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道行的聲音并不大,但極具穿透力,這個普通的名字已然變得不再普通。
嘉靖癡迷于長生,篤信于道教,對道士更是不吝賞賜。像龍虎山上清宮那對師兄弟邵元節和陶仲文,二人成為名副其實的兩代天師。
邵元節被授禮部尚書銜,封天師,欽命總領道教,死后敕授大宗伯。陶仲文則青出于藍勝于藍,授少師兼少傅少保,封恭誠伯,站到人臣的頂峰。
當下藍道行以扶乩之術叩開嘉靖的心房,富貴榮華已經在眼前,甚至會超越前面二位前輩的成就。
“藍道行?這個尊號甚好,留在紫宸殿且朕修玄可好?”嘉靖并沒有表現出帝王的絕對威嚴,而是帶著幾分尊重地詢問道。
卻不說要不要“敬酒不喝喝罰酒”,當下他跟著徐階到西苑中來,自然和天下道士一般的追求,想要成為“大明第三位天師”。
藍道行保持著鎮定,顯得從容不迫地施禮道:“貧道求之不得!”
黃錦看著這位道士如此反應,當即便對他高看了幾分。且不說這位道士有多少實力,單是這份榮辱不驚,必然是非常人能及。
“黃錦,帶藍道士到紫宸殿,好生招待,切不可怠慢!”嘉靖很是滿意的樣子,當即下達指令道。
黃錦急忙領命,對著這個頗有實力的道士顯得恭敬地道:“藍道士,請跟我來吧!”
“好!”藍道行輕輕點頭,連徐階都不曾看一眼,便跟著黃錦離開。
“徐閣老,你是如何找到這位扶乩大家的?昔日我聽陶神仙說過,這扶乩之術極為玄妙,非擁有靈體之人不得其道!”侍藍道行下去后,嘉靖顯得好奇地詢問道。
徐階并沒有居功的意思,顯得實誠地回答施禮道:“微臣聽聞京中出了一位善于扶乩的道士,被百姓冠以藍神仙之稱,便加以留意,結果發現真是一位神道。”
“呵呵……徐閣老有心了!”嘉靖對于徐階的表現頗為滿意,進行口頭嘉獎道。
雖然這一位道士擅于扶乩之術,并不是他最期待的煉丹術道士,但擁有著這一位能直通神靈的道士,不失為一件大喜幸事。
徐階再度表現出一種不邀功的姿態,這才選擇告退離開。只是在走出玉熙宮,面對著冷風肆虐的室外,卻是有一種如魚得水般的感覺。
跟著后世的歷史過程一致,徐階將道士藍道行舉薦給嘉靖。
只是這一個看似小小的舉動,并不是單純的諂媚,而是蘊含著更深層的動機。
徐階于嘉靖三十一年入閣,到現在已經將近十年的時間。縱使他再有耐心,但面對著僅差一步之距的首輔寶座,亦是早就生出了覬覦之心。
原本內閣是三對一的形勢,哪怕嚴嵩已經老邁,但他一個人根本毫無勝算可言。
只是呂本和嚴世蕃的先后因守制而離開內閣,當下只剩下一個年邁的嚴嵩,這無疑是他動手的最佳時機,是他將嚴嵩取而代之的最好機會。
雖然守制說是三年,但實質僅需要二十五個月,他必須要在這段時間內將嚴嵩解決掉,絕對不能拖到嚴世蕃和呂本守制歸來。
現如今,一向以穩字當頭的徐階經過多番的謀劃后,終于采取了正式的大行動。今天將藍道行推薦給皇上,實質是他“倒嚴大行動”的開始。
嘉靖四十一年的正月,看似風平浪靜的京城,實質一場大風暴正式拉開了序幕。
大時雍坊,靈石胡同。
最里面那扇漆紅色的大門突然間打開,幾個女孩從里面活蹦亂跳地走出來,伴隨著的還有一只顯得威風凜凜的白色藏獒。
經過四年的時間,小白早已經成為了大白,那雙眼睛顯得稅利,身上的毛發修長而雪白。這次重回京城,讓它感到一種親切感,致使它如同孩童般興奮。
“小白,慢點!”
白藏獒的步伐輕快而有跨度,沒多會就跟著那幾個女孩拉出了很遠的距離,卻是聽到后面有人叫住它。在聽到這個熟悉無比的聲音后,它很聽話地停了步伐,并回頭朝著后面進行張望。
虎妞身穿著一套漂亮的紅色棉襖,顯得精神抖擻的模樣。那雙眼睛顯得雪亮,而白里透紅的皮膚并沒有被這北方干燥的天氣所影響,保持著水分和彈性。
到了吳府,門房看到虎妞展顏而笑,便是直接讓她進了里面。
虎妞這陣子沒少到吳府這里來,如今兩家即將聯姻,很多事情不僅要虎妞進行溝通,而且很多事還要由虎妞來親自操辦。
“虎妞,我們可以走了!”
虎妞輕車熟路地進到里面,吳家母女剛好準備妥當,從里面走了出來,吳秋雨微微一笑地說道。
吳母盤著一個婦人的頭飾,外面穿著一件合領對襟的窄袖羅衫,毅然是一個朝廷命婦的形象,舉止顯得端莊而大方。
吳秋雨在頭上扎了兩個髻,上面既有小簪,還斜戴著一朵并頭花,排草梳兒后押,身穿著粉紅色的合領對襟的寬袖繡花羅衫,整個人毅然是最標準的大家閨秀形象。
卻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感到一種興奮,讓到那張精致的臉蛋一直保持著羞紅的嬌人模樣,令人我見猶憐。
“好呀!”
虎妞看著這次不用再等待吳母花費大量的時間打扮,心里亦很是開心地應了一句,當即便是跟著她們一同朝著大門走去。
吳家母女共乘坐一輛馬車,虎妞和阿麗等人乘坐另一輛馬車,一行人很快到了宣武門里大街。這條街幾乎貫穿北京內城,是北京內城西邊最重要的長街。
從宣武門以北,天下士民工賈各以牒至,云集于斯,肩摩轂擊,竟日喧囂,此亦見國門豐豫之景,不愧為大明第一城。
車隊由南至北,一路上領略到了京城的繁華。
到達西直門大街口,卻是進行右拐,直接到了順天府衙附近一帶。只是她們并不是到順天府衙,而是到達日忠坊一個胡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