順。
本以為將卷子送出去就萬事大吉,但萬萬沒有想到,事情似乎真出了問題。
“會不會是敲過鐘了,咱們方才在這里談話,所以沒聽到而已!”來自于湖廣長沙府的教渝曾諶有些年邁,卻是出言判斷道。
副主考官宋大升斷然搖頭道:“不可能!本官曾經做過同考官,這明遠樓的鐘聲向來洪亮,咱們在聚奎堂不可能聽不到!”
卻是這時,負責守衛這里的廣州后衛指揮使阮輝大步走來道:“金大人,蕃臺大人和臬臺大人請你出去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
鄉試鎖院之后,卻不允許有紙條往來,更不允許外面的人員進入。不過金達若是同意的話,倒是可以離開一下這里,畢竟還沒有正式審卷。
“阮指揮,可知是什么事情?”來自廬州府廬江縣的教渝孫炔好奇地詢問道。
阮輝看著其他人好奇的模樣,便是老實地說道:“末將當下的職責是守衛這里,對其他事情不敢打聽!”說著,又對著金達認真地道:“金大人,還請出去一趟,蕃臺大人說你不出去的話,這鄉試……便無法進行下去了!”
眾人聽到這話,心里當即大為震驚,便是刷刷地望向了金達。
金達深知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便是選擇跟著阮指揮離開這里。
至公堂,位于貢院的中軸線上。
金達隨著阮輝走進這里,發現廣東的四位大佬都端坐在這里,包括他昔日的同僚兼上司林晧然,毅然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汪柏朝著潘季馴輕輕點頭,潘季馴心領神會,便對金達仔細地說明了作弊的情況,以及鄉試已經泄題的這一個驚人事實。
在說話的時候,汪柏等人亦是觀察著金達的反應,似乎都想從金達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
“此事當真?”金達臉上露出難以置信之色,認真地詢問道。
汪柏輕嘆一口氣,輕輕地點頭道:“若非如此,我們豈能遲遲不敢開考!當下要么修撰大人回去重議考題,要么就停止鄉試將此事上奏朝廷,不知修撰大人意下如何呢?”
跟上奏朝廷相比,這重議考題無疑是更穩妥的辦法,既解決了泄題的弊端,又讓到鄉試順利進行。只是這樣的話,金達無疑承受的壓力會更大。
現在泄題的事情成了事實,金達成為了嫌疑人之一。如果重新議題重考,這無疑是“非法的行徑”,屆時遇到的壓力會更大。
金達稍作思索,便是做出了選擇道:“本官會上奏朝廷,以示本官清白!”
汪柏和肖旭交換了眼色,二人卻不由得一喜。原本他們亦打算停止鄉試,但當下由金達做出決定,壓力無疑轉到了金達身上。
林晧然卻是愁容不展,金達無疑是在尋求“自保”,爭得一個“揭發”的印象分。但如此一來,壓力無疑轉到了吳山身上,甚至會成功制止吳山入閣。
停止考試的命令很快傳達下去,正在緊張候考的考生還沒來得及將舍號打掃干凈,便紛紛被廣州衛的軍丁趕出了貢院。
“這是怎么回事?”
“肯定發生不得了的大事了!”
“不能考了,會不會是咱們的主考官突然暴斃了?”
“剛才我就覺得這貢院陰颯颯的,不會真有陰魂索命吧?”
考生被趕出貢院,倒沒有引起太強烈的反抗情緒,畢竟不是他們單獨一人被趕出,而是所有的考生都被趕出貢院。
官方給出的理由是:“由于特殊原因,當下鄉試暫停,重考日期汝等回去等候通知”,致使所有人都不知曉發生什么事,只能靠胡亂猜測了。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整個廣州城的大街小巷,整個廣州城一片嘩然。好不容易迎來三年一次的鄉試,這才剛剛開考,考試卻突然被莫名其妙地中止了,一切是如此的詭異。
不過,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泄題的事情讓太多的人知曉,固而事情亦是慢慢地被傳了出去,讓到越來越多的書生知曉。
當然,發生如此大的鄉試舞弊案,事發地點雖然是在廣東,但旋渦卻在萬里之外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