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無疑是權力爭斗的中心地帶,只是處于城北靈椿坊的順天府衙亦不乏爭斗。
隨著新任順天府丞到任,順天府衙內揪起了一場明爭暗斗。黃府尹想要將林府丞攆走,林府丞同樣野心勃勃,大有將黃府尹取而代之的意圖。
今年恰恰是外察之年,順天府衙極可能會發生人事變動。通常而言,順天府衙兩位首官會保一去一,而誰走誰留亦將會揭曉。
雖然結果還沒有出爐,只是順天府衙的很多官吏卻看好林府丞,認為林府丞會留在順天府衙,甚至還會接替黃仲達所留下的順天府尹寶座。
卯時三刻,眾官吏紛紛來到了二堂。
“林府丞早!”
“林府丞早!”
林晧然是稍晚時分才來到這里,雷通判等官員紛紛朝著林晧然問好,眼睛莫不好流露著討好之意,都想要巴結這位前程似錦的林府丞。
在彈劾天官事件中,雖然沒有讓吏部尚書郭樸倒臺,但林晧然同樣沒有遭到懲罰,甚至還得到了“赤心”的高度好評,這無疑證明圣上很看重林晧然。
前天緝拿嚴鴻遭到錦衣衛搶人,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嚴鴻肯定要落到錦衣衛的手里,結果林晧然卻將嚴鴻押了回來,連錦衣衛都要敬林府丞三分。
正是最近這兩件事,令到大家更是看好林晧然。雖然當下林府丞屈居于黃府尹之下,但論到圣上的重視和官場資源,卻是林府丞遠勝于黃府丞。
“大家早!”
身穿著緋紅官服的林晧然來到堂上,并沒有擺高姿態,對著眾同僚紛紛進行回禮,徑直朝著屬于他的那張椅子走去。
卻不知誰給了林晧然一張紙條,待他在椅子上坐下的時候,便是將那張紙條打了開來,然后不動聲色地放回袖口中。
這一幕給人看到了,免不得產生幾分好奇。
“府丞大人,嚴鴻都已經抓回來二天了,我們今天逼一逼黃府尹,如何?”雷通判主動靠了過來,在林晧然的耳邊小聲地說道。
前天將嚴鴻帶回來后,黃仲達只是下令將人繼續扣押,卻一直拖著不進行公審。這一個舉動,無疑讓他們這幫人沒戲可看。
若是他們逼迫黃仲達公審嚴鴻,必然能令黃仲達很是難堪,事情會變得很有趣。
“恐怕逼不了了!”林晧然卻是輕輕地搖頭,將那張紙條遞給了雷通判道。
雷通判感到一陣疑惑,只是這才剛將紙條打開,寅恭門便有了動靜。
眾官吏紛紛望了過去,卻見黃仲達在管家的摻扶下,一只腿和一只腳都纏著布帶,正一瘸一拐地從屏風走了出來。
黃仲達來到了公堂上,在那張長案前坐了下來,面對著眾官吏困惑的目光,滿臉沮喪地說道“本府尹昨日欲巡視城郊,結果從馬匹上摔了下來,跌傷了手腳!”
“怎么沒將這貨摔死呢?”
“都一大把年紀,怎么還騎馬!”
若是正常的衙門,這時眾屬官會紛紛真情或假意地進行關心這位府尹大人,但當下誰都沒有吭聲,心里反倒是在暗暗地詛咒和笑話著。
黃仲達看著堂下冷場,臉上亦是有些掛不住,但還是望向林晧然道“本府尹已經上疏向皇上告假!林府丞,本府尹告假期間,府衙的大小事務則要由你處理了!”
按著順天府衙的規定,一旦順天府尹不能履職,那就由順天府丞處理。若是如此的話,那林晧然無疑能夠短暫地主持順天府。
“府尹大人,你的右手并沒有受傷,尚且能書寫,并沒有告假的必要吧?”林晧然卻沒有接手順天府衙的意思,反倒進行規勸道。
眾官吏卻是微微疑惑地望向了林晧然,這是一次入主順天府衙的機會,林晧然為何卻要放棄呢?
雷通判已經將紙條看完,卻是冷眼看著這一切。
“本府尹此番模樣有失順天府衙的威嚴,豈能再坐于公堂上,告假之事就這么定了!”黃仲達指著手上的繃帶進行拒絕,然后化被動為主動地說道“林府丞,袁州藩氏的案子已經不能再拖了,你既然已經將嫌疑人嚴鴻抓了回來,那便由你來審理吧!”
卑鄙!
雷通判等人聽到黃仲達的這一番話,當即明白了怎么回事,紛紛暗罵黃仲達。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醒悟過來。黃仲達騎馬受傷,這肯定不是什么意思,分明是黃仲達自導自演的一場苦肉計。
黃仲達沒有膽量碰嚴鴻的案子,便故意將自己弄傷。這個舉動無疑是一舉兩得,不僅避開了燙手山芋,而且還將這個麻煩拋給了政敵林晧然。
若是由林晧然主持順天府衙,林晧然想要保住好名聲,那就肯定要審理袁州藩氏一案,屆時必然是跟嚴府不死不休。
不得不承認,黃仲達這個官場老油條真的很不好對付。哪怕他真的要栽掉,亦是千方百計地將林晧然拖下水,借嚴府的力量除掉林晧然。
在眾人擔憂的目光中,林晧然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微笑著說道“府尹大人,下官恐怕有負大人之托,因為下官今日亦要告假!”
雷通判等人聽到這話,頗為意外地扭頭望向了林晧然,只是發現林晧然身體沒有任何異樣,卻不知他因何要告假。
“林府丞,本府尹現在已經受傷,府衙諸多事務可離不開林府尹!不管因何緣由,本府尹都不會同意你告假!”黃仲達板起了臉,當即進行拒絕道。
按著大明的告假制度,黃府尹想要告假,則要上奏疏向皇上請示。順天府衙所屬官員,則向黃仲達這位掌印官告假即可。
當下為了將林晧然拉下水,黃仲達不惜上演了這一場苦肉計,將自己的手和腳都弄傷了,他又怎么可能讓林晧然溜走呢?
這一個假,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批,不然他這一個苦肉計豈不是成了自作自受?
“恐怕不行,下官非要告假不可!”林晧然的嘴角微微翹起,卻是從懷中取出了一物。